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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掌柜虽然留了下来,可是听得门外人喊马嘶,早已经吓得脸如土色,两条腿直打摆子,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他看到若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几乎无语了。
这姑娘的胆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啊?死到临头,她还笑得像没事人一样?
难道她就不知道,只要一踏出门去,脑袋马上就会落地么?
她真当铁甲兵们手中的刀是吃素的啊?
杏林春的大门敞开着,从门里往外瞧,已经可以看到门外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有如黑色潮水般,将士们手中的刀光映着日光,泛出雪亮的光芒,几乎耀花了他的眼。
于掌柜的只瞧了一眼,就心胆俱裂,忙忙地转过头来,再也不敢去瞧,心想自己方才为何不随着众人一齐逃去后院?
现在他就是有心想逃,可是这两条腿却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不知道那知府大人来了没有?”若水往门外一张,没有看到侯知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铁甲兵都来了,他自然也是来了。”小七扬起了眉毛,语气中满是讽刺。
他耳音灵敏,已经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侯知府的声音。
“没想到这三个小小的爪牙,居然也能劳烦知府大人出动铁甲兵,还真是给他们面子!”
他冷冷地说道,忽地抬起腿来,一脚一个,将三个像木头人一样的官差踢出了大门外。
只听得外面响起了一片喧哗和惊呼声。
“知府大人,您瞧,那恶徒还在里面,知道大人您出动了铁甲军,他居然还如此横蛮无礼,竟敢这样对待咱们的人。”
说话之人正是小七放他回去报信的那名官差。
“赵大哥,王二哥,李三哥,你们没事吧?”他向侯知府告状完毕,又抢上前去,扶起三人。
只见三名官差依然保持着他临走之时的姿势,动也不动,只有两个眼珠在骨溜溜地转动。
“知府大人,您瞧,那恶徒会施妖术,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把咱们的人弄成了这副模样,大人,要不咱们离门口远点儿,免得中了那恶徒的妖法,您下令让铁甲兵放箭,把屋里的人全都射成刺猬,谅那恶徒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那官差恶狠狠地说道。
有了知府大人的铁甲军撑腰,他觉得自己底气十足,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差,他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这个场子他要是不找回来,以后他还有脸在曲池城里混么!
所以他跑回知府衙门之后,夸大其辞、添油加醋地在侯知府面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把小七的功夫形容得十分厉害,然后又连哭带诉,述说对方如何折辱自己四名官差,如何口出狂言要踏平知府衙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乱党贼子,分明是不把知府大人放在眼里,更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侯知府一听之下,也是怒气冲冲,虽然对方只有一人,但听他手下讲,那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一掌拍碎了实木所制的坚硬柜台,这份功力,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对付这样的高手,也值得他出动一次铁甲军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下令点兵出发。
那官差心中大喜,没想到知府大人这般给自己脸面,居然出动铁甲军前去救人。
他生怕知府大人反悔,又转述了小七的最后一句话:“让你们的知府大人抬着八抬大轿,来这里接人!”
说完之后,他继续火上浇油地说道:“知府大人,那小子说话实在是猖狂之极,竟敢让大人您出动八抬大轿,他们不过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姑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敢口出狂言,大人,属下实在是气不过!”
他本来以为知府大人听完之后,一定会更加生气。
可没想到,侯知府本来怒气冲冲的准备出发,闻言,竟然站定了脚步,像是思索什么一样,问了一句:“你说那恶徒共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病人?”
“是啊,也不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来头,居然大言不惭,说要带着那死不死活不活的病人来大人您的衙门养病,属下越听越是来气,出言斥责他们,那男子却不由分说,就将属下痛打了一顿,大人哪,他打了属下不要紧,可属下是大人的人,大人是朝廷的人,他打属于,就等于是打了大人您的脸,打了朝廷的脸!”
那官差一副为了侯知府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可侯知府却并没有什么感动之色,脸上的怒意也消失了,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又问道:“你把那一男一女长得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服,给我详详细细地说来,一个字也不许漏!”
他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一男一女,不会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吧?
他曾听得墨白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因为要救一名重伤垂死的姑娘,先行下山,前来曲池城抓药。
一听说太子殿下来了他的地盘,他怎不紧张万分?
他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带着少女们匆匆下山,刚刚回到衙门,正准备派人去打探一下太子殿下的下落,就看到了那名前来报信的官差。
他听那官差说得十分严重,有一名武功高强之极的乱党贼子,公然辱骂朝廷,欧打官差,不由又惊又怒。
这还了得!
太子殿下就在这曲池城中,万一让太子殿下遇到了这名乱党,听到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岂不是要说他这个知府无能!
所以他想都不想地就点齐人马准备去捉拿乱党。
可突然又听到那官差的最后一句,那乱党不是一个,而是一男一女,还带着一个重病之人,他就开始犯起了嘀咕。
尤其是那乱党的最后一句话:让自己抬着八抬大轿去接人。
真真是好大的口吻!
八抬大轿?
这是一般人坐得起的轿子么?
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乘坐,就连他这个曲池知府也没资格坐上一坐。
不对,不对。
寻常一个乱党,就算他再嚣张,也说不出这等狂妄之极的话来。
那就极有一个可能,那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侯知府越想眼睛越亮,他几乎可以拍板了。
这可正是他立功表现的好时机啊,自己可万万不能再错过了。
他正准备下令撤回铁甲军出动的命令,转念一想,不可,不可。
万一自己所料错误,对方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真的乱党,没了铁甲军,仅靠自己手下这些酒囊饭袋的官差,能济得了什么事!
还是带上铁甲军最为稳妥。
如果对方真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自己带着铁甲军前去迎接,越发能够显得隆重,到时候在铁甲军的护送下,自己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风风光光地迎进知府衙门,太子殿下一定会夸赞自己办事得力,对自己高看一眼。
对,就是这个主意。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衣,又是灰又是土,看上去就像个叫化子,那姑娘长得倒像是一朵花,可她居然嫁给了一名乱党,真真是没生眼珠子,对了,知府大人,那姑娘不但长得好,她还会医术呢。”
那官差口沫横飞地把小七和若水的装束描述了一番,想了想,最后又加上了一句。
因为若水给那于掌柜治病的法子太让他震惊了,他忽然想起知府公子最是喜欢美女,他要是把那姑娘夸耀一般,知府公子要是看上了她,将她纳回府里,非得活活气死那穿黑衣的小子不可!
“哦,会医术?这倒是少见,你详细说来。”侯知府心中一动,脸上却是不露声色。
那官差马上绘形绘色地把若水给于掌柜治病的情况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若水居然开了一剂剧毒之药给那于掌柜服用,那掌柜的不但没死,还被治好了多年的老寒腿,语气更是夸大,将若水的医术夸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侯知府越听越是笃定,这一男一女,就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太子妃的医术他可是亲眼所见,除了太子妃,他再也没听过哪个女子还会这般出神入化的医术。
既然探知了太子殿下的下落,那自己可得赶紧出发接人才是。
于是侯知府马上命人备好了八抬大轿,跟在自己的坐骑后面,一路风驰电掣般的向着杏林春而来。
他又生怕太子殿下等得不耐烦走掉了,早早就吩咐铁甲兵先行赶去杏林春,将方圆十里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杏林春里的众人却哪里知道这一切,听说铁甲兵围困,个个都往坏的方面去想,只想到大祸临头,纷纷躲进了后院。
这时,侯知府站在杏林春的大门外,听了那官差让乱箭射死屋里人的提议,突然脸色一变,面沉似水,抬起手来,“啪”的一声重重打了那官差一记嘴巴。
他会一些粗浅拳脚功夫,手劲远比常人为大,这一记巴掌只糊得那官差在地上连转了三个圈,半天找不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