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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策勒马停下。
他高踞山顶,看着山下渐行渐远,逶迤行进的点点黑影,心中酸涩难当。
明九娘告诉他,父母子女一场,最终还是夫妻相伴,要看着孩子渐渐离开。
道理他懂,可是心中的感受,却是旁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
那个最像明九娘的女儿,从此隔着山高水长,不知何日再见。
他曾想过,便是女儿日后嫁人,也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女儿受欺负的时候,他可以去打人;他想女儿的时候,还可以接女儿回家;就算实在不方便,他还可以没出息地去跳墙偷偷看看女儿到底过得好不好。
可是敏敏才六岁,就已经自己选择了离开。
她还那么小,本来不该承担那么多。
从女儿们小时候,他就听明九娘告诉她们,一定要先爱好自己,然后才能去爱别人。
可是他的敏敏,只是因为蒋纤纤中毒这件事情,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学医救人之路。
他算是看着春秋长大的,习武之人,经常身上带伤,因此他是王太医那里的常客,也看到春秋学医之苦。
春秋也会偷懒,也会有厌学的时候,还会有达不到王太医要求的时候,经常因此被责罚。
王太医说,病患以性命相托,半点不能有差错。
萧铁策那时候很赞成,觉得他对春秋的严苛是有道理的。
可是做了父亲之后,想到女儿要去承受那些,他却舍不得。
世间那么多人,让他们去学医不好吗?
就像晔儿发展书院,改变了很多寒门子弟的命运;学医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借此改变命运,为什么偏偏要是他的敏敏去承受?
这世间的苦,萧铁策宁愿自己都千百倍承受,也不愿意分毫加诸于自己的妻女身上。
这些话他都和敏敏说了,可是她太像明九娘了。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太阳渐渐升起,给守望在山顶的一人一马渡上了金黄色的光芒。
萧铁策眼眶被阳光刺到,酸酸涩涩又有流泪的冲动。
他的小女儿,真的离开了,他的心也像被掰掉了一块,被风一吹,空空荡荡,血流不止。
二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停在马首之上,歪头看着他。
九娘,你相公真的跟出来了。
还有,你相公哭了。
铁汉柔情,看得它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了。
萧铁策伸手让二丫跳到他掌心之上,道:“九娘让你出来找我的?”
二丫点点小脑袋,随后低头用喙在他掌心浅啄一下表示安慰。
小鸟长大了都要离巢,当初它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娘也这么难过?可惜当时它太高兴,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走吧,回去。”萧铁策远眺一眼,勒了勒缰绳道,“不要告诉九娘我来这里了,知道吗?”
悲伤这种情绪,留给自己就好了,不要让明九娘跟着难受。
二丫小眼睛眨了眨,又点点头。
“就说我去了校场罢。”萧铁策扬手把它送出去,调转马头方向,“回家。驾——”
二丫挥着翅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