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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拒绝了延寿针剂,三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在屡次碰壁之中认清这个时代,哪怕他早已钻了牛角尖,也不想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其实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就这么别过吧。”刘协平静的看着陪他到死亡前一刻依旧不离不弃的伏皇后,以及明明有着足够的才华,也有着充足人脉,却一直没有离开的种辑。
“陛下。”伏皇后带着儿女哭着扑向刘协,而刘协浑浑噩噩离开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姐姐、刘备、陈曦等人都在院外,不由的有些可惜,如果自己醒悟早一些,是不是更好一些。
然而就在刘协彻底迷蒙之前,陡然清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半个时辰之后,刘协已经捋清了所有的信息。
“陈子川那群人真的是无聊,我就那么去世不好吗?居然还给我一次机会。”刘协看着铜镜之中还带着几分幼稚的面容,多少有些嘲讽,哪怕没有参与过汉室开拓不同的时光,他至少也从刘桐那里听说过,虽说那个时候他都很激动的和刘桐进行辩驳,而不是仔细倾听。
可这并不妨碍刘协知道汉室确实是存在将人送往某一个过去的能力,而很明显这就是某一个过去。
刘协对于这种多余的行为多少有些嘲讽,但多少也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皇姐的好意,所以也并不怎么抗拒。
“殿下。”蹇硕迈着小步伐对着刘协一礼。
“现在宫外到底是什么情况?”刘协看向蹇硕询问道。
这个时代没有天地精气,刘协已经从蹇硕那边旁敲侧击确定了,甚至未来的帝师王越也不是什么内气离体的好手,而是普通的剑师,以刘协的眼光看来,打不过内气凝炼的老兵。
不过也没什么,相比于个体武力,实力反倒更为重要。
“陛下驭龙宾天之后局势失控,何进那个匹夫想要立您的哥哥。”蹇硕面色狰狞的对着刘协说道,作为宦官,他们的力量根基就是天子,而灵帝给他留下的遗诏就是立刘协为天子,可现在蹇硕发觉自己做不到,这就让蹇硕极为愤慨了。
“诏书还在你的身上?”刘协神色平静的看着蹇硕说道。
经历过一遍的刘协清楚洛阳大乱会带来多少的麻烦,以及汉室现在的局面到底有多糟糕,所以和刘辩争帝位这种事情,刘协没什么兴趣,他有特殊的登基技巧。
“在,一直在臣的身上贴身收着。”蹇硕点了点头说道。
“收拾一下宫中的财物珍宝,让你麾下的精锐带我去扶风,让王剑师和种侍中保护。”刘协看着蹇硕神色平淡的说道。
蹇硕愣了愣神,他才正准备告诉刘协自己围杀何进的计划,没想到刘协居然说要离开洛阳,前往扶风。
刘协看了一眼蹇硕,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没必要再搞一遍,何进那人的能力一般,但刘协光是看看何进麾下那群打杂的头都大了,袁绍、曹操、袁术、荀攸、钟繇,得了,其他人也就不说了,这阵容蹇硕拿头打啊,至于西园精锐,上面也有好几个呢!
“你如果还是我父的老仆,那就听我的指挥。”刘协没有用敬称,而是极为现实的对着蹇硕说道。
蹇硕无奈,刘协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没办法了,于是蹇硕先行放弃了围杀何进的计划,派上军校尉部这边去通知种辑和王越,很快一群人就准备好了。
刘协没有丝毫的耽搁,带着这群人直接出发。
看着给自己赶马的年轻王越,以及看起来极为年轻,风流倜傥,完全没有一点白发的种辑,刘协心态极其复杂。
从洛阳跑路的晚上,在车架上刘协将蹇硕藏的诏书递给了种辑,这个行为将蹇硕吓得半死,因为这封遗诏,现在还是秘而不宣的状态,因为一旦暴露,何进为了自己的外甥,真的会直接弄死刘协。
故而当种辑接过诏书的时候,蹇硕直接持刀站在了种辑背后,对方但凡有一点不轨,蹇硕就准备弄死。
种辑打开诏书的瞬间就吓的半死,但这种发自内心的惊慌却不仅没有让种辑失措,反倒陷入了极致的冷静,开始以极为纯粹的视角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面前这位皇子为何找自己。
“如何?”刘协原本还有捉弄种辑的意思,毕竟对方跟随了自己几十年,刘协最为信任,但又最为可惜的人,看着年轻的对方,刘协多少有些想要从对方面上看到慌张,可惜并没有。
种辑神色沉静的对着刘协一礼,“见过陛下。”
蹇硕微微一震,多少有些惊异,这样一个年轻人看到这种东西,居然不慌张,还这么冷静的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当不得,种卿,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刘协很是满意的看着种辑,毕竟跟随了几十年了,也习惯了。
“陛下这是西去的路,是要去见皇甫将军?”种辑已经捋顺了所有的环节,这人只有在越接近死亡的时候,越聪明。
“对。”刘协点了点头。
“那没什么说的,皇甫将军只认符诏,不认人。”种辑点了点头说道,“相比于在洛阳蝇营狗苟,此策为最佳之策。”
“皇甫嵩那个老匹夫信不过的。”蹇硕连连摇头说道。
“假设皇甫将军信不过,他拿到这个诏书,也需要帮陛下夺回正统的。”种辑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不在于皇甫将军为人是否值得信任,而在于这封诏书是否为真的。”
“诏书是真的。”刘协点了点头说道。
“那没问题了。”种辑很是淡然的说道,“只要诏书是真的,皇甫将军的为人信得过,那就必然会遵从诏书,扶风的三万精锐,在皇甫将军的指挥下,足够砸了洛阳所有的势力,皇甫将军信不过,天子已经到了他手上,他为了利益最大化,也会这么干。”
“这样不是受困于贼手吗?”蹇硕愣了愣神说道,他倒没反驳皇甫嵩能不能砸了洛阳所有的势力,因为他知道皇甫嵩真的能做到。
“皇甫将军身上的暗伤并不少,能活多久?皇甫家目前无有任何的顶梁柱,皇甫将军想当周公也好,想当王莽也罢,对于陛下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种辑款款而谈,很是轻易的给蹇硕理顺了思路。
“原来如此!”蹇硕大喜,然后看向刘协,“恭喜陛下得此大才相助!”
刘协面皮抽搐,没说什么,种辑也算大才吧,虽说最大的那些还没出来,但种辑这种也够用了。
刘协跑路的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何进这边,何进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袁绍等人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妙。
然而这个时候灵帝刚刚去世,何进就算想要拥立刘辩也需要等一等,而团结在何进周围的世家子,更多是为了对付宦官,当然清缴宦官只是第一阶段,后续各人有个人的心思。
不过刘协跑路最起码为刘辩扫平了登基的阻碍,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灵帝甚爱刘协,有让刘协继位的意思,在灵帝去世之后僵着,就是因为各大势力还没有谈拢,该谁登基。
本来还有一出蹇硕杀何进不成的戏,结果这出戏也不用演了,原本应该拖两天才该刘辩登基,在刘协离开的当天刘辩得以登基。
然而后续的发展完全失去了控制。
皇甫嵩属于纯粹的认符诏不认人的典型,能干出确定印信为真,直接将大军给董卓这种事的皇甫嵩,在确定遗诏是真的,只能拥立刘协当皇帝了。
“征召董卓吗?”刘协听着种辑的建议多少有些犹豫,董卓也是个麻烦,但种辑强烈建议。
“是征召董卓,然后由皇甫将军夺了对方兵权,之后由陛下分发给适合的将校。”种辑开口建议道。
“能成吗?”刘协有些把握不到董卓的想法。
“除非对方不奉诏,但对方不能赌,在我们有了皇甫将军之后,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做局外人了,要么站我们,要么听从洛阳伪帝的诏令。”种辑神色平静的说道,“但伪帝现在不可能给他诏书。”
刘协听明白了种辑的意思,就是他们实力够强,不听指挥回头直接是逆臣,就得死,所以只能选择听指挥。
董卓被李儒和贾诩劝过来了,毕竟他们的实力也要看和谁比,皇甫嵩有大义的情况下,董卓真要死磕,赢了也是输。
所以只能来了。
刘协看着董卓带来的这群人,全都是乱臣,里面大半刘协都能认识,各个都是欺压他的好手,诸如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张龙、张虎、伍习,刘协表示自己面色不好。
连夜夺权。
李儒和贾诩都懵了,还可以这么不要脸!一点底线都没有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协对着种辑这么说道。
“没错,是我计划的。”种辑直接将锅背了。
打散重编,刘协迅速的认识了西凉兵之中大半的中下层,和他们打成一片,并且大肆的提拔了其中不少的中下层将校,成功收拢人心,毕竟董卓再离谱,也不至于在西凉兵之中认识的人比刘协多,这可都是惨痛泪水积攒下来的成绩。
将从宫中带出来的财物大肆封赏,靠着认人的绝学,刘协直接获得了部分的军事统帅能力,而皇甫嵩本身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发现刘协除了有法统,还有能力,能笼络军心,主动的放开军权让刘协侵夺,而刘协却放弃了侵夺。
没办法,刘备那认人之法不是那么好学的,刘协能对西凉兵做到,那是因为血泪积攒下来的成绩,起码能认识其中七八百人,而且都是经历岁月检验的骨干,提拔起来瞬间就能用。
可皇甫嵩手下这群人,刘协根本不认识,没有记忆加成,光靠死记硬背,等死吧!
然而这一幕在皇甫嵩看来,那就是天子仁善之举,这还有什么说的,这老骨头就卖给新天子吧,让天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洛阳被皇甫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拿下,什么西园八校,什么袁绍、曹操、袁术、淳于琼,加起来这个时候打不过皇甫嵩一只手。
何进打打宦官还行,打皇甫嵩,那怕不是送人头的问题了。
大汉朝的天下这么走了一遭,在岌岌可危之中,又多少有了那么一点辉光,毕竟打下来的天下,可比继承的天下要稳的多,多少有野心的家伙,看着刘协的七万精锐都灭了自己多余的想法。
刘协登基,没什么大赦天下,直接迁都长安,在发现这破世界没陈曦之后,刘协就知道这是超高难度,坐守洛阳怕是要完,回长安发育才是正道。
李儒、贾诩、钟繇、荀攸四人在种辑的保释下戴罪立功,发动雍州百姓重修水利,保证关中繁盛,而后刘协直接开摆,没陈曦那么多的天灾谁能扛住,守住雍州和益州,狂杀四方杂胡就是。
这个思路很绝,绝的就像刘协已经放弃天下一样,再加上天灾不断,刘协直接放弃赈灾,看着中原大部大乱,最后硬生生催生出一路路的反贼和叛军。
然而刘协拿着大义看着那些反贼和乱军在中原大地打来打去,就是死守不出去,他在等,在等那没完没了的天灾和没完没了的瘟疫过去,至于奋斗,刘协并没有主动奋斗的意思,他很清楚,他解决不了。
相比于其他人可能还有追寻陈曦背影,最后意识到完全没有可能追上,刘协在那钻牛角尖的三十多年,早就清楚了,某些人是追不上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守好自己的地盘,等到天灾结束的时候,收拾好烂摊子,这样最起码,能保住汉家天下。
没错,对于刘协而言,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汉家天下,他回忆自己那一生,最高光的时候,其实是北匈奴南下的时候,而他为何能道出“全民兵役,包括你也包括朕”,只因为这汉家天下,所以天下可以乱,万民可以死,但四方必须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