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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崔冶知道为什么要悄悄的进去了。
门口左右两边全是看热闹的,正门则堵着一堆不服气的成年男子,虎视眈眈的望着每一个能进不寻天的人,要是有人趁乱溜进去,他们怕是比那些正经的护院跳起来的还早。
所以,孟昔昭带着崔冶绕了个弯,从东侧的巷道进去,一边走,孟昔昭还一边介绍:“这两边的地皮,我已经差人买下来了,入口安排了人把守,寻常人等绝对进不来。”
巷道不长,没几步他们就到了东侧门,跟宽大气派的正门比起来,这个门虽然没那么高大,但用料更上乘,居然是用紫檀木雕出来的,细节处包金描银,两侧门板上还雕刻了伏羲女娲的形象。
咳,划重点,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的。
崔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门,孟昔昭仿佛没看见他的停顿,继续热情洋溢的介绍:“此门在东,寓意紫气东来,自然,我没什么文化,知道这样不过是投机取巧,不过,讨个吉祥嘛,无伤大雅,殿下您说是不是。”
崔冶:我看你不是想讨个吉祥,你是想讨个马屁。
微微一笑,崔冶点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而是迈步走过门槛,进了不寻天。
从正门进去,要先登记,再经过大堂,才能上楼梯。从街上走,就能看见大堂的情况,装修的奢华又清雅,颜色养眼,美人更养眼,但一楼其实没什么东西,就是看着特别气派而已,放了几个对弈桌,安排了几个穿着有点打擦边球嫌疑的美女在那自顾自的弹琴,而她们跟其他美女一样,都是不理人的。
但从东侧门进去,就不会经过大堂了,直接由楼梯上楼。不寻天内部一共两个楼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楼梯没有被封起来,只是扶手上边垂着用不规则珍珠穿成的帘子,帘子旁边还按距离放置了灯火,不管黑天白天,全都亮着。
乍看上去,是为了好看,而崔冶自己走在其中,才发现这些珠帘的妙用。
珍珠遇光反光,本就把楼梯内部遮的影影绰绰,在灯光的加持下,更是看不清楼梯内部是什么情况了。
不遮掩,还起到了保护**的作用,对那些要脸的客人来说,真是太贴心了。
二楼是艺术区,这是孟昔昭的叫法,只见二楼整个打通,一面墙都没有,只是简单做了分区。
一号梅兰竹菊区,地上摆着柔软的蒲团,蒲团旁边还有汉代的长条案几,上面有笔墨纸砚,也有点心茶水,所有摆件物品全是定制的,上面描着极为精致的四君子,让人看了就很想拥有。
之前进来的那些人,有几个就坐在这里,挥毫笔墨,仿佛自己也成了几百年前的汉代儒生,感觉别提有多爽。
有人满意,有人却挺挑,不高兴的看向旁边伺候的侍女:“若是有竹简就好了。”
侍女俯身行了个汉礼:“秉公子,竹简是有的,一份竹简,承惠五两银。”
崔冶:“……”
那人惊呆了:“不是说赏乐游玩,一应免费吗!”
侍女:“是免费呀,可这竹简,是我们用南郊紫金山的水土,精心养育了二载,经世代经营的挑竹人仔细甄别,选出可定为特等品级的竹子,再送到专门炮制竹简的庄子上,历经七七四十九天,一个大圆满才造出来的上品。您见到就知道了,这竹简上有异香,书写时可得到禅意,等您书写完了,您若是同意的话,我们还会把您的竹简挂在墙上,供其他贵客品鉴。”
这人正身处汉代版文艺复兴当中,本来就心痒痒的,一听侍女这么说,感觉五两银也不贵了,立刻招呼:“给我来一份!”
侍女笑着喏了一声,下去给他拿竹简了。
崔冶看着好奇,也让孟昔昭给自己拿一份,等竹简拿上来,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这竹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凑近闻了闻,确实有香味。
但他觉得工艺不可能真的这么复杂,还两载,两年前孟昔昭看见美女还走不动道呢,怎么可能提前这么久准备竹简。
于是,他问一旁的孟昔昭:“这上面的味道是怎么来的?”
孟昔昭眨眨眼,说了实话:“打完门板以后,紫檀木还剩了不少边角料,我把它们放一块捂了几天。”
崔冶:“……那这香味不是很快就散了吗?”
孟昔昭笑:“不会的,最起码也能保持三天以上。”
这可是上等紫檀木,保存的好,能香上一百年,这种天然香最难去掉了,效果比后世的大牌香水好了不知道多少。
崔冶:“可留香再久,总有散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不怕他来找你退钱?”
孟昔昭摇头,“不怕,他又不会把竹简带走。”
谁会花五两银子买几根竹片,那人前面听了一大串,都始终在犹豫,只有最后一句,说可以把他的作品挂上墙,才让他真正的动心了,所以他肯定会把竹简留下来的。
等到了晚上,大家都走了,孟昔昭再派人过来,拿边角料蹭蹭这人的竹简,那这香味不就续上了吗。
崔冶:“……”
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摇摇头,崔冶往前走,到了二号手作区。
这边一共摆了四张亚麻席,席子上一个能转的托盘,托盘上一块黏糊糊、水灰色的泥巴,而著名行首桑烦语,正穿着不寻天提供的改良围裙式褙子,玩泥巴玩的不亦乐乎。
崔冶:“……”
他惊愕的看着那个托盘,发现托盘是能转的,旁边两个侍女正在配合桑烦语,侍女转托盘,而桑烦语正试图把泥巴捏成素胚。
作为才女,桑烦语在手工上也是有点造诣的,一个窄口的梅瓶渐渐成型,旁边的侍女彩虹屁不要钱的往外扔,“桑行首好厉害”、“第一次就做的这么好看、不愧是桑行首”、“雅、真是太雅了、行首真乃奇女子!”。
越听越迷糊,素胚成了,桑烦语立刻吩咐:“拿笔墨来!”
侍女还说:“桑行首,可以烧的那种墨,是要收费的……”
桑烦语:“收就收,怕我给不起钱吗?快快,再不拿来,我怕它塌了。”
……
手作区的另一边则是品茶区,跟外面不同的是,这里的茶博士都是女人,她们在前面展现自己的茶艺,客人坐在对面,茶泡好了,茶博士却不会立刻端给客人,而是提问。
“何为苦茶?”
“何为清茶?”
“何为上上之茶?”
只有回答上来她的问题,她才会把茶送给客人,客人也可以反过来问她问题,如果她回答不上来,茶博士就会嫣然一笑,纤纤素手伸到衣衫处,慢慢的……掏出一张赠品券来。
“相公才华横溢,妾身无力招架,唯有奉上此物,才能聊表妾身对相公的仰慕之情。”
客人飘飘欲仙,能让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对自己甘拜下风,好高兴哦,接过赠品券,再看上面的内容。
——持此券,在三楼用餐可以获赠抹茶酥酪一碟,共可使用三次,为期一月。
…………
头一回,来百花街消费居然还赚了一道菜回来,这位客人当即起身,高高兴兴的去吃饭了。
崔冶不懂。
“什么是抹茶?”
孟昔昭:“一种失传已久的小吃,魏晋时很受士大夫的欢迎。”
崔冶来了兴趣,他们俩也去了三楼,三楼全是私密雅间,孟昔昭给自己单独留了一间,不大不小,却刚刚好符合他的审美,两人进来,不用孟昔昭点,金珠直接就吩咐后厨,招牌菜通通来一份。
孟昔昭不是厨师专业的,他根本不会做饭,顶多说个名字,然后就让底下人去研究,因此,这里的菜色还是大齐最常见的菜色,他找了几个知名的厨子,能把厨房撑起来就行了,没必要在这方面也推陈出新。
更何况,现代美食不一定适合古代肠胃。
只尝了一口所谓的抹茶酥酪,崔冶就皱起眉来:“口感颇怪。”
孟昔昭:“那殿下尝尝别的。”
两人你一筷我一筷的吃起来,吃了几口之后,崔冶问他:“四楼和五楼是什么?”
孟昔昭回答:“四楼是听曲儿的地方,五楼暂时对外不开放。”
“为何不开放?”
孟昔昭:“等最尊贵的客人来了,再开放。”
崔冶看着他,蓦地,笑了一下:“你对我还真是毫不见外。”
孟昔昭抿嘴笑:“若我是在宫中遇见殿下,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殿下面前孟浪,可初时的印象已然如此了,现在又何必再遮掩呢。况且,殿下仁德,不计较我的过失,我也应当投桃报李才是。”
知道崔冶是太子以后,孟昔昭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虚弱成那个德行。
他八成,是出宫找解药去了。
崔冶这个太子当的,情况忒复杂,总之他身上中毒了,而且那毒不好解,剧情里崔氏皇族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黑化彻底的詹不休宰了,但是崔冶没有,他淡定的走出东宫,当场交代了自己的底细,还对詹不休俯首称臣了。
不解毒他就没几年好活,而且他这样完全都是他爹糟践的,作为另一个全家都被皇帝糟践了的人,詹不休感觉同病相怜,就把他奉为幕僚,放在身边。
作为一个前太子,崔冶对詹不休一点恨意都没有,甚至尽心尽力的帮他,詹不休刚打下皇宫的时候,天下不能说是哀鸿遍野,也得说是人间炼狱了,国内摇摇欲坠,国外虎视眈眈,原本大齐的国土就不大,内乱的这四年,又被周边吸血一样的吸走了三分之一的土壤。是崔冶提出了休养生息的办法,也是崔冶看准时机,谏言攻打别国。
后来国土恢复的七七八八,形式越来越好,崔冶却死了。
书里是这么写的,还写詹不休表情沉重,用太子的规格厚葬了他,但书里有个暗示,说太监抬棺的时候,感觉轻的不像样,但詹不休在一旁看着,他们又不敢说,就这么把棺材放进去了。
孟昔昭:合理怀疑崔冶是假死,他肯定是看这里没他事了,就跑出去逍遥快活了。
所以,抛开目前的外部条件不谈,孟昔昭对太子崔冶的印象其实特别好,他觉得这是个有想法、有能力、而且心性特别强大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帮这个人一把。
也是帮自己一把。
崔冶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被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孟昔昭还是顶住了这种压力,目光清澈的回望过去。
过了几息,崔冶开口了:“听说你小时候被僧人下过批语,是早死的命格。”
孟昔昭:“……”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默了默,他说道:“我不信神佛。”
崔冶勾唇一笑:“巧了,我也不信。”
孟昔昭笑起来,拎起桌上的酒壶,殷勤的给他续了一杯:“若世上真有悲天悯人的佛祖,易子而食就该是发生在地狱的故事,而不是人间的现实。可见这世上并没有神,就是有,他们也不会管地上的事。所以啊,凡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崔冶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停顿片刻,然后拿起来,一饮而尽。
“时间还早,吃完了,二郎陪我上去听一曲吧。”
*
四楼就是孟昔昭白嫖来的那个歌姬合唱团的天下了,有solo的,也有几个人一起唱的,因为来听的人是崔冶,孟昔昭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来,直接上杀招,集体大合唱。
合唱和合唱可不一样,就像普通学校里面的合唱,听着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就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合唱不如单唱。然而要是真的听过顶级音乐学院那种水平排练出来的合唱,保证台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竖着耳朵,听的恍恍惚惚。
男人都能感觉自己的耳朵怀孕了。
孟昔昭还很心机的把一个小女孩放在了最前面,让她引唱,先用可爱又纯真的童声清唱几句,然后再让后面的人此起彼伏的唱起来,一首情歌,直接唱出了心声、唱出了奇迹、唱出了泪水。
连崔冶这种“我的心跟我的钱包一样冷”的孤寡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情绪跟着起伏起来,合唱团下去以后,崔冶缓了缓神,然后十分复杂的看向孟昔昭:“父皇他会非常喜欢这里的。”
孟昔昭微微笑:“那就太好了。”
*
当晚,崔冶回到宫里,如今的皇宫是越朝皇室建造的,他住的东宫很大,也很空旷,真正的主人,就只有他一个。
崔冶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他突然抬起头,叫旁边的郁浮岚过来。
吩咐了几句,郁浮岚一脸的震惊,但还是照做去了。
安排好了人,郁浮岚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和陛下水火不容,他是知道的。
但再怎么样,殿下也不至于勾引陛下去青楼吧!他可是陛下,就算名声有损,也伤不到哪里啊,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