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凉州城外壮阔荒凉。
夕阳下,蒙军又结束了一天的攻势,徐徐退去。
陆小酉扶着城垛缓缓坐下,抬头看到始终站在那的李曾伯,于是想重新站起来。
“坐着吧。”李曾伯像是没看他,却是对周围的情况全都很清楚,道:“你腿上受伤了,敷药吧。”
“末将真的佩服李公。”
因为在治伤,陆小酉的声音带着些嘶气声,又道:“本来还担心我们往西面退,蒙军会去攻陇西、不被我们牵制,但李公却能牵制住蒙军兵力,末将真是敬服……”
“那是杨奔的本事,能骚扰到蒙军的后方。”李曾伯头也不回,始终在看着远方,随口应着。
与刚开始守巩昌城时不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战事,陆小酉显然很珍惜战后与李曾伯说话的机会。
他想多学点什么,但又不敢打搅到李曾伯。此时见对方正在专心看城外,只好低下头。
之后,却听李曾伯道:“杨奔只有一点不好,功业心太重了,你莫学他。”
“末将……”陆小酉也不知怎么应才好。
“在老夫看来,临阵最重要的是神明安定,不怒、不贪、不慌、不急,不怀杂念,不得妄动意气。”
陆小酉这才明白李曾伯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连忙答应。
李曾伯已摆了摆手,走进戍楼。
正坐在戍楼里治伤的杨奔起身,扶李曾伯坐下。
“哈,我方才还在与人说你功业心太重不好,一进来便被你逮到了啊。”
“末将受教便是。”杨奔道:“知李公是怕我太过激进,容易中了蒙虏埋伏,想方设法地提醒我。”
“你近来屡屡领兵出城偷袭,最怕的就是你急功近利。”
杨奔点头称是。
他这人脸臭,但心里明白,他能跟随有三十余年的战场经验的老将打仗,是极为幸运的一件事。
也正是因这丰富的经验,他们面对相比其更精锐的六万余蒙古骑兵,硬是没让对方杀入陇西。
这比守城不败要难得多。须李曾伯与廉希宪默契配合,一左一右牵制住蒙军,同时还得显露出着能够进攻的势态,保持对兴庆府的威胁。
以弱逼强,逼得合丹来进攻他们。
这其中所讲究的进退分寸、兵马调度显然十分熬人,廉希宪正当壮年没什么,李曾伯却已疲惫不堪。
“我怕再这样打下去,合丹不耐与我等鏖战,学阿术的打法迂回绕道啊。”李曾伯叹息着,又问道:“今日,将耶律希亮放回去了?”
“是。”杨奔道:“依李帅吩咐,故意留了个疏漏,让耶律希亮逃了。”
“也不知蒙虏得知西域情形还敢不敢这般举国来犯……”
~~
燕京。
忽必烈近年来越来越常待在燕京,而不是他兴建的上都开平。
因为他更关注南面的战事,燕京的位置确实更适合控制中原。
金国留下的残破的中都宫城不配供这位雄主居住,营建新的都城之事已有计划,但得等到战事之后。
这从点上看,忽必烈的国库与私库都很充裕。虽然北征阿里不哥时,他命臣下总领中原钱谷,但不代表他缺钱。
在能够收支平衡的情况下,谁会先花自己的积蓄?
阿里不哥其实也不缺钱,不至于打一仗就一穷二白,他领土上还有数不清的财富,逃回去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阿里不哥恢复元气后马上就想反攻哈拉和林,但是霍历极告诉他,说是大汗正在犹豫是先攻打南边、还是先征讨吉利吉思,让他暂时示弱,等大汗与宋人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再动手……”
说话的是塔察儿,身后还站着他刚从北面回来的儿子,乃蛮台。
忽必烈的脸色很平澹,问道:“霍历极是怎么知道我正在犹豫攻打南边?”
“是罕秃忽告诉了他儿子霍历极,罕秃忽随蒙哥汗出征钓鱼城,亲眼看到蒙哥汗被李瑕从望台上炸下来,认为只要阿里不哥不离开封地,大汗一定会先攻打李瑕。”
“罕秃忽?”
“请大汗不要怪罪罕秃忽。”塔察儿道:“我的这个儿子乃蛮台、罕秃忽的儿子霍历极、合丹的儿子忽鲁迷失和纳臣、赤因帖木儿的弟弟也速,都参加了阿里不哥的忽里勒台大会,不是因为我们支持阿里不哥。而是当时我们都在漠南,而我们的儿子都留在了哈拉和林。消息还没有过去,所以出现了误会。”
塔察儿看似在为罕秃忽说话,其实还是在为自己的儿子申辩,因为他的儿子曾经在忽里勒台大会上支持阿里不哥。
至于霍历极已经成为了阿里不哥的智囊,罕秃忽却还传递了情报。
但忽必烈竟然真的没有怪罪他们,开口道:“我可以原谅他们,包括罕秃忽,只要他们不再支持我那愚蠢的弟弟。”
他得要原谅他们,就像张柔有儿子投降李瑕一样,塔察儿提到的这些家族都有人支持阿里不哥。
父子兄弟分别支持不同的人,这事很常见。如果要追究,他首先得要将自己的势力连根铲除。
这便是蒙古内斗远甚于宋国之处,忽必烈其实很羡慕宋国清晰明确的继承制度……
“大汗的心胸实在是太宽阔了,比草原还要宽阔。”塔察儿道。
“别再说无用的废话了,塔察儿。我已经明白了你们父子的忠心。说有用的。”
吞噬
“霍历极劝阿里不哥联络李璮、李瑕合攻大汗,阿里不哥说,宋人只配当驱口,不配与他联盟,李璮与李瑕只要能削剥大汗的实力就可以,原话是‘我的哥哥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让那两只鬣狗流尽鲜血来把这匹狼的力气耗尽’。”
忽必烈听到这里,似乎讥笑了一下。
但似乎又没有,一瞬间脸上依旧是那威严的表情。
塔察儿继续道:“直到去年冬天,他得知大汗已经与李璮、李瑕同时开战了,这才重新攻向哈拉和林。”
前年,忽必烈占据哈拉和林之后,自己很快就转回中原,留下在哈拉和林驻守的是宗王移相哥。
移相哥是合撒儿的次子,算起来是忽必烈的堂叔,威望很高,且有神箭手之称,称得上是如今黄金家族里最了得的一批统帅了。
这样的人驻守哈拉和林,阿里不哥本不该攻下。
但塔察儿已经继续道:“阿里不哥骗了移相哥,他派人向移相哥说要向大汗投降,率众来归,使移相哥疏于防备,突袭成功。这就是乃蛮台所知道的一切。”
忽必烈向乃蛮台问道:“我的胞弟就是这样占据的哈拉和林,是吗?”
“是。”
“你觉得移相哥尽全力为我守护草原都城了吗?”
乃蛮台不敢回答,瑟瑟发抖。
塔察儿连忙道:“请大汗不要怪罪移相哥,他被狡猾的阿里不哥欺骗了。”
“狡猾?”
忽必烈冷笑一声,转向年少的怯薛长安童,问道:“川陕最新的战报送来了吗?”
“禀告大汗,最新的战报上说,还没有任何一路兵马突破宋军的防线。”
连转述着这些的安童都为前线上的将领们感到羞愧。
安童于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汗,是否该让这些兵马回来,准备征讨叛乱?”
忽必烈深深看了安童一眼,并不掩饰他的赏识,但开口却是道:“你错了。”
随着这句话,忽必烈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你太高看我那个狂妄自大的胞弟了,比起西南边那个年轻人将造成的威胁,他就像是一只猴子,用汉人的话说,叫‘沐猴而冠’。”
“大汗,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有一个大汗。”安童道:“大汗不能容忍一个伪称大汗的叛逆占据着哈拉和林。”
“来得及。”忽必烈道:“传信给合丹、合必赤,我要在北上之前,先看到李瑕的人头。”
安童不明白。
他不明白连哈拉和林都已经丢了,为何他的大汗还这般不急不缓的模样。
忽必烈坐在那,凝视着摆在桉前的地图,目光还是停留在西南隅……
他高高在上,眼中是掌握一切的神色。
“李瑕,想靠阿里不哥给你解围吗?没用的。你这个汉人根本不了解草原,就连阿鲁忽都已经转而支持我了,阿里不哥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