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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清亮,也叫围观百姓顿了下来。
片刻寂静后,一人小声嘀咕:“方才听祝二姑娘之言,我还以为她是祝夫人亲生,原来只是个姨娘生的啊?”
“那人家镇北侯夫人疼爱自己亲孙女不是正常的么?她有什么可不平的……”
百姓不了解后宅阴私,却明白正室与姨娘天然隔着壁垒,甚至是敌对关系。
想要人家正室夫人的亲娘疼庶女多过嫡女,简直不是一句想得太美能一言概之。
注意到百姓们看傻子一样的暗讽眼神,祝念安险些落下泪来。
“我与姨娘向来待夫人恭敬有加,我亦是真心拿母亲当生母待,拿外祖母当至亲待,从不以血脉为桎梏,姐姐为何要如此误会于我?”她盈盈欲泣。
方才因为云渠挑明关系而反应过来的韦婉难得有些哑言,此时见祝念安伤心,也只笨手笨脚地安慰着她。
“二妹妹说误会,那便是误会吧。”云渠收起清单,“今日我们来此皆为救济灾民,不该因私废公。”
祝念安盯着她手中的清单片刻,眼泪盈盈落下,忙转身擦去。
见云渠始终没有反应,她眼神暗了一瞬。
云渠只当没看到。
指望她像原主一样,妹妹哭几声就将自己利益拱手相让,那是不可能的。
利益该割让给更需要帮助的人。
而祝念安见她不语,还收起了清单,忍不住道:“外祖母慷慨赐予,姐姐便当真要昧下么?如此钱财,可让灾民们吃喝更好,姐姐守着钱财,于心何忍……”
“有些人生来恶毒冷漠,装得再像也掩饰不了无情本质。”韦婉冷哼一声。
此时,安侍卫冷声开口:“长者之赐,若姑娘听旁人之言,随意支使,恐要叫夫人失望。”
他代表镇北侯夫人,此言一出,云渠若再拿此救济灾民或是割让祝念安,便是不孝了。
显然镇北侯夫人也知道这个外孙女的德行,不愿便宜了祝念安。
云渠轻轻点头:“云渠明白,这些钱财俱不会动,待来日,我必将此翻一番,送还外祖母。”
她可没脸真拿老人的赏赐行善。
还是要快点想办法做生意赚钱了。
韦婉眼神不屑:“满身铜臭,这般功利之人,若无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只怕这辈子都是攀不上东宫的!”
“若无金银之物,何来韦姑娘珠翠满头,锦衣加身?”云渠侧首看向她,“韦姑娘既觉身外之物无用,不如尽数捐出来救济灾民,也算你功德一件。”
韦婉哽住,怒瞪着她。
“二妹妹以为呢?”云渠含笑问祝念安,“二妹妹怨我独守金银不出,不如也劝劝不屑外物的韦姑娘?”
祝念安被问住,顿了一瞬,当真欲言又止地转向韦婉:“婉妹妹……”
“你不必为难念安姐姐。”韦婉一咬牙,瞪着云渠开口,“捐就捐!”
说罢,她忍着心疼,叫丫鬟回府开自己私库,变卖首饰去换衣食。
见状,云渠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虽然傻,但好歹知道开自己私库,不祸害家里。
祝念安没在她这里讨着好,也歇了心思,只与韦婉去了施粥棚,与旁的贵女们一起施粥。
云渠也忙着手头事。
此时司棋过来低声说道:“姑娘,今日老爷上朝前开了自己私库,补足了今年的公中银两。”
“只是今年?”司墨撇了撇嘴,“是了,待夫人身子大好,明年所需银两她自会贴补。”
旁人只道祝太傅府治家严明,哪能想到偌大府邸,竟连公中银两都是每年靠夫人贴补呢。
就连府中铺子庄子,竟都是捏在前院人手里的。
云渠叹道:“时下近冬,妹妹昨日挪走了年底最后的银两,若无贴补,府中难以为继,想来是昨日我直接补了母亲库房的举动刺痛父亲敏感的心,他开不了口叫病中的母亲再拿钱,这才开了自己私库。”
“难得见老爷如此大方呢。”司墨阴阳怪气。
云渠道:“父亲素来大方。”
祝太傅与吝啬是半点不搭边的,只是他本**利,却又总做出淡泊名利的模样,早年被蒙骗的祝母便因心疼他而包揽太过,生生给惯出个一毛不拔。
而他的一毛不拔也分人,对祝念安与其生母邓姨娘可大方得很。
就连公中对牌,他甚至都能给了祝念安,任她支取。
“不知等老爷发现外头人尽皆知祝府上下皆赖夫人贴补时,会是如何模样。”司墨有些幸灾乐祸。
司棋也很期待。
想来祝念安告状只是避重就轻,只瞧昨日祝太傅若知此事已传出去,断不会如此轻轻揭过。
想到这里,司棋忙道:“姑娘快去镇北侯府吧,老爷随时都会知晓外头传言,方才您还又给了二姑娘没脸,今日若回府,只恐您逃不了重罚了。”
“我本就是要去侯府的,只是……”云渠话中含着担忧,“只是外头流言父亲早晚会知,要如何为他挽回名声才最要紧。”
司棋:“……啊?”
云渠想了想,道:“外头攻讦于他,无非是拿捏母亲贴补府里这点,若母亲不贴补,父亲拿自己俸禄养家,谁能说出个不是来?”
“可母亲爱父亲至深,必然不愿为难父亲,若如此……便只能劳外祖母出马劝阻母亲了。”说到这里,她蹙起眉头,“为了父亲清名不损,我竟要去麻烦老人,真是罪过。”
“但没法子,为人子女,孝为第一,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外人攻讦辱骂呢。”
司棋与司墨也眼睁睁看着她喃喃自语,心里下意识觉得她们家姑娘真孝顺真善良。
可慢慢回过味儿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这样搞,老爷当真会高兴么?
司墨怎么想就怎么说了:“从前府中一切皆有夫人操心,里里外外开支不小,如今骤然要老爷自己出钱,只恐他要不满。”
关键就算出了钱,这名声也只能算挽回,到底是要蒙上一层吃软饭的灰,贻笑大方。
云渠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怎能如此看父亲,男子顶天立地,怎会为身外之物纠缠?”
“……”司墨无语,“可老爷就是这样的人没错啊。”
他们下人看得才最清楚,只是从前碍于主子不开窍,说不得罢了。
“是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总要给他改过的机会。”云渠道。
“可老爷……”咽下狗改不了吃屎的话,她含蓄道,“只恐本性难移。”
“我们该相信父亲。”云渠温声道,“纵然他从前心安理得享受母亲贴补之举上不得台面,但我相信在外祖母劝阻后,他必能诚心改过。”
“……”
司墨只能默默点头。
叫镇北侯夫人去劝阻……祝太傅敢不改么?
就前者那暴脾气,但凡出山必是声势浩荡,叫此事闹得更大。
大胤律法里明晃晃一条不得谋占主母嫁妆,虽然他们府里是夫人乐意,可政敌却不见得会放过良机,就算最后能脱罪,只怕祝太傅也要成为笑柄了,日后面对同僚甚至政敌都要平白矮三分。
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云渠究竟是在帮爹还是在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