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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虎,这个人物在“国债327事件”里崭露头角,那是5年前,也就是95年一场有关国债期货合约的“多”“空”对战,他率领皖省的国债资本取得“多”头胜利。
在这之前,皖省国债有着多达5亿的亏空,此役过后,不仅填上窟窿,还获得了上亿的盈利,陈舒虎本人也拿到了政府的现金奖励。
时人不清楚这笔奖励的数字,但方卓依稀记得那是这个时代可以称之为巨款的数百万,最起码也价值两个加油站了。
当然,这和盈利相比还是小数目。
玩证券,懂金融,有能力,敢打敢拼,以及最重要的,他出色完成任务的结果让领导们很满意。
方卓努力回忆着陈舒虎这位在未来被很多人嚼舌根的人物,又试图找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然而,报纸都是当下新闻,专门骑车去的网吧也找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毕竟,这个时节的百度刚创立没几个月,谷歌也没进入国内,正闪耀的都是门户网站和BBS论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报纸上的不良资产“红星宣纸”有一块地皮是以后政府对城市发展规划的重点区域。
并且,地皮在未来一两年就会升值。
这一点很重要,只是,超前信息的变现方式还有待考量。
回到千禧年的这天下午,方卓去了趟银行,取出自己的全部家当,2000块钱。
尽管如今“万元户”的说法已经不再流行,但这也是一笔不菲的钱,包括了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近半年的生活费。
方卓的家境相对不错,母亲是在县里的建筑公司当工程师,父亲则是省内省外的拉货跑车,也就差不多一年后,建筑公司效益降低,家里贷款买了没两年的货车莫名大修,父亲背债转行引起连锁反应,从此就是绵延近十年的阴霾。
等到家里情况稍有见好的希望,母亲却突然入院,身体也没检查出什么确切毛病就离开人世,那年,她五十三,刚有能力的方卓满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和怅惘。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回到宿舍,方卓见到秉烛夜读的室友林诚。
“方卓,回来了啊,家里电话打了?”
“没通,应该在忙。”方卓有在回来途中用电话亭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他问道,“怎么在这点着蜡烛看书?”
“停电了。”真·秉烛夜读的林诚关心道,“那没问到你表妹转院情况啊,他们来庐州要不要提前准备?”
“等他们到了再说。”方卓叹气,也没提转院这个误会。
林诚把书合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宿舍里安静了一会,只有光影起伏不定。
过了会,林诚有点受不了气氛,开口换个话题:“方卓,你想好去哪实习了吗?”
“还没来得及想。”方卓答道。
“我现在是既想升本,又想赶紧工作。”林诚踌躇道,“我想去鹏城,那边有我老乡开公司,听说工资待遇不错。不过,感觉还是学历高点,以后发展更好。哎,真的犹豫。”
方卓没有立即说话,他知道这位仁兄最终还是选择考试升本,宿舍里另一位搬出去住的室友**勇则是怀揣当老板的梦想去了改开明珠的鹏城,还有一位徐凯是家里有关系已经和学校打了招呼正在工作。
再过几年,升本没考上的林诚去了厂里,梦想当老板的**勇回家跑起出租,倒是已经工作的徐凯顺顺利利的上班、结婚、生子,就是后来听说孩子不是他自己的……
二十一世纪,时代在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在日新月异的发展,可普通人翻出的浪花只是澎湃浪潮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考试你就专心考,想去鹏城就早点去,不要首鼠两端,要是去了鹏城,记得早点买房。我听人说,房价以后会涨很高的。”方卓规劝道,“嗯,贷款按揭买也行。”
“贷什么款啊,听说鹏城工资一个月有将近两千块钱,狠劲干几年再找个媳妇,家里再添点,就可以直接买了。”林诚笑道,“我特烦欠人钱,更别说问银行借了。”
方卓摸了摸额头,狠劲干几年怕是在那边就不好找媳妇了,再狠劲干几年恐怕只能去越南买了。
“再说吧,过几天我和你普及下房价趋势。”方卓摇头。
林诚又嘀咕了几句,突然瞧见方卓在摸黑拿出双肩包,收拾衣服。
“你收拾衣服干什么?后几天都在医院吗?”
“不是,我出去两天去义乌置办点东西,学校有事你帮着看点。”方卓随口道。
林诚不解,追问两句见室友搪塞,只好说道:“那行,班上点名我帮你看着点,老师问起来就说你上医院了。”
他叹口气,继续秉灯夜读。
宿舍里一时只有书翻页和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偶尔,窗外还有车经过的喇叭声。
第二天一早,林诚迷糊醒来,缓了两分钟去瞧室友的床铺却发现已经收拾干净,方卓和他的双肩包都消失不见。
“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会收拾床了……”
他喃喃自语,走到床铺前发现枕边还折着两份报纸,最上面一份印有粗黑的“庐州市产业招商推介会”字样。
……
9月14号,周三下午,最近因为工作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陈舒虎走出单位,习惯性的走向50米外的证券所。
每次清闲或者碰到不顺心的事,他来这里总能得到很多灵感和心灵上的慰藉,红色、绿色的数字仿佛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令人沉迷。
证券交易所里股民不少,最近一路上涨的A股极大的激发了大家入场的热情。
“1850点。”
陈舒虎抬头看了眼今天的A股点数,夹着公文包坐在了大厅里,他没去拿门口提供的免费报纸,就一边看盘一边思考手头的工作难题应该怎么解决。
这个不良资产“红星宣纸”已经流拍两次、找合作告吹一次,实在是个老大难。
“不好意思,成华大道是东边方向么?”
陈舒虎的思绪被一声口音有些奇怪的问话打断,他扭头看向门口,看到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
不像是学生,表情气度没那么稚嫩,不像是职员,连着衣服戴的帽子有些新潮,也不像是老板,没有那一手标志性的皮包和鲁莽。
外地来的?好像有点南边的口音,羊城还是鹏城?或者是港台来的?
陈舒虎心里有个下意识的判断,看到门口的大妈对年轻人摇头。
他想了想,庐州好像没有成华大道。
年轻男人冲着门口大妈笑了笑,很自然的用英语道了声谢,顺手又拿了份免费报纸,悠游自在的走进证券大厅。
陈舒虎回过头继续看盘。
没过几秒,年轻男人坐在了他身边,摊开报纸认真的看了起来,稍倾,他从单挎包里拿开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陈舒虎的余光瞧见矿泉水瓶上是不认识的英文标签。
大厅屏幕里的A股点数慢慢跳动。
一行行的股票代码或绿或红。
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清秀脱俗的年轻人。
他们各自若有所思,彼此都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