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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皇子的信中写道,他对鲜于东很是赞赏,称他有胆有识,懂得擒良木而栖,将鲜于东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又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要走漏了风声,对于北方驻地官员,能收买的就收买,收买不了的就想法子加以陷害,务要将沿途的地方官员尽为所为,为北曜的铁骑南下东黎,打开一条通天大道。
信中又道,特奉上奇珍异宝二十箱,让鲜于东用于筹幄,另听闻鲜于东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打造兵器,所以特赠其寒铁一块,锻造之时加于凡铁之中,可收奇效。
看到这里,若水和小七才知道鲜于东家中的那些珍玩珠宝的来历。
若水嘴巴一撇,道:“看不出来,他对鲜于东这条狗还真不错。”
小七的唇抿得紧紧的,没有说话,若水也不再多说,二人继续看信。
其中最让小七和若水感到震惊的,是十三皇子在信中提到了一些朝中官员,将这些人的性格禀性说得极为详细,告诉鲜于东何人可以拉拢,何人要避而远之,拉拢之时要投其所好,爱财的送钱,好色的赠美,要权的许以高官厚爵。
信的最后写道,只要鲜于东为北曜尽心出力,待北曜平灭东黎之日,就是加封鲜于东为一字并肩王之时。
这一字并肩王乃是世袭的铁帽子王,子孙后代,永世传承。
原来十三皇子许了他这样一个天大的好处,怪不得鲜于东会为之动心。
看来马公子的供状并未做假。
信的末尾并未署名,只是盖了一枚朱印,弯弯曲曲的,若水一个字也不识得,料想是北曜国的文字。
“小七,这枚印章刻的是什么?”若水指着那枚小印。
“惠亲王。”小七一字一顿地说出三个字,面沉如水,右手握拳,在桌上重重一捶。
若水一听就明白了,这惠亲王想必就是十三皇子在北曜国的封号。
小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枚印章上,愤怒之余,还有深深的痛心和伤感。
自他懂事以来,他一直以为生母不在人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北曜国十三皇子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孺慕之思,认定他就是除了父皇之外,自己最亲的亲人。
可这二十年来,他这位世上最亲的舅舅居然从来没有来北曜看过他一次。
他在江湖上游历的那五年里,也曾经去过北曜,并在北曜逗留了整整三年之久。
他也曾递帖求见,也曾惫夜探访,却均一无所获。
十三皇子就像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神秘之极,那三年来,他竟然不曾见过自己的舅舅一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对十三皇子隐隐起了一丝戒心。
如果他真的当自己是亲人,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连面都不露?
这不合常理!
小七行事谨慎,他既然对十三皇子产生了猜疑之心,便派了心腹潜入北曜,想法子混进惠亲王府,一步步接近十三皇子,想要探知十三皇子的心意。
可惜的是,十三皇子对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信任。
小七安插的人只有子乔一个人才最终接近到十三皇子的身边,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却没有从十三皇子的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最后,子乔为了营救若水,身份暴露,被十三皇子亲手处死。
一想起子乔,小七心中就是一痛。
他的亲舅舅,居然在暗地里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灭掉自己的国家,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椅背,手背上青筋突起,“咔嚓”一声,椅背竟然硬生生被他捏碎。
小七心里在想什么,若水全部都能体会。
那是一种被亲人背叛的失望和痛心!
小七嘴上虽然一字不说,但他的心里一定像是被毒蛇咬噬一样的痛楚难当。
若水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小七的右掌,只觉他手掌心中满是汗水,右臂不住地颤抖,显是心绪难平,奔涌激荡。
“小七,你说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她眨了眨眼,忽道。
“恭喜我?”小七闻言,转头看向若水,眸中尽是难懂之色。
他现在满心愤懑,无处发泄,哪里有什么可恭喜之处!
“咱们追查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看到了一点眉目,这是不是喜事一件?”若水扬了扬手中的信笺,“这几封书信,就是他最大的证据,还有鲜于东这个最重要的人证,咱们一下子拿到了人证和物证,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她和小七虽然早就怀疑十三皇子会在暗中对东黎不利,但那仅仅是怀疑,二人没有半点证据,就算是将此事禀报圣德帝,空口白牙,又拿什么取信于父皇?
可是没想到永凌一行,两人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收获,一下子拿到了十三皇子暗图不轨的两大证据。
回到帝都,如果他们把这几封书信和鲜于东带到圣德帝的面前,必然会引起圣德帝的重视。
只要圣德帝有了准备,他们提前布署,就不怕北曜会攻东黎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不怕敌人当面张开獠牙,怕就怕的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小七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件喜事,值得庆幸。”
话虽如此,他的唇边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如果可以选择,他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舅舅和父皇反目为仇,当十三皇子率领北曜的铁骑踏进东黎国土的时候,他该怎样去面对?
“小七,你担心的事,或许不会发生。”若水忽道。
“不会发生?”小七苦笑道:“我也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可是,你看这字里行间,处处彰显他的野心勃勃,他甚至比兀立汗的野心还要大,竟欲将我东黎倾吞入腹,吃得连渣都不剩。”
“你说的不错,他的野心的确很大,不过小七,你却忽略了一点。”若水用手点着信纸上那颗红印,饶有深意地道:“你瞧,这颗印信上刻的是什么?是惠亲王三个字,别忘了,北曜国的当今陛下,是你的亲外公!”
小七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了若水的话中之意。
他仰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摇头道:“水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位外公,嘿嘿。”
他冷冷一笑,续道:“他共有十几个皇子,三十几个公主,数十名外孙孙女,我在他的眼里,算得了什么?或许他压根就不记得还有我这样一个亲外孙!”
他的笑容里满是冷嘲,想起自己小时候所受的苦楚,当他毒发之时,缠绵病榻,受人欺凌,除了父皇,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怜惜过他!
舅舅,外公,这些他生命中的亲人,从他出生的那刻起,就已经抛弃了他。
“小七,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若水摇摇头道:“我没见过你那个皇帝外公,不过他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派遣使者前来探望于你,也无礼物赠送,可见此人心性凉薄,他对你既无血亲之情,自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此息了对东黎的觊觎之心。”
“那你的意思是?”小七不解地看向若水。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若水提起手掌,在空中虚劈了一下,模拟快刀断水。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小七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皱眉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咱们要在北曜国还未出兵之前,想个法子阻止他们,让他们出不了兵?”他忽然双眼一亮。
“不错!”若水含笑点头,“你那位舅舅的狼子野心,直到现在才初露端倪,在表面上,他和咱们东黎还是一团和气,他不想撕破这张脸,那咱们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小七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他一看到若水脸上露出那种胸有成竹的微笑,就知道她已经智珠在握。
若水却不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小七,你和我说说你那位外公的事情吧,听说他生了好多个儿子女儿,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没有立过太子,是不是?”
“不错。”小七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外公生性多疑,从不肯信人,他身居上位,却每天都在担心有人会造他的反,篡他的位,就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相信,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太子之位一直虚悬。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十几个儿子,我那些伯伯叔叔们,每日里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为了这太子的宝座打得是头破血流。”
“这么说,你外公并无特别偏爱的儿子喽?那惠亲王呢?”若水又问。
“惠亲王年少之时锋芒太露,行事张扬,并不为我外公所喜,听说十年前,我外公曾经一纸诏书将他贬到了蛮荒之地,后来过了数年,我外公生了一场重病,又想起这个被自己贬到了荒凉之地的儿子来,便派人将他召回。重新回到京城的惠亲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谦和儒雅,有如一块琢磨好的美玉,我外公见之甚喜,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对惠亲王就比之前亲厚了许多,开始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惠亲王去处理。也正因为这样,惠亲王遭到了其他皇子们的嫉妒和猜忌。”
这些全都是小七派在北曜的亲信打探回来的消息,之前他不想若水操心国事,所以从来不曾和若水提过,今天见若水问起,便说得十分详尽,来龙去脉,交待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