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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殷玄太点了点头:“此河名为嬴河。
而今推动此河复苏者,亦非只有我雷祖世家一股势力,白阳教亦勾结了一位不知根脚的存在,亦为推动此河复苏。
诸方目的不一。
但诸方诉求,终究要通过推动嬴河复苏来完成……”
他抬目扫视众人,接着道:“雷祖亲自降临,诛杀王安自是微不足道的一桩小事。
更为重要的是,雷祖降临现世,我殷氏必将因此获益,数千年以来,因为雷祖许久未有以真形降临,我等血脉力量已然衰微,却不一定能活过下一个百年了。
祖宗降临,必然导致血脉力量提升。
族中必然会接连诞生菁英子弟,如此,我等可借后辈子弟们的生基,继续长活于世。
此才是第一等重要事……”
“族长此言甚是。”
“为老祖宗降临,我等愿意竭尽全力!”
“如此一来,王安倒真是不值一提了,首要大事,当在复苏嬴河之上……”
诸族老眼中闪烁亮光,纷纷应声。
种生殿内气息涌动,俨然有些灼热起来。
仍旧呆在嫡脉魂灯山上,呆立不敢言语的众奴仆们,听得众位举足轻重地大人物的议论,感应着此间愈发狂热的气氛,各自内心却是不寒而栗!
他们仿佛看到这一位位在雷祖世家‘德高望重’的族老们,蚕食后辈命元的情景。
这些族老,莫非竟都存活了数千年之久,竟都能长活于世?!
无人会告诉奴仆们答案。
族老们在种生殿议定了事情,又顷刻间各自散去。
奴仆们心头惴惴,等着雷祖世家宣判自己的命运,然而等到最后,却无一人关注他们。
他们留在种生殿内,看到外面将大殿团团围住的掣电军都已散去,顿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喜感。
那些大人物,将自己等人忽略了!
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然而,众位奴仆尚来不及欢呼,来不及庆贺,一座座魂灯便猛然勃发熊熊火焰,将他们一个个吞噬了去!
……
“你们……”
“你们是想造反吗?!”
“竟敢包围禁宫,拘束禁军——”
“镇国将军府距此地不足五十里,一旦镇国天军发觉禁宫异常,必然倾巢而动!”
“我看你们到时要怎样收场!”
尚国禁宫养生殿中。
一身行龙袍服的尚王,眼神阴沉地盯着将整座养生殿团团围住,绑缚了一众禁卫的不速之客们,手掌猛烈拍打着身前的桌案,嘴里仍是厉声嘶吼着。
他此时气势十足,却不像是面对当初镇国将军天罚种那般,那般软弱与戒惧。
今时不同往日。
尚王自觉背后有镇国将军府支撑,更何况此次突然包围而来的这伙人,皆是尚国子民——他目光扫视向那几个反贼头目身后,目光每扫过一个神化府卫,便有人慌张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和他相视。
一国子民,谋弑君王,总要背负莫大的心理压力。
得益于这种天然的等级之分,尚王仍然可以在心理上保持居高临下,随意斥责将养生殿团团围住的神化府众人。
他自不会觉得,自己的性命被这群人拿捏着。
他的声音转而平静下去,缓声道:“你等若是弃了刀兵,跪地投降,寡人可以留你们一条活路!
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将你等收入王都禁军当中。
你等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各自父母妻女,亦将因你等走上正道,而获得厚待!”
威逼利诱。
尚王玩弄这一套手段,却是娴熟无比。
其头顶王气神柱隐隐震颤着,无穷王气覆盖通身,使之气势更加威严,对诸神化府卫造成的压力更大。
此时放缓语气,言称要给众人一条活路,登时便有一些神化府卫神色挣扎,明显动摇了起来。
然而,那些神化府卫还未被彻底动摇,尚王还未来得及再接再厉,直接以言语令敌众弃下刀兵,引颈受戮之时,一个女声已在神化府卫之中响起。
却是萧红玉开口了。
她声线清脆,冰冰凉凉,让神化府卫们的神志一清,顿将她所言都听进了耳里,听进了心中:“眼前此人,我们尚国的王上,曾以相同言语许多诸飞神卫,使得他们倒戈向自己的同袍兄弟。
如今,整支飞神军尽被夷灭,无人可以幸免,更无人能够享受到王上口中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们各自父母亲族,如今仍在受各地官府通缉清剿。
成串成串的人被送进了镇国将军府,再未出来过。
你们觉得,你们与飞神卫有何不同?值得我们的王上践行他自己所作出的承诺?”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此番言语一出,诸神化府卫都清醒了过来,看向尚王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与警惕,再不敢相信其之言语,各自的心志又坚定了起来。
尚王心中恼怒,循声看向站在几个反贼头领中的女子,却是微微一愣。
这个出声嘲讽自己的女子,相貌却是上上之姿。
即便尚王坐拥整个后宫,也鲜少见到这样出挑的女子。
尤其是这个女子自带一种静气,能让人不自觉放下心中浮躁,更是难能可贵。
看是美人当面,尚王内心的火气不自觉就消减了许多。
他徐徐开声道:“从前之事,乃是飞神卫冲撞了镇国将军府,寡人虽想要给他们一个好结果,但镇国将军却决然不会允许。
这些事情,非如你等所想那般简单……”
他顿了顿,一副自己有苦衷的模样,但看无人信他鬼话,转而道:“你等有何诉求?不妨直说出来。
若是不悖逆镇国将军之意,在寡人力所能及之中,寡人可以全力满足你等诉求——寡人亦想做一个好君主,但时局形势如此,却是不得不蛰伏啊……”
他连连摇头,面上尽是哀愁之色。
当初于廷益便是被他这般说辞,这般神色骗住,带领整个飞神军孤注一掷,并且还将要成功之际,他自己突然反戈,也不愿再做什么贤明君主了,直接拜倒在镇国将军脚下,导致整个大局的崩毁。
镇国将军丧尽天良,当该诛杀。
但尚王寡廉鲜耻,看似对尚国危害不大,实则对尚国百姓毒害之深,完全不亚于镇国将军,能活到如今,完全是天不长眼。
陈六冷笑连连,打断尚王之言,嘲讽道:“今日时局形势,岂不全是君上昨日种下之因?
君上何时会没有选择,没有余地?
于大人曾经助力君上剿灭镇国天军,还尚国一朗朗乾坤,然而君王明明机会在手,却因畏惧镇国将军,而将这一线机会生生放弃,更反戈一击,至于飞神军覆灭,于少保亦被锁拿下狱,君上如此作为,莫非能取信于天下人?
如今尚王旨意,可能传出王都?!”
尚国已现分崩离析之兆,朝廷法度连王都都无法传出,便是此之明证!
尚王可以容忍如玉佳人指摘自己,可以作出礼贤下士之态,却绝不允许陈六这般粗豪大汉出声讥讽,闻言脸色大变,斥骂道:“若非尔等乱臣贼子,本国也不会沦落至今日地步!
寡人正要重整河山,励精图治——而你等,存心祸乱寡人江山,如那于贼一般,搅扰得整个王都都不安宁。
他今日之下场,便是你等明日之结局!”
陈六冷笑连连。
萧红玉默然不语。
墨云、石发、冰火二童子皆是冷眼注视着尚王。
任凭他如何叱骂,此时反倒没有出声了。
尚王咒骂得无比激烈,然而眼见方才还与他争辩几句的反贼们,此时忽然皆不出声,内心也有些奇怪,同时隐约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色厉内茬道:“我已将你等包围禁宫之事,通传镇国将军府,镇国天军不出一刻便会降临此地,届时你们插翅难逃!”
他身有凭恃,自于廷益一事后,便为自己量身打造了诸多护身之宝,护身法阵,自信可以维持一时。
反贼们尽管攻杀,一时之间也绝破不开他的护法防御。
只要能有这一时半刻的时间,镇国天军的强援便可以迅速来到,替他摆平这些麻烦!
“镇国将军,还能到来此地么?”
火龙童子眼中清光浮动,看向尚王头顶,看到了其头顶那道王气翻腾的神柱。
他低低言语,言语声却传遍了整个殿堂,令尚王心头一惊。
镇国将军那里莫非会有什么变故?!
绝不可能!
尚王一刹那转念,否决了镇国将军府出现变故的可能。
镇国将军已经如阴影一般盘踞在他的神魂,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粉碎镇国将军,能对镇国将军府造成重创。
哪怕是于廷益聚集起那么多的兵众,最终也不过兵败垂成而已!
尚王面现嘲弄之色,道:“以为三言两句便能吓住寡人,你们可真是太无知了,一点也不知镇国将军实力何等强横,任何人与他对阵,都难逃死劫!
想要战胜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于大人今在何处?”
这时,萧红玉忽然出声,问了尚王一个突兀的问题。
尚王心神稍有松懈,萧红玉突然出声询问,其自然而然地冷笑回应道:“于廷益已然被寡人五马分尸!
其四肢尸首,各自埋葬在王都四角,以镇压尚国国运!
你等此时若是醒悟,想要投降,还是趁早!
不然,下场绝不会比于廷益好半分!”
“于大人已经被你所杀……”陈六神色沉凝,气息都跟着深沉了下去。
大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尚王自不觉有什么过错,正要再出声讥讽几个反贼头子几句,内心深处忽然传来一种惊悚感!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嘭!嘭!嘭!
一刹那间,其周身佩戴的护身符咒、宝物,一个接一个地粉碎,在他身周爆裂成了斑斓的光!
同时,其立身之地的防御阵法也在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所依仗的种种护身手段,皆被一种未明的力量全部破坏!
随着其所有护身手段尽被破坏,一道煌煌雷霆跟着降临了!
那道金红雷霆直接粉碎了养生殿的屋顶,落在尚王头顶的王气神柱之上!
被镇国将军聚敛了数百年时间,已然浑厚无比,一举一动皆与尚王意志相连,甚至深入其神魂的王气神柱,被这一道挟裹着更堂皇人道气运的雷霆劈中,刹那遍布裂痕!
一个眨眼过后,王气神柱分崩离析!
道道四爪行龙王气奔腾翻飞,有些投入了地脉深处,有些归于百姓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则尽数投向了虚空某处,那里隐约可见有一道犹如浑金所铸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
王气神柱的破碎,亦带给了尚王极大的痛苦,让他直觉自己的神魂如被撕裂,如被鞭挞一般的疼痛!
他在龙椅上痉挛成了一团,滚在地上,胡乱翻滚!
痛楚如潮,一波一波袭击着他的神魂。
良久之后,这般痛楚才渐渐消退。
他已然被这痛楚折磨得大汗淋漓,力气全无,只能扑倒在地,看到守在大殿门口的陈六缓步向自己走来。
养生殿屋顶整个被雷霆劈炸成虚无,明亮广大的天光照进殿内,照在众人身上。
有人觉得热血沸腾,心中躁动。
有人只觉如堕冰窖,濒临绝境。
“壮、壮士……”尚王不知陈六朝自己走来想要做些什么,但他一样感应到了自身的生死危机,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发出声音,哀求的目光看向陈六,“壮士……”
“寡人、我——我愿意退位让贤!我愿意推位,从此做个庶人也好!”
尚王被陈六猛然提了起来,看到对方眼底的冰寒,更是吓得亡魂大冒,连退位让贤这样的言辞都从其口中涌出来了。
然而,即便是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已然是退无可退,对方眼中的冰冷都没有丝毫消融的迹象。
他看到,陈六一只手将自己提起,另一只手抽出了腰侧的长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壮士!壮士!”
“饶命啊!饶命啊!”
尚王哭嚎不已,两腿乱蹬,更有臭烘烘的液体从其衣袍下摆滴落。
陈六没有说话。
用力推动长刀,将刀刃切入了尚王的脖颈,尚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喷溅得陈六满脸都是。
他依旧默不作声,将刀子一寸一寸地从尚王的脖颈里拉了出来,伴着黑红的鲜血淌过血槽,滴落在他的靴面上,尚王的整颗头颅与其脖颈整齐分离。
无首的尸体扑倒地面。
头颅则被陈六抓着发髻提起。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中,仍然蕴满了骇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