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风 第六章 火星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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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时代，人类便开始试图了解火星。经过千年的探索，二十世纪时，人类陆陆续续发射火箭运载火星探测器登陆火星，其中，华国的火星探测器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成功登陆火星。

火星是太阳系由内往外数第四颗行星，属于类地行星。虽然火星的直径只有地球直径的一半，但她的地表面积却和地球的陆地面积相似。尽管火星有着极其干燥、寒冷、稀薄的空气，她却一直是人类移居的理想行星。

随着航天航空科技的不断发展，火星的构造越来越清晰，直至近五十年，人类的梦想成真——目前火星上已有3个国家先后建了火星城，其中就有华国的火星城市——荧火城。

当年建成时，有关荧火城的报道，铺天盖地，成云也是知道的，仅仅看图片和视频，都被她的壮丽而震撼，如今身处梦幻般的城市，一定要亲眼好好看看。

罗峰离开后，成云在床上没躺五分钟，便起身来到床对面的那一大幅深蓝色底、白色星座图案的窗帘前，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窗帘缓缓自动拉开，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成云的双眼骤然紧闭。

待适应光线后，整个人被外面的景色惊呆了——这就是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充满科技力量的火星城吗？

落进成云眼底的是错落有致的金属楼房，郁郁葱葱的树林，静怡和谐的广场花园，飞行有序的飞行器……抬头往上看，依稀能见透明的火星城外罩。透过外罩，能见到与地球不一样的天空。

这是火星独有的天空——黄褐色的天幕上无任何云彩，看上去格外新奇炫丽。橘红的大阳已偏西，比在地球上看要远得多。不知是因为远，还是因为有火星城外罩，此刻的太阳光芒格外柔和。

望着新奇的世界，成云内心震撼不已，任谁见到如此美轮美奂的火星城市都会惊叹！

前所未见的景象，成云想象着初建时的不易，想象着那些伟大的建造者，心中钦佩不已。可转瞬想到展鹏跟她说的话，想到眼前的一切有可能建立在破坏治沙中心、沙漠化地球之上，再奇美的城市也黯淡无光了。

火星自转时间比地球略多三十九分，按照此时太阳的位置，成云猜测是下午四点左右。浑然不觉的远离地球三十几天，也不知刘志程他们是不是急疯了。一想到这，成云心中的焦躁再次涌现，紧接着一股痛楚袭上右眼，她急忙扶住窗子，暗叹机械战警的武器好生厉害，这么久了，痛感依旧强烈。

站定一会后，成云慢慢朝床走去，再次躺回罗峰的床。

起先不知是他的床，现在知道后，居然能嗅到一股属于罗峰的气息，清冽的体香，夹杂着茶香——和第一次他拥抱她时所闻到的几乎一样。罗峰是个挺讲究的人，凡事注重细节，身上总是清清淡淡的雅致香味，这个香味令曾经的成云很心安，如今再次闻到，她觉得刚才的痛楚缓和了许多，焦躁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照理说，她应该对罗峰继续保持痛恨的，可内心怎么就那么平静心安呢？

不知不觉中沉睡了一下午，待到醒来，已是火星傍晚时分。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四溢，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成云从床上翻身起来，舒展一下筋骨，顿觉精神大振。

正思量着该如何出去吃，门却开了，罗峰面含笑意走了进来。他的笑永远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温暖安宁。成云打量着他，衣着与中午见时一样，上身是深蓝色的衬衣，配一条酒红色素面领带，下穿笔挺的黑色长裤。大概看到成云精神不错，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边将手里拿的蓝色纸盒递过来，一边柔声说：“换件衣服吧，一起出去吃饭。”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成云没多想，像从前一样顺从地接过纸盒。打开一看，里面装有一条淡紫色裙子、一套首饰、一双黑色中跟皮鞋，还有一套化妆品。

抖开裙子，原来是一条一字肩真丝长裙。呆呆看着裙子大约一分钟，想着自己已经快十年没穿过这种裙子了，心中有一丝丝忐忑，不知道现在的身材是否还能像当年一样穿得好看。

当她快速换上后，床对面的墙上立马出现一面落地镜。看着镜中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自己，居然一下子愣住了。长裙尺码有些偏大，腰身稍微有些松，但简洁大方的款式，把她高挑的身材、典雅的气质完美衬托出来，和当年穿类似款的裙子效果差不多。她轻轻转动了身体，裙子上点缀的数粒水钻，随着裙摆的转动又增添些许灵动。

淡紫色是成云钟爱的颜色，没想到罗峰相隔十年依然记得，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

正当成云想佩戴流星形状项链时，发现自己的颈项皮肤糟糕透顶，赶紧涂抹了些护肤品才显得好点。沙漠里干燥的气候，数不清的风沙，早已令皮肤失去了水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粗糙和细纹。虽然在漠区一有时间成云就做补水护理，但还是难抵干燥的环境。

思虑片刻，成云便放弃了佩戴。

快速穿好黑色皮鞋，成云走到了大门口。大门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意图，自动开启，成云的视线正好与立在门口等她的罗峰撞在一起。

在与罗峰眼神碰撞的一刹那，成云分明看到他眼底的期待和欣赏，她偏偏头，不再看他，快速走出门。可罗峰心底却是涩痛的，分明是相似款式相同颜色的裙子，如今穿在她的身上明显能看出她的纤瘦，想想这十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任何言语，成云跟随罗峰走过公寓走廊尽头，来到一个宽敞的露天平台，一架圆形小巧的飞行器正停靠在平台外侧。舱门滑开，罗峰轻轻扶着成云的手，一起上了飞行器。

“嗖——”的一声，飞行器向高空中飞去。

智能飞行器，成云没有坐过，飞行速度让她有些眩晕，罗峰见状赶紧按下一个键，飞行器便平稳地按设定的线路减速飞行。身边不时有其他飞行器飞过，如同同性磁场相排斥似的，相互间没有任何干扰。

“对不起，没考虑到你初次乘坐，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罗峰懊恼中带着关切，轻声地问道。

“嗯，好些了！”成云稍稍侧目看了下他，冲着他挤了个笑容，然后转过头来自顾自地看起沿途的风景来。

飞行器的顶部是透明的，火星城的外罩近在咫尺，独特的火星黄色天空比刚才从房间里看要清晰很多。再往远处看，火星特有的低矮、红色砂岩组成的小山坐落在天际边，白亮似一个圆点的太阳正在西沉。不同于地球天空绚丽多彩的晚霞，此时此刻，围绕着太阳的天边呈现出神秘的淡蓝色。转过头来看另一面，离火星城大约数公里的地方，还有两个相似的火星城，同样是圆球形的透明外罩，里面有高矮不同的建筑。

成云依稀记得以前闲来无事翻看当年联合国召开火星改造会议的新闻资料，原本多国协商共同改造火星大气的，可到了最后改造一事搁浅，各国各干各的。

说白了还是支出与利益分配难以实现公平。

当时的m国仗着本国深空科技领先于他国，认为将火星整个大气改造好如地球般，自己很吃亏，本国的科技成果要与他国坐享其成，怎么都不划算。于是退出全球联合改造火星组织，敦促联合国在现有的《太阳系公约》上新增一条规定。

新改《公约》一出，全球各国一片哗然。

原本《太阳系公约》对火星，乃至整个太阳系中的天体有规定，一律被作为公共资源，哪个国家想研究都可以。而新更改的公约在这一规定上特别添加一条：哪个国家想利用想圈地占为已有各凭本事。

显然这一条对m国有利。在研究火星及其他太阳系天体上，m国实力雄厚，技术先进。相对于其他国家而言，他们更容易在这些天体上登陆、科研，甚至圈地占为已有。

人类放眼整个太空，不光是寻找有没有其他外星生物，在合适的天体上建造城池，更多的是想获得可利用的能源。与地球极其相似的火星，资源丰富，离地球近，自然是人类的首选天体。与其共同改造共享资源，不如独享。于是m国首当其冲在火星上建城，由于改造火星大气和磁场困难重重，建造的火星城市只能多加盖球形透明外罩。

“那边是m国和e国建造的火星城。”罗峰向成云介绍。

听到这里成云又朝那两座城看了看，照目前的开发进度，各国竞争相当激烈。能上火星，都是国力雄厚的国家。占地容易，建城难。开发建设一座能够让人居住的火星城，除了财力还需高科技。如果财力不足会不会出现如展鹏所说那样不择手段去筹资金呢？

成云偷偷瞟了罗峰一眼，暗想：罗峰，你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在高空中鸟瞰黄昏时分的荧火城，是相当壮观的。或许出于节能的原则，城里的街灯不算太明亮，有几盏特别亮的分布在不同区域。一排排的树木和街灯纵横交错，正中央则是带有喷泉的广场。稍远处的区域被茂密的植被遮挡，没有亮光，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大约五分钟，飞行器停靠在一栋白色建筑物突出的平台边。罗峰跃身而出，站在舱门外，很绅士地拉着成云的手扶她出了飞行器。成云抬头看了看平台边的墙上，“星际酒店”四个闪烁着的字映入眼帘。

“火星不比地球那样方便，我们随便吃点吧。”罗峰轻声说道，成云顺从地点点头。

随着他一同走进酒店大厅，酒店的机器服务生见到罗峰时，微笑着冲着他点头示意，然后将他俩引入大厅。

大厅地板光洁如镜，一盏华丽的水晶宫灯，由屋顶垂直下来，熠熠生辉。座位上的客人三三两两，并不多，许是荧火城本就没住多少人的缘故。

机器服务生将他俩安排在靠窗的座位上，罗峰绕到成云身后，绅士十足地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随后在对面坐了下来，随即点开立在一旁的机器服务生胸前屏幕，下了菜单，机器服务生给他俩各倒一杯柠檬水便离开。

成云没再看身旁，一双杏眸静静看着罗峰，此时的罗峰也同样看着成云。幽深如潭水般的眼睛，成云看不清他的内心。

一会儿，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西式餐点，制作简单。每上一道菜，罗峰便向成云介绍：“火星上食物比较单调，像金针菇培根、黑椒牛扒、金枪鱼玉米沙拉基本上都是来自地球。而这道西兰花和南瓜汤你得好好品尝，西兰花和南瓜是用火星土壤种植的，也许你能尝出火星的味道。”说完，罗峰唇边露出浅浅的微笑，并示意成云品尝。

对于做菜，成云不拿手，但身边有个会做菜的刘丰林，所以尝菜、品菜，成云觉得自己不比美食家差。她舀了一勺南瓜汤慢慢喝进去，觉得味道很不错，便说：“嗯，不错，很美味，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火星的味道，不比我在沙漠种的南瓜差。”说完，明艳的笑容在唇边漾开。

服务生上齐了所有菜品后悄无声息离开。

“你一直跟刘志程教授他们一起工作生活吗？”罗峰轻声问道。

刘教授的名字是他俩在学校认识时，成云告诉他的，当然那时母亲云霞尚在，成云也讲了很多关于她母亲的事。

“是，毕业后一直和他们生活工作在一起。”

“刘教授是漠区治沙中心的杰出人物，听说他管理治沙中心三十余年，让漠区绿化率达到了70，你跟随他治理风沙受苦了。”说到这儿，罗峰深邃的眼睛里充满疼惜和无奈，自己不仅不能在心爱的人身边守护，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在沙漠中顶着风沙劳作植树。一时间罗峰很痛恨自己，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爱她。

“已经习惯了。”成云轻飘飘的说着，主动忽略了罗峰对她疼惜的表情。在她看来，都是假惺惺。下午时，成云思考了一下，不管罗峰真如展鹏所言，还是另有隐情，既然自己来到火星，姑且忍耐一下，试着找到证据查出真相。但仅凭一己之力很难，还是需要跟刘志程教授商量商量。

思及此，成云开口问：“在这里可以联络到地球吗？我是说我想联系一下治沙中心的刘志程教授，旅行出来这么久要报个平安。”

“没问题，我来安排。”罗峰爽快答应，一如大学时那般，成云每次提出的请求他都这样回复，听了让人心安，又莫名的让人不自觉地依赖。

“好，谢谢你。”成云回了一句谢，心里乱乱的。如果罗峰像展鹏嘴里说的那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应该杜绝她与外界联系，囚禁她，这样他的计划便能正常开展。可现在他同意了她与刘教授联系，那问题出在哪呢？

成云心神不定的样子落在罗峰眼里，很难受，因为他了解眼前的姑娘。她一直以云淡风轻的表情示人，毫无城府，心里一旦有事，脸上的神情很容易出卖她，所以他能肯定她心里有难事。至于什么事，深知眼前的姑娘从来都不是主动说事的，罗峰猜想和她来火星有关。

罗峰将切好的牛扒移到成云面前，然后说出埋藏心底十年的话：“云儿，对不起，当年我不辞而别终究是伤害了你。我不求你原谅，但心中的歉意还是想要你知道……”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再提没有意义。”成云打断罗峰的话，事情过去十年，曾经撕裂的心早已随着时间，修补的七七八八，再提无疑又撕开一次，疼过了不想再疼第二次！

虽然成云恢复成淡然的样子，罗峰还是从言语中听出她的愠怒，这事换成谁都无法原谅吧。

好不容易见到她，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即使刚刚的歉意已经使她生气，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云儿，能给个弥补的机会吗？”

成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埋藏多年的怨气立马充斥整个胸腔，她尽量压抑着，不想在这里爆发：“摔碎的瓷器再如何修补，总有痕迹，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光泽，所以有些事一样是没有必要弥补的。”

原本报一线希望的罗峰，听闻后眸光暗淡下来。

一时半会两人各怀心思低头吃饭，偶尔间传来餐具轻碰发出的清脆声。

这样的场面，成云以前想象过，当时自己以为可以从容面对，但再次谈及时，远没有想得那么轻松，心中的那根刺如同长在肉里般，一碰就疼。

当初罗峰突然离去，有多少同学看笑话。讥笑她的痴心妄想，以为能成为校坛风云人物的女朋友，结果还不是被人抛弃。成云倒不是怕被人嘲笑，只是刚刚情根深种就遭如此变数，她的心如同缺了个口子，用手去捂怎么都捂不住直灌心窝的冷风。

初恋是美好的也是最难忘的，正因为如此，当猝不及防结束时，往往最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