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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的时候,萧融为了证明自己真不是绝世小0,从没碰过围炉煮茶这种文艺活动,如今到了古代,想不碰也不行了。
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消费得起的娱乐活动。
此茶,也非后世的茶,所谓煮,并非先烧水再泡茶叶,而是将茶叶、香料、以及干果,全都丢进去一起煮。
煮的水都变深色了,就可以捞起来喝了。
至于味道……有味道就不错了,就别想着好喝不好喝了。
其实这个时代,文明的发展程度一点都不低,该有的,基本在这个时候已经全都有了,但就是普及不起来,因为不论发明了什么,都被世家大族捏在手中,只有他们自己、和交好的、联姻的宗族能享受,普通人是决计接触不到的。
萧融刚到这的第一天,恰好盛夏的尾巴,他不用担心自己被冻着,可腹中饥饿,就不是他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了。在冒险偷一个包子、和冒险接触一下本地人之间,萧融还是怂叽叽的选择了后者。
而他赚第一桶金的方式,就是观察行人,跟着一个仆人,找到了一个高门大户,至今萧融也不知道那户姓什么,他伪装成刚出世不久的云游子弟,谎称自己的包袱丢了,然后卖了一份口述的酱料给那户主人。
至于那是什么酱……
咳,就是后世人人都吃过的甜面酱。
为了忽悠那个有钱老头,萧融还亲自下厨,做了一份能把人腻死的烤肉大餐,甜面酱本来是配烤鸭的,可胡人入侵之后,中原的菜谱就改了,如今吃的最多的,是羊肉和猪肉,像老头这么有钱的,则顿顿都能吃牛肉。
甜面酱用的原材料已经很简单了,然而还是有一味蚝油没法加入进去,不过没关系,这老头天天吃中草药做辅料的饭食,哪怕没有蚝油,也足够惊艳到他了。
甜面酱解腻,配上油汪汪、外焦里嫩的烤肉,自成一绝,在品尝过这种酱料的美味之后,老头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开口称赞,而是慢慢放下筷子,颇为不睦的抬起了头。
萧融懂,他这是想压价。
不出萧融所料,接下来老头便之乎者也了一番,中心意思就是这个酱料味道没那么好,不值得买,而他看萧融年纪轻轻,又遭逢大难,这才愿意掏钱买下来,真要说的话,他这还是做慈善呢。
萧融抿唇听着,他越说,萧融的脸色越差,在他说到最后的价格时,他的手突然按在那把剑上,铮的一声,银灰色的剑拔出来一截。
老头:“…………”
现在的年轻人,毛毛躁躁,又没不让你还价,怎么还威胁人呢!
一番唇舌交锋,最终萧融以老头提出的两倍价格,并加一个零,卖了那张方子。
老头要全部给他换成小钱,萧融不让,执意要换成银饼,哪怕他那时候还没看见当地物价几何,他也知道,铜币良莠不齐、且一天一个价,只有金银,才能保值。
银货两讫,老头还要求萧融签文书,文书上写着,他这方子,以后自己不能用,也不能再卖给别人,要是被发现,他家就能将萧融送至官府。
萧融全都答应了,一出门,门里的老头和门外的萧融,全都露出了占大便宜的笑脸。
老头是觉得,萧融太笨了,这方子,别说二十倍,就是要价两千倍,都不为过,有了这方子,足以保障他家十代之内的荣华富贵。
而萧融觉得,一个不完整的甜面酱配方居然也能卖这么多钱,以后他可是要改善百姓饮食的,什么海鲜酱、糖醋酱,他都打算直接公开出去,即使老头捏着甜面酱的方子,但因为不够完整,也打不过其他酱料的口感。
也不知道这老头日后会不会后悔呢。
他倒是很有自信,彼时的萧融,可没想到自己会追着镇北军跑上半年。
如今半年过去了,当初从老头那得到的银饼,花的也就剩下一个半了,简峤要是再不来找萧融,估计萧融还得故技重施,再去找个有钱人家,卖一张方子。
……
在简将军呼唤了将近一刻钟之后,萧融终于开恩,让阿树去给他把门打开。
简将军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
一进来,就以军姿半跪在萧融面前,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萧先生!简峤有眼不识泰山,竟误将先生,当做了寻常士人!幸赖先生不吝赐教,这才免去长安一场大难,请先生随简峤一同前往雁门郡,镇北王治下正缺先生这样的人才啊,望先生成全!”
阿树悄悄睁大双眼,虽说他很早就坚定的认为,自家郎主绝不是池中物,但亲眼看见像简峤这样的大将,都对他这么顶礼膜拜,还是让阿树感到十分震惊。
也十分崇敬。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简峤默默抬眼,发现萧融正盯着自己,那张绝色的脸上,尽是漠然。
简峤心一抖,从刚接到亲兵消息,得知鲜卑人真的偷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就因为他的一个失误,把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才放跑了,别说高先生想弄死他,他自己弄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们镇北军最缺的就是军师啊!我、就因为我、我我我……
简峤不再遮掩,而是直直的看向萧融,他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扯下脸皮,再努力一把的时候,欣赏够了的萧融轻叹一声,他做出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来,然后眨眨眼,歪了歪头,和煦的开口。
“好啊。”
简峤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傻愣愣的问:“先生说什么?”
刚才还晴空万里,听到简峤的问话,萧融又刷一下变了脸,被冒犯一般突然沉下脸色:“我说好,怎么,将军改主意了?”
简峤:“…………”
他连连摇头,而在他摇头之后,萧融又高兴起来,他还对简峤笑了笑,“那便明日出发吧,今夜先让我收拾行囊,将军以为如何?”
简峤……简峤什么话都不敢说,连点头都不敢点太用力了,生怕萧融又变脸给他看。
定好了时间,简峤便飞快的退出去了,而在他走了以后,萧融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仰着身子躺在床上,还左右滚动了两下。
阿树:“…………”
心里的崇敬就这样慢慢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水。
……
阿树默默走到一旁,要收拾行装,他先拿起被萧融挂在墙上的剑,萧融笑够了,余光看到这一幕,他连忙坐起来,“剑给我,我亲自拿着。”
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上总共也没多少东西,其他的都没法拿出来,也就这把剑,能随身携带了。
阿树依言把剑递给他,见萧融颇为宝贝这把剑,阿树还提议:“郎主,不如找个铁匠,给它开刃了吧。”
从小在萧家干活,阿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他真心没见过,这世上居然有没开刃的兵器。
一路上,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前行,也有几次遇见了匪徒,彼时,萧融就是用这把未开刃的剑把那些贼人吓跑的。
因为萧融这把剑,天下独一份,从剑鞘上就能看到做工有多复杂,能用得起这种剑的,要么是顶级世家,要么就是顶级剑客,而对普通的贼人来说,这俩他们都惹不起。
也不知道,他们要是发现这剑没开刃,脸上会露出何种精彩的表情……
萧融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开。”
阿树不解:“为何?”
萧融:“普通的铁匠,配不上我这把剑的手艺。”
毕竟是一千五百年后世界著名铸剑大师的作品,一把剑价值三十万,这还是他们院长认识那个大师,所以给了友情价,要是因为找的铁匠手艺不好,弄出瑕疵来,他怕他们院长来他梦里坐地大哭。
虽然,在这把剑跟着他一起消失以后,他们院长可能就已经哭过了。
……
第二日,收拾好东西的萧融,在阿树紧张的看护下,慢吞吞的出了客栈。
身轻如燕的感觉,又消失了。
倒不是屈云灭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只是,在屈云灭称帝之前,这就是萧融的正常状态,有气无力、身体沉沉的,屈云灭干好事,他就能感觉好一些,屈云灭干坏事,他就会感觉坏一些。
有了前两天的经历,萧融现在对帮助屈云灭迸发出了极高的热情,他可太怀念能蹦能跳的时候了。
昨日他还故意吓唬简将军,今日,他精力不济,根本想不起吓唬人来,便看着低调了许多。
然而简将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他那叫一个恭恭敬敬。
他还给萧融弄了一辆马车,阿树把萧融扶上去,很快,这车就往前走了。
马车中,萧融有点无聊,便跟阿树聊天。
“世人都说镇北军残忍好杀,依我看,倒是还有些单纯。”
阿树不解:“郎主为何如此说?”
萧融耸了耸肩:“要是我的话,收到那样一条密信,后来又应验了,我可不会直接相信此人身有神异,我只会想,这是不是个连环计,军中有叛徒,而他,会不会就是这个叛徒的同党,特意递这么一条密信过来,该不会是想把大家引出去,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吧。”
阿树:“…………”
他无比庆幸的回答:“幸好镇北军中没有像郎主一样多疑的人。”
萧融:“……你这小孩,这叫谨慎。”
阿树嘿嘿笑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就是多疑嘛,好在郎主这样的人,太少了,在这淮水之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
*
另一边,安定城的军营里。
简峤临走之前,是跟高洵之告假了的,他走得急,没时间跟高洵之说这些事,不过他留了个亲兵,让他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高洵之一听,直接喜上眉梢。
“真有此事?!”
“哎呀,这可是天助我镇北军,天助我大王了,竟还是个士人!难得,难得啊。”
亲兵见他这么高兴,自己也高兴,便继续说:“不止,高先生,那位萧先生,还是出自临川萧家,将军说,临川萧家可是二等世家呢!”
高洵之捋着胡子,点点头:“的确。”
世家的谱系总是变,上一次变,是六十五年前,也就是雍朝刚建立的时候。
雍朝的开国皇帝,把他们自己家变成了第一等,然后又封了三个有从龙之功的为第一等次位,而原先本来排在一等的,直接去第二等集合。
……
也就是说,萧家其实很有底蕴,祖上也是出过不少大人物的,高洵之他虽然是个士人,可他不是世家出身,他是彻头彻尾的寒门,不然的话,当初他也不至于流落到雁门关,和镇北军扯上关系。
兵力不住的扩大,可在人才上,真真是凤毛麟角,在萧融来之前,镇北王手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幕僚,是一个姓虞的士人,那人出身不如萧融,还不得大王的信任。
高洵之忍不住高兴的握拳。
好啊,萧融来了,这个尴尬的场面,也就被打破了,以后他们也不必再受南方一派的白眼了。
高洵之当时就要找屈云灭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亲兵见状,赶紧拦住他,然后把萧融占了那六条的事,告诉他了。
高洵之:“…………”
谁教给你先报喜再报忧的?
刚高兴没多久,高洵之又愁了起来,他想了一晚上,应该怎么样让屈云灭接受萧融,结果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走的还是简峤的老路。
先报喜,再报忧。
……
他没提萧融身上那六条,而是去了主帐,把此次大胜的功臣,是萧融的事情说了。
天刚亮不久,屈云灭每日清晨,都要熬炼筋骨,挥着长刀,把木桩砍烂两个,才去做别的事,高洵之也习惯了,他砍那木桩,不耽误高洵之说自己的事。
等他说完,屈云灭狠狠的往前一砍,本来就伤痕斑驳的木桩,直接应声而裂。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长刀的刀尖点地,他转过身,同样的春日之下,萧融要围炉煮茶才觉得暖和,而屈云灭只着一层单衣,胸口还微微敞开着,汗水从他脖颈往下/流,流淌过蜜色的胸膛,最后被衣服吸收殆尽。
虽说高洵之看着他长大的,可即使是他,在屈云灭面前也习惯性的想要避其锋芒。
他默默站着,离屈云灭有一丈远。
屈云灭则呼吸了一个回合,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嗤笑一声:“先生是这样认为的?”
高洵之愣住:“大王觉得有不妥之处?”
屈云灭:“占卜一番,便能知晓天下大事,那这天下,怎么没归了这个萧融,依我看,说不得他也参与在其中,这或许是个连环计,或许,是他临时反悔,做了叛徒的叛徒,若他没有反悔,彼时我镇北军就成了翁中的鳖、笼中的鸟,插翅也难飞了。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先生也要用吗?”
高洵之:“…………”
就是因为你没有证据便冤枉好人,咱们这里才一个得用的文人都没有的好不好!
正常人谁会这么想啊!鲜卑人死了三万,伤无数,益州那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萧融他籍籍无名,怎么可能独自策划这么大的事,更何况,鲜卑人是傻吗?前仆后继的送命,就为了让一个中原人打进镇北军内部?!
但屈云灭就这样,对于他不信任的人,再多怀疑都不嫌多。
高洵之默了又默,才说道:“大王言之有理,但这终归是大王的一番猜测,若萧融真的有此等本事,又对我军示好,贸然将他赶走,将来他为他人所用,不就得不偿失了吗。依我看,不如先留下他,多多观察,若有问题,届时再拿下不迟。”
屈云灭看他一眼,认同了这个方案:“可。”
高洵之一喜,然后便听屈云灭问:“萧融现在何处?”
高洵之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答了:“简将军去接他了,应当会接他回雁门郡,安置在王宫附近。”
屈云灭:“好,此地事务,都交由先生处理,本王这就回去,看看这人究竟有何神异之处,若他是个骗子——”
屈云灭一招手,旁边的卫兵就把马牵过来了,屈云灭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对着底下的高洵之,淡然一笑。
“那本王就带着他的头回来,给先生添个下酒菜。”
高洵之:“…………”
一眨眼的功夫,屈云灭已经策马离开了,高洵之呆滞的看着他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绝望的闭上眼。
如今唯有盼着,大王到的时候天已黑了。
灯光昏暗,看不清模样,如此一来,至少还能去掉两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