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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黯然失色
马车在东宫门口缓缓停下,涟卿的脸色还有些差。
惠嬷嬷撩起帘栊,涟卿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东宫门口值守的禁军上前,拱手道,“殿下,阳平郡主到了。”
卓妍?
涟卿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人呢?”等入了东宫,涟卿问起。
内侍官应道,“郡主在偏厅苑中的暖亭处,柯度在一侧陪着。”
涟卿又问起,“什么时候来的?”
内侍官想了想,“殿下才入宫不久,郡主就来了,等了有些时候了。”
涟卿会意颔首,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丝念头。
从宫中回来的一路,一直阴雨绵绵到眼下还没停歇,可这场雨落下,京中仿佛真没早前那么燥热了。
涟卿远远看到暖亭当中,卓妍逗着‘没想好’玩,而‘没想好’也挥动着它的神风无影猫爪同卓妍角逐,卓妍被逗乐。
雨未停,长廊至暖亭还有段距离,内侍官撑伞将她送至暖亭处。
卓妍闻声回眸,而后眼中惊喜,“阿卿!”
两人是闺蜜,唤得都是名字,不是殿下。
涟卿行至她跟前,拎了裙裾蹲下,‘没想好’想也不想就自然而然上前蹭她,一幅亲昵模样。
早前涟卿不在的时候还好,眼下涟卿回来,卓妍再想同‘没想好’玩,‘没想好’就一脸高傲,早前还分明还同她玩了很久。
卓妍打趣,“看看你的这只猫,好认你,一看你回来了,就把我丢一边了,亏我陪它玩了这么久。”
语气中分明有少女的怨念在。
涟卿轻声笑道,“怎么会?今日才捡回来的……”
“啊?”卓妍难以置信,这种程度,说至少养了一年半载她都信。
不远处,惠嬷嬷见她们两人在一处说话,没有多留,暖亭一侧就剩了柯度一人伺候着。
卓妍继续问道,“这只猫的毛色这么好,养得也好,你在哪里得来的?”
涟卿轻叹,“才说了,捡来的……”
卓妍微讶,“还真是捡来的啊?那你赶紧告诉我哪里捡的,下回我也去!”
涟卿顿时启颜,早前的阴霾仿佛也抛到脑后,轻松道,“弘福寺。”
“去去去!我明日就安排!”卓妍的逗趣话让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卓妍又道,“不过说真的,你的这只‘没想好’还真不像刚养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幅养熟了的模样,自己都会往你跟前蹭。”
“怎么会?”涟卿笑了笑,目光收回时,又似随意般问起,“你自己一人来的?”
“哥哥送我来你这里的,然后他就入宫了,好像说有事要入宫见上君。”卓妍张口就来,没怎么在意。
涟卿目光微顿,那她刚才是没猜错。
——在宫中的时候,上君没多留她,是因为卓逸要入宫。
她让柯度送猫去平远王府,卓妍一定会问起她去何处了,卓逸是特意寻理由入宫的……
涟卿思绪中,卓妍问起,“对了,你刚刚入宫见到陛下了吗?”
涟卿点头,“嗯,我晨间去了趟弘福寺,方丈有卷经书让我捎给陛下。”
“陛下还好吗?”卓妍关心,“我好久没见过陛下了。”
都是京中子弟,早前天子还好的时候,都会入宫觐见。
涟卿叹道,“还是老样子,差不多,但这回看着,像是病情又重了……”
卓妍感叹,“是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的病都拖了好几年了,怕是身子都拖坏了。”
涟卿没接话。
其实她看到的,是陛下每况越下。
但这些话,她不能随意说,在卓妍面前也是……
涟卿挠了挠‘没想好’下巴。
一侧,卓妍继续感叹,“陛下病了这么久,上君一直从旁照顾,诸事都替陛下着想,朝中人人都对上君称赞,真是想想都令人羡慕。”
涟卿指尖微微滞了滞,没应声。
卓妍好奇,“诶,对了,你今日入宫见到上君了吗?”
“见到了。”涟卿淡声。
卓妍已经开始在一侧羡慕,“哎,这世上真有上君这么温和儒雅,生得好看的人,又温柔体贴的人!简直就是话本里才有的,完美没有缺陷的男主……”
涟卿没出声。
卓妍又托腮感触,“全天下,肯定只有我哥一个人不喜欢上君。他这是嫉妒!**。裸的嫉妒!”
卓妍说完又转眸看涟卿,笑盈盈道,“说起来,你头一次见上君的时候,还说上君人很好,温和儒雅,一点架子都没有。”
涟卿愣住,很快,又敛了眸间微讶,平静道,“我记不得了……”
卓妍连忙捂嘴,想起早前的淮阳郡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涟卿险些遭遇不测,等醒来的时候,之前的事大都记不得了。
卓妍怕自己的话让她多想,难过,赶紧道,“就是前年的时候,陛下病情突然家中,朝中上下请旨让陛下立储,陛下就从宗亲中挑选了合适的人选,你和涟恒哥哥都在名册里……”
这些涟卿听陛下和上君说起过。
卓妍看了看柯度,柯度自觉撑伞退到了暖亭外,卓妍也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你当时同我说,你不想当储君,天子同上君膝下无子女,心中肯定遗憾,眼下要把储君之位给旁人,一定不会想给急功近利的,所以觐见天子的时候,你张口便叫了一声姑母,特意让天子觉得你别有用心,好尽快出局。”
这些,涟卿并没听旁人说起过,也好奇,“然后呢?”
卓妍又凑近了些,“然后,别人当然都在想方设法围着天子转,谦虚,恭敬,诚恳,谨慎,就你,在唤了一声姑母之后,特意让旁人看出你知晓陛下不属意你了,然后你就光明正大躲去角落里看书,结果遇到也在看书的上君,说了许久的话,后来才知道那是上君。上君喜静,立储的事,当时上君又在避嫌,没参与,所以挑了清净处看书,没想到碰到你了。”
涟卿微微皱眉。
卓妍声音又压低了些,“所以我一直觉得,陛下最后选你做储君,是因为上君的缘故,是上君在陛下跟前提起过你,所以陛下上心了。旁人都是绞尽脑汁,挤破了头都想拿到东宫之位,你却无心插柳。这就是不争者,天下莫能与之争……”
听完卓妍的话,涟卿脸上没有半分喜色,稍许,脸色泛白。
是上君……
从相府出来,陈壁已在相府外等候许久。等相府管家最后同陈修远道别,陈壁才迎上前,“主上。”
“找到永建(涟恒字)下落了吗?”陈修远一面往对面马车处去,一面问起。
“还没。”陈壁低声道,“但找人确认过了,早前的书信确实是出自涟恒公子之手,字迹不是仿写的,但眼下尚不知晓涟恒公子在何处,还在让人查。之前淮阳郡王府出了事,西秦国中不少人都在寻涟恒公子下落,我们的人不敢打草惊蛇,怕引起西秦国中注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陈壁一直跟着他,也惯来谨慎,陈修远没旁的好叮嘱的,“继续查。”
“是。”陈壁应声。
“有陈蕴的消息了吗?”陈修远又问起。
陈壁也摇头,“也没有。”
相比起涟恒公子,陈蕴的消息更难打听……
涟恒公子至少是西秦淮阳郡王府的世子,再如何都有蛛丝马迹可查,但陈蕴不同。
当初送四小姐(涟卿)回西秦的人是陈蕴。
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陈蕴最清楚。
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其间出了意外,陈蕴不会不露面,甚至连消息都么有,那很大的可能,其实人已经没了……
主上看过从燕韩到西秦的通关文牒记载,陈蕴的确是从燕韩到了西秦国中,但后来出了什么纰漏,都不得而知。
这次幸亏主上谨慎,即便打听道四小姐会来弘福寺上香祈福,也只是远远看了看,没有贸然露面,而是放了‘没想好’去试探。果真,四小姐连自己的猫都不认得。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眼下是涟恒公子下落不明,陈蕴失踪,四小姐又连‘没想好’都记不得——西秦这趟浑水,怕是有些深。
“继续找陈蕴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修远吩咐了声。
陈壁应声。
临到马车前,陈修远撩起帘栊,正准备上了马车,陈壁还是问起,“主上,扮成岑远岑公子,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里毕竟是西秦,但凡被人发现……
陈壁担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修远径直上了马车。
陈壁只得驾车离开。
马车上,陈修远看着窗外出神,脑海中想起的都是方才同魏相之间的话。
“岑先生还有什么要求,老夫来安排?”
“我想离东宫近些,最好,就住在东宫近处的宅子……”
魏相的神色略有为难,“东宫附近,为了安稳,应当没什么宅子才是。”
他当然知晓东宫附近不会有宅子,陈修远笑道,“陋室也好,茅屋也好,实在没有,在东宫客苑的一处屋子借住也行。”
魏相微顿,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陈修远凑近,轻声道,“魏相不是同老师说,刻不容缓吗?”
魏相看了看他,莫名感到一股压迫感。
他礼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
陈修远收起思绪,放下帘栊,又想起今日早前在弘福寺远远看见涟卿的时候。
个子高了,清瘦了。
陈修远敛目。
翌日,早朝结束之后,涟卿出了大殿。
休沐后的第一日,第三日,还有休沐前的一日,她都要去寝殿见天子。有时是说早朝的事,有时天子会问起她功课,更多的时候,是侍奉天子的汤药,同天子说说话。
她才入东宫数月,朝中之事只能多听,多看,少说。更多的时间,是同魏相在一处,看魏相如何处理朝事,聆听朝中众臣见解。天子也知晓她要时间,所以只会简单问起她朝中之事。
内侍官正同涟卿说着话,身侧有人上前。
她转眸,见是卓逸。
内侍官拱手行礼,而后退开。
涟卿看他,“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卓逸冰山脸,“是你自己出神,没听见。”
涟卿:“……”
“没事吧?”他淡声。
涟卿知晓卓逸问的是昨日。
涟卿轻声,“没事。”
“没事就好,走了。”卓逸言简意赅,而后转身。
涟卿心中刚才唏嘘一声,又见他驻足,回头看她,沉声道,“你去哪?”
涟卿如实道,“今日是休沐后第一日,我要去见陛下。”
卓逸看了看她,话不多,“我也去。”
涟卿:“……”
一阵风从她跟前刮过,“我也许久没见陛下了。”
从大殿去往寝殿的一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卓逸的性子沉闷,可以一整日非必要,不出声。
涟卿想起昨日他特意入宫的事,“多谢了,卓逸。”
卓逸看她,“嗯,攒着。”
涟卿嘴角微牵。
晌午前,涟卿从宫中回了东宫。
昨日她才听上君问起魏相栩城旱灾之事,今日天子就在寝殿过问户部此事。户部的人都在,她和卓逸也在一侧听着,户部的人如履薄冰。
天子卧病在床久矣,其实已经不大管朝中之事。
这次会问起,还问得如此细致,应是上君提起,天子才重视。
天子对上君的信任,不仅可见一斑,而且根深蒂固。
任何贸然对上君的揣测,都会引起天子的厌恶。
涟卿出神。
马车缓缓停在东宫门口,值守的禁军侍卫迎上,“殿下,魏相来了。”
涟卿意外,近来朝事繁忙,魏相这个时候应当在政事堂议事才是,怎么会来东宫?
禁军侍卫又道,“殿下,有人同魏相一道,但不认识。”
涟卿忽然想起昨日在宫中,魏相同上君提起的太傅人选……
魏相能抽身亲自带人来东宫这处,涟卿能想到的只有魏相口中的太傅。
昨日一直没得空问起魏相太傅的事,眼下,涟卿心中好奇更多了些。
涟卿往偏厅去。
魏相在,所以除了伺候茶水的宫人,旁人都在偏厅外候着,没有入内。
涟卿到偏厅的时候,正好听到魏相在屏风后同人说话。
偏厅门口是张六扇屏风,隔着屏风,涟卿能隐约看到两道身影,但看不真切。
涟卿入内时,正好听到魏相说完话,对方温和应道,“不负魏相所托便好。”
这声“不负魏相所托便好”让涟卿愣住,脚下踟蹰,这声音……
——跑,小尾巴,跑……
——上来,我背你,大氅给你了,我也冷。
涟卿以为听错,驻足停留在原地,而魏相说完之后,他再度客套,“应当的。”
这声“应当的”,在涟卿心底泅开丝丝涟漪,他的声音真实,好听,熟悉的温和醇厚里,还有让人习惯的安稳。无论是梦魇里,身后都是追赶她的人,还是在眼下,都莫名让她安心。
涟卿指尖攥紧,她好奇,实在好奇。
人就在屏风后,同魏相一处,她透过屏风的空隙悄悄看去,正好瞥到他端起茶盏,茶盏遮住了脸,只看到他的指尖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
“殿下?”柯度忽然看到她。
涟卿不得不收起情绪,从屏风后走出。
魏相带人一道起身,朝她拱手行礼,“殿下。”
“老师。”她余光瞥向一侧。
天青色的衣裳,腰间环佩,一身再寻常不过的衣裳,却掩不住一身清贵高然。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让她熟悉的缘故,她莫名觉得他不同……
但等她转眸,光明正大看向他时,他也正好抬眸看她。
涟卿似是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五官,面容犹若镌刻,而他看向她时,眸间仿佛藏了万千荣华,让周遭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