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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母的言行透着些诡异。
王安在角落里看得直皱眉。
孙母前脚走出杂物房,他后脚就跟了过去。
身形借助庭院绿植、建筑遮掩着,一路如影随形。
孙母走近后院角落里一座不起眼的偏房,在门口犹疑良久,还是把门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了屋室。
便在她身后一棵桂树后躲藏的王安,在孙母推开门时,骤然嗅到一股极浓郁的药气。
气味实在浓郁,以至于孙母只把门开了道缝,便有种种味道汹涌而出。
药气里,还有一丝难以遮掩的臭气。
尸臭!
嗅到这缕尸臭,王安一下子精神起来!
莫非偏房里有一具死尸?
会是谁的死尸?
是孙家独子的尸体?
孙宅隔壁客栈掌柜分明说过,半个多月前,孙家还在到处寻名医为儿治病,更几次三番去药材铺买上年份的人参。
如此算来,纵然孙家独子不治身亡。
而今亡故最多也不超过十天,少则六七日。
这般短的时间里,且是在寒冷深秋,尸体怎可能就轻易发臭,且尸臭连浓郁草药味都遮不住。
尸体得腐化到何种程度,才会散发这样的臭气?
王安左右扫视,不见有其他人注意这边,快步绕过孙母进入的偏室,到了偏室后面墙壁与围墙形成的夹角。
他五指扣在墙壁砖缝里,身形唰唰唰爬到了偏室后墙上紧闭的两扇窗户前。
窗户被黑纱遮着,且紧紧闭锁,根本难见其中情形。
唯有一缕尸臭从窗缝里飘出,让人闻之欲呕。
此时孙母尚呆在屋内,不知在做些什么,王安要破窗查探,势必弄出声响,引起房中人警觉。
他也不好一直贴在墙上。
外面有行人路过,仔细一看说不定就会发现自己。
因而王安徐徐从墙上滑了下来,又转去新娘子所呆的屋室后面,见这座房屋后墙上的窗户并未封锁,放开拳意精神感知,亦能感应到新娘子气息平稳,暂时没有危险。
也就寻地方首先蛰伏了起来。
孙家此次‘喜事’有颇多蹊跷处。
若孙家独子真的已经病亡,其父母依旧为之举办这么一场婚礼,意义何在?
需要冲喜的人已经死去,再冲喜莫非能叫其活过来?
其父母如此行事,背后或有人指点。
至于具体指点了什么,他们想要达到何种效果。
只有在今夜才能真正揭晓。
然若孙家独子未死,尸臭源自另外的人,那就又另涉及到其他诡异事了,不论是如何,今夜都得厘清真相。
王安又摸到那间杂物房,躲在了其中。
他所在的这间房子,斜对着新娘子的房屋,穿过一个小亭子即到。
……
天渐渐黑下。
孙宅里囍字红灯笼尽被点亮。
前院众宾客都已酒足饭饱,青壮同宗们为今夜不能闹洞房而惋惜,但亦知孙家独子尚缠绵病榻,不好过多要求。
老老少少便在天刚杀黑之际,摇摇晃晃地与孙君昌夫妇道别,离开了孙宅。
孙母找来几个丫鬟仆妇把前院清扫干净。
孙父就坐在正堂里,一口一口喝着茶水,拧眉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这般忙活到了大半夜。
终于有仆妇出声提醒道:“老爷,夫人,新娘子可还在房里等着呢,今晚莫非不叫少爷和她圆房?
若是不圆房的话,俺去给新娘带个话。
让她早早歇了吧,免得再白等一宿。”
仆妇几句话一说出口,顿叫堂上的孙父、孙母坐立不安,神色亦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孙父喟叹一声:“哎!
今日既是长贵的大喜之日,又因是专门为他冲喜,才娶进门的儿媳妇,若他俩今夜都不圆房,又如何能够冲喜?
罢了,去把长贵挪到新娘子房中去吧!”
孙母立时起身道:“那得给长贵好好打扮一番才好。”
“嗯。”孙父点了点头。
夫妇俩领着一众丫鬟到了后院,离那间偏室尚还有一段距离时,孙父就吩咐众丫鬟道:“你们不必跟来,就在新娘子那边等着吧。
长贵病重多时,一直都是我跟他母亲亲自照顾。
你们帮忙,我怕磕着碰着他了。”
“是。”众丫鬟仆妇低眉顺眼,目送孙父孙母离去,即笑孜孜地往新娘子住处涌去。
新娘子房门前守着的同宗男丁已经归家,此时门前另有丫鬟把守。
众仆妇丫鬟也不敢进门去看新娘子,便跟着看守丫鬟守在门外。
静候老爷夫人带少爷前来。
不多时。
老爷夫人果然搀着一身上穿着新郎官衣袍,只是头上同样蒙着块红布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身影浑身似若无骨,像是大醉了的人,双脚无力,一双靴子几乎是拖着地拖行而来,孙父孙母吃力地架着他两边肩膀,他整个身子便往下吊着,当真是一丝气力也无!
少爷已经病成这样了!
这哪里还像是个活人?!
众丫鬟仆妇见此状,心下震惊,不敢多言。
自一个多月前,少爷病情越发严重,不能见风,不能见光,先前负责伺候他的众丫鬟就都被孙父撤下。
孙父请了几位名医每隔一日轮番来看。
自己更与孙母亲自照顾爱子。
七日前,名医再没来过。
孙老爷又从外面请来了一位高人。
高人一番相看之后,高人与老爷说了些什么,丫鬟们自不知道。
只知孙父那时便着手准备为儿子娶一位少夫人,为其冲喜。
中年夫妇素日里养尊处优,身上并无多大气力,更要搀着一个浑身如同没骨头的人走路,才走近门口,两人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汗珠,俱大口喘着气。
有丫鬟走近旁侧,欲要帮忙搀扶。
结果招来孙母严厉无比地训斥:“回去!不用你来帮手!”
丫鬟被孙母那副欲择人而噬的凶狠神色吓得脸色煞白,再不敢自作主张,连忙退回人群里。
这时,一股浓郁至极的药气,混杂着胭脂水粉的气味,以及重重的臭味冲进了众人的鼻间。
“什么味啊?”
“像是死老鼠味?”
“药味太浓了,少爷这是吃了多少药啊?”
向来没有规矩的仆妇们议论纷纷,小丫鬟们亦纷纷拿起手帕掩住口鼻,皱眉看着夫妇搀着的、头上披着块红布的‘少爷’。
孙父脸色大变。
连忙挥手:“你们都回去吧,都回去!
这里我们俩忙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