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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比海水还要浓郁的鱼腥味。
镇子外围随处可见倒塌的外墙和无人居住的破败古屋。没有居民的踪影,就好像海面上眺望的人影全都躲藏起来。
奥菲莉亚忽然停住步伐,身躯缝隙亮起暗红色的光泽。
“什么……在警告……我。”
作为怨灵的奥菲莉亚被排斥小镇之外,陆离因为是人类而不受影响。
“你等在这里。”
“不……”
“出来后需要你的接应。”
陆离检查身上携带的物品。通灵枪与镀银子弹,水壶和罐头,油灯和萤石,一些先令和几枚怪异货币,药片,单筒望远镜也带在身上。
“等……等。”
奥菲莉亚嘶哑低语。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安娜。”
“什么。”
“她……还活着,就在你……身边。”
陆离的黑眸安静凝实奥菲莉亚,那张没有五官的扁平焦黑脸庞看不出表情。
安娜牺牲自己救活他的确曾被陆离思考。
比如为何陆离是漫长的二十四年后归来,比如星期五那句意义不明的“看到伤口后你会死的”,比如苏格拉底说“她就在你身旁,从未离开你”。
但就像其他可能一样,没有证据。
“我能……感受到她……感受到……对我的……敌意,感受到……炽热……的爱。”
“为什么这时告诉我。”陆离说。
他想到低理智值后频繁浮现的安娜幻象。
“我……在你……眼里……看不到……活下去……的**,我不希望……你死在……里面。”
凛风吹入山洞般的嘶哑声中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真诚。
“相信我……”
陆离什么也没说,向她轻轻颔首,转身踏入乌云笼罩的阴郁小镇。
随着进入小镇的完整部分,陆离看见了本地居民。
他们的确是人类,但仍有显著的异常特征,比如缺少头发,脖颈两旁的皮肤鱼鳃一般褶起,还有一双鱼眼般突出,似乎永不闭合的眼睛。
这种特征似乎随年龄增长变得显著。孩童和年轻人身上几乎看不到,但中年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并且离奇的是镇子上都是孩童、年轻人和中年人,没有老人。
陆离的出现让镇上居民交头接耳,充斥对外来者的戒备和敌视,犹如他们才是奇怪的存在。
但某种程度来说又相当友善——毕竟这里是深海之主的领地,迎接他们的是献祭仪式更符合逻辑。
这种戒备让陆离难以靠近当地人,就连杂货店和商店也不愿接待。不过也没疑似异教徒或怪物仆从来找麻烦。
经过空旷的圆形广场,他们看到街角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立柱教堂。
教堂表墙油漆脱落已久,斑驳褪色的山墙上写着教会的名字:大衮密教。
这是否就是深海之主?
陆离的确从教堂深处的幽暗感受到梦魇般的源自深海的气息,但镇民们对教堂的破败原始无动于衷,仿佛并不信仰教堂代表的神灵。
隐约能够窥见幽暗重噩梦般的轮廓。陆离没有过多停留与注视,如游人走过。
又经过几条街区,陆离找到一间明显非当地人开的旅馆:瓦雅安人之家。
瓦雅安人曾是艾伦半岛本地土著居民,而且那些本地人开设的商铺没有招牌。
推门走近旅馆,柜台后的身影确认了陆离的猜想。
那是位老人,而且没有当地人的可憎特征。他惊异陆离外来者的身份,但还是允许他住下。
因为很久没有客人,旅馆一楼已经被生活杂物堆满,老人将陆离安排在二楼卧室。
窗前摆放着一株茂盛的蕨类植物盆栽,窗外正对着远方掀起波涛的海湾,工厂烟囱上升的轻烟融入云层。
闭上房门,等到老人走下台阶的脚步声不再响起,陆离视线从窗台那株墨绿色宽叶蕨类植物移开,取出单筒望远镜。
吱呀——
身旁的单人床似乎下陷,少女声音不解在问。
“为什么要来这么荒凉溃烂的地方?”
陆离拉出单筒望远镜的动作顿住。
“你难道喜欢她?”
坐在床边,踢晃着小腿的少女继续问。
陆离将伸长的单筒望远镜对向水湾。
破败粗犷的工厂周围有轮廓晃动,肤色或衣物犹如糅杂海藻汁的淤泥。
边缘港口有一片木板铺成的广场,矗立无法辨认,似乎是石雕又似乎只是柱子的轮廓。
当陆离凝视广场过久,远方海浪声忽然近在咫尺响彻,房屋浮现水雾般的洇痕,腥臭污黑仿佛源自海底淤泥的水线从天花板渗透,打湿头发,钻进皮肤……
“你没说话,看来默认了……”
耳畔失落的低语令陆离回神,挪开单筒望远镜。
他险些坠入此地教团惑人的扭曲癫狂……但被谵妄所救。
“我只是无意和幻觉交流。”
陆离不再用望远镜窥探海港。
那里显然和卡特琳娜下落有关,但想靠近得找到免疫污染的办法。
陆离伸手触摸仍赶到冰冷的头皮,却触碰到一块冰冷,腻滑,犹如正散发鱼腥味的鳞片。
它与头皮生长一起,仿佛本就是皮肤的一部分。
陆离伸手取出药片,倒出几枚黄褐色压扁的药片送入口中咽下。
这时由莱纳医药研制的压抑低理智产生的谵妄的药物。
药片迅速起效,床榻上安娜的幻象消失不见。
陆离伸手触摸头发,那枚鳞片还存在于黑发下。
不是幻象,不是谵妄,鳞片是和普修斯一样的畸变。
蹬——蹬——蹬。
房门外响起踩踏木梯的缓慢声音,不久后房门被敲响。
陆离收起药瓶,拂平拨开的黑发,打开房门。
友善的老人送来了脆饼和鱼肉汤。
“我来自外面,想知道一些关于这里的事。”
接过不打算吃的食物,陆离开口说道。
老人布满褶皱沟壑,但与本地人截然不同的脸庞失去笑容。
“不要打听镇上的秘密,不要与当地人接触,不要靠近海岸。”
他显然知道什么。
“为什么。”
老人继续说什么前,木板缝隙下的客厅传来缓慢,蠕动般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