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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本想抬腿就走,但在抬腿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这个引路的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而是他的心腹爱卿之一的亲子,于是,他耐着性子关心了一句:“你便是旧玉的幼子?”
孟昔昭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是。”
皇帝看看他的长相,感觉不错,脸圆圆的,皮肤白嫩,眼里也有神采,标准的童子相,很喜庆嘛。
他就喜欢两种长相,一个是超级好看的,另一个就是吉利的。
孟昔昭算好看,却算不上超级好看,然而吉利给他加了分,他满意的对孟昔昭点点头:“不错,旧玉有个好儿子。”
秦非芒脸上挂着和煦又慈祥的笑,心里却在想,陛下,您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转头再一看,孟昔昭说瞎话的本事比皇帝强多了,他抬起头,十分骄傲的对皇帝笑:“不瞒陛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谦虚的人见多了,头一回见到这么厚脸皮的,皇帝觉得有点新鲜,这话要是某个满脸褶子的大臣说出来,皇帝八成要皱眉,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但这话是个连弱冠都不到的少郎君说的,皇帝就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点意思。
听到皇帝爽朗的笑了一声,秦非芒,还有那个戴莲花冠的少年,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孟昔昭,孟昔昭也不拘谨,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他们笑回去。
秦非芒:“……”
小子,我果然低估你了。
另一个少年:“……”
龙生龙,凤生凤,奸臣的儿子也只会哗众取宠!
点到即止,孟昔昭不再耽误时间,引着皇帝一行人前往巷道,两边挂上了青竹灯,颇有意境,而且减淡了他们正身处百花街的感觉。
来到那扇紫檀木门前,孟昔昭提醒众人小心台阶,秦非芒连忙扶着皇帝过去,而皇帝刚迈出一步,眼睛就粘在伏羲女娲身上了。
着迷的欣赏了一下二位大神的蛇尾,皇帝转头,看向孟昔昭:“不错。”
还没正式进门呢,孟昔昭已经得到两句夸奖了,少年气的牙痒痒,而孟昔昭就跟没看见他对自己的鄙夷一样,只悄悄摸了把身后的木门,内心哗哗淌泪。
这钱花的值了……
为了接待皇帝,黄昏时分,不寻天就挂出了停业整顿的牌子,现在内部除了工作人员,已经空无一人。
进了不寻天内部,皇帝根本没在二楼三楼停留,直接就上四楼,点名要听他这最好的曲子,孟昔昭笑着作揖:“为陛下呈现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最佳曲目需要在较为昏暗的地方进行,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皇帝挥挥手,大方的表示:“没事,只要你这儿的曲子配得起它的名声,朕就不怪你。”
孟昔昭:“……”
也就是说要是不让你满意,你还是要怪罪呗?
我就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
但孟昔昭又能怎么样,这位可是皇帝,他只能装作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威胁,然后把他带到已经准备好的房间里。
一走进去,果然十分昏暗,眼神不好的可能都找不到自己的座位在哪,金珠打着灯笼让这些人都坐下,然后熄灭灯笼,这就是一个信号,这边刚熄灭,那边,墙壁之后就亮起了昏黄的光。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对面不是墙,而是一整块透光的幕布,把整个墙都挡住了。
汉朝就有影子戏了,大家对皮影戏一点都不陌生,但确实,他们也没看过这么大的,而且,不是说听曲儿吗?干嘛还演皮影?
孟昔昭重点观察皇帝的表情,见他已经好奇起来,就微微一笑。
稳了稳了。
这时,一个高亢的男声从幕布后面响起来。
依然是清唱,不过是浑厚又圣洁的清唱,类似于后世的教堂风格。从来都是听女人唱歌,这一下子换成男人,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心情有点不稳。
咦,挺好听的哦。
有种想哭的感觉呢,好沧桑啊。
在这段只有一个啊音的清唱结束以后,幕布后面终于有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这回一看就是女人了,而且打扮的非常华丽,不看脸也知道肯定是个大美女,旁边的乐器拉起来,美女终于开口了。
至于歌词么,就是桑烦语写的那首缅怀词。
只见美女一边唱,一边做出相应的动作,每一个都和歌词对应,在她唱了上阙以后,那个男声又响起来了,用高音唱下阕,女声也没停,轻柔的应和着他,节奏舒缓悲伤又适当。
一首词唱两遍,然后曲子就结束了,美女的人影落寞离开,男人的影子则从来都没出现过,曲终人散,侍女们连忙把灯重新点起来。
皇帝凝重的看着对面那张幕布。
“这曲子……是谁填的词?”
孟昔昭回答:“回陛下,是一名叫桑烦语的娘子。”
皇帝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朕听过这个名字,听说,她是一个行首?”
孟昔昭张嘴,还没说话,一旁的那个少年突然急了:“父皇,就是行首,孟昔昭,你什么居心,竟然为父皇举荐这等女子?”
孟昔昭瞪大了眼睛,左眼写冤,右眼写枉。
“您这话可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哪里敢向陛下举荐行首。只是这首词如今在应天府传播极广,草民学识不高,却能听出这首词里的真切情意,后来又着人去打听这位行首遭遇过什么事,才能写出这样一首满是相思的词来,草民听过之后,对这位行首颇为同情,便花了一笔银两,把这词买了过来,制成曲目。”
“可能是被这词感动了,连琴师都才如泉涌,若不是陛下今日赏光,实不相瞒,这首曲子我是准备私藏起来的。”
言外之意,这首歌好到离谱,我可是怀着极大的诚意献给陛下,你这泼猴,不懂我心意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污蔑人呢?
“……”
秦非芒看看旁边的三殿下,心里也乐了一声,这三殿下天天打着为陛下好的旗号到处咬人,如今见他吃瘪,真是喜闻乐见。
皇帝不关心那个,他挥挥手,让老三别再说话了,然后才倾过身子,十分好奇的问:“你为何同情她?”
孟昔昭把自己编的背景故事又说了一遍。
皇帝感慨:“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孟昔昭同样长叹,可不是么。
所以,你怎么还不上钩?
孟昔昭还是嫩,都说了这是一个急性子皇帝,所以,他根本不用着急,因为谁也急不过这位陛下,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对孟昔昭直说,想见见这个桑烦语,在场人只有孟昔昭认识桑烦语,自然这事就交到了他头上。
孟昔昭乖乖答应下来,转身就要出门,亲自去请人,但他临走之前,说自己还安排了一些小节目,让金珠来为皇帝展现。
他走了以后,金珠低着头,顺从的跟在皇帝身边,皇帝看她一眼,心里有点痒,但想起孟昔昭已经去给他叫桑烦语了,他就忍了下来。
后面有大菜呢,就先不吃点心了。
皇帝这是摆明了要宠幸一个妓/女了,秦非芒没什么感觉,因为皇帝干过的荒唐事多了去了,这根本不算什么,但三皇子受不了,他觉得都是孟昔昭用心险恶,故意勾引他的父皇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而在不寻天外面,孟昔昭跟桑烦语一起坐在马车里。
半个时辰前桑烦语就在这等着了,没想到这种好事能砸到自己脑袋上,桑烦语是既激动又紧张,再看看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孟昔昭,桑烦语又一次的感谢道:“二公子,您是奴家的恩人。”
孟昔昭回过神,眨眨眼,他摇了摇头:“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今日能见天颜,往后的日子,却不一定能有什么变化,对不住,我能力有限,没法将你送进宫去。”
桑烦语笑了,“二公子哪里的话,奴家的身份如何,奴家自己知道。莫说进宫,就是清清白白的嫁人,奴家都不敢想。能在人老珠黄之前,攒些银两傍身,就已经不易了,这些日子,二公子忙前忙后,奴家都看在眼里,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能被二公子在众姐妹当中挑中,奴家很欣喜。”
孟昔昭的行事风格如何,十分明显,他只看重有本事的人。虽然她不是很懂孟昔昭到底想干什么,但这么大的事,这么重要的一环,他竟然找到了自己,还如此信任自己,这就足以让桑烦语感激了。
她是才女,读过的书比大部分男人都多,因此她的性格也有些像男子,怀才不遇,她当然也会这么想,对于自己的伯乐,她也会有男人心中普遍的想法。
——我只有一条命,而我要卖给识货的人。
孟昔昭看了看她。
“若你能生在一个女子和男子一样的时代,那便好了。”
桑烦语露出微笑:“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能在此处结识二公子,已经是奴家之幸了。”
时间差不多了,孟昔昭和桑烦语从马车里走下来,让桑烦语调整了一下状态,进入她的人设,他才把人领进去。
会作词,是绝世美女,还跟自己一样,都失去了所爱之人,buff已经叠满,看皇帝那个表情,秦非芒就知道自己该撤退了。
他朝孟昔昭看了一眼,孟昔昭竟然看懂了,连忙站起来,说是请皇帝去五楼用膳。
到了五楼,看清内部的陈设,皇帝更满意了,把门一关,留秦非芒在门口把守,然后就不管外面的事了。
三皇子走的靠后,没怎么看清里面是什么模样,但只是惊鸿一瞥,也足够他目瞪口呆的了。
地上有全铺的地毯,正中放着一张可以滚来滚去的床,屋子里轻纱弥漫,充斥着花香,左边一个用石头搭砌起来的温泉池,泉水冒着热气,而这池子特别大,感觉能容纳好几个人。
右边则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菜色,但是都比普通的菜量要少,而且都是凉菜,没有热菜。
结合左边的温泉池,三皇子对右边这张格外大的桌子,突然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想完了,他的脸就绿了。
纣王给妲己建的鹿台,也没这么荒淫无耻吧?!
除了留守的人,其他人都下楼了,到了一楼,孟昔昭正安静的站着,谁知这位三殿下突然扭头,对他发难:“奸佞小人!”
孟昔昭面露茫然,却畏惧他的权威,只好诚惶诚恐的低头告罪,三殿下气顺了点,冷哼一声,带人离开了。
而在他走了以后,孟昔昭直起腰,也冷哼一声。
崽种,看你还能蹦跶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