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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胖子,说了这么多……”
“你说到了都尉、府尹……”
“来自京城的玉京金阙高手、镇国寺高手、天师府高手……”
“唯独没说到你自己!”
“来说说你吧,你在这场朝堂动荡中又是什么身份?”
晋安目光平静注视李护卫,现在李护卫哪怕自称是啥皇子,太子,王爷替现任圣君微服私访,调查官毒瘤,晋安都不会感觉意外了。
就算李护卫说自己就是当代圣君,唔,应该不可能……
皇帝小儿跑到京城外的州府几年,几年不上早朝,全国各地挤压的奏章谁来批?
还有三宫六院怎么办?
后宫里的六千宾妃怎么办?
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一说到自己身份,李护卫顿时腰杆一挺,那股自鸣得意的样子,晋安咋看咋眼熟。
晋安呵呵一笑。
这不就跟孔雀开屏翘尾巴的老道士,一个模样吗。
李护卫很严肃又让人觉得很搞笑的义正言辞说道:“咳咳,本官任职于京城刑察司,这次隐姓埋名来到武州府,就是为调查武州府官员奸细一案,刑察司与大理寺、御史府,并称三**司,三权分立司法审判。就好比这次的调查外族奸细安插进官员的名单,因为事关重大并且牵连甚广,所以这案直接归京城刑察司管。”
“而我在武州府的职责就是,混入民间,暗中扶持起三大药材商,掌控武州府的药材渠道流向,根据各地特殊药材的消耗情况,纠察出那些外族妖僧邪道的躲藏踪迹,然后配合都尉抓人。”
……
“那什么,晋安道长,陈道长见到本官,就不用行礼了,本官平易近人,深受民间百姓爱戴,可以免礼,见到本官可以不用行礼。”
呵呵。
晋安朝蹬鼻子上脸的李护卫呵呵一笑。
老道士手里还拿着扫帚和畚箕,他朝晋安撇撇嘴:“小兄弟,老道我突然好想打人。”
“如果让小兄弟你养的这头山羊打死大理寺官员,咱们这算不算是袭击朝廷命官的大罪?”
晋安直接大手一挥:“削剑,关门放羊!”
一点都没有怵了李护卫身上的官场身份。
李护卫不怕老道士,不怕晋安,就怕晋安养的那头长得跟牛犊一样大力气的山羊,当即就厚着脸皮的讪讪一笑:“开玩笑,开玩笑,二师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强烈的求生欲。
让李护卫已经放下所有脸皮。
晋安还没答应收徒,他已经对削剑强行攀关系,连二师兄都叫上了。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求生欲的,晋安和老道士都是脑门垂下黑线。
接下来,李护卫大致解释了下刑察司、大理寺、御史府的关系。
这三家就是康定国的最高三大司法机构。
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
权利最大。
这里的寺,不是寺院的寺。
寺,从来就不是寺院的意思,那是民间误解,寺通廷,在官方上一直都是机构的意思。
御史府平时不怎么出面审判普通案子,只负责审判朝廷官吏,甚至皇亲国戚。
假如碰到特殊案子,或是大理寺有冤假错案,御史府也有权出面复审,钳制大理寺。
至于刑察司。
一说到刑察司,李胖子就唉声叹气。
“哎,现在我们刑察司是最势微的时候,要不然这种牵连这么大的特殊案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刑察司来追查。”
“大理寺和御史府那帮官场老爷都舍不得离开权利斗争中心的京城,都担心自己一旦离开京城,就会受到对手弹劾或架空了权利。”
“而且这种案子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短时间没可能调查得出结果,十几年前的那次大事,朝野震动,把京城那些权贵都吓得不轻,深怕因为办事不利也会步了后尘,人头落地,家人流放,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有那个胆子往上凑的。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漏网之鱼惹来麻烦的案子,就落到最势微,没有话语权的刑察司头上。”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不管是现在权利最大的大理寺,还是御史府,还是最积弱的刑察司,都只是用来制约普通人或官员的机构。
如果碰到特殊案子,还得请动住在玉京金阙或镇国寺或天师府的民间能人异士,配合三大司法机构办案。
不管是玉京金阙、镇国寺,还是天师府,都是民间机构,它们是道佛两教的最高修行圣地,是一个让天下各地高手能有个聚集一起讨论道法、佛法,彼此交流修行心得的地方,不是朝廷机构。
京城在天子脚下,是天下龙脉汇聚之地,人杰地灵,所以玉京金阙和镇国寺都在京城。
天师府算是半个朝廷机构吧。
一开始是先有玉京金阙和镇国寺,后来才有天师府。天师府是个风水高手聚集的地方,也想效仿前二者,广纳天下各地风水高手,互相讨论心得,共促进步。
只是这天师府逐渐变了味,随着替皇室、王爷、侯爵、朝廷官员们寻龙点穴,跟官场牵扯越来越深,一身官老爷派头,这天师府的人开始染上了当官病,一个个都扎进官场权势中,不求修行,只求攀上皇室贵族得个一官半职,早已经不复初心。
以上这些都是通过李护卫之口,晋安旁敲侧击到的情报,对这个世界的格局再次有了清晰认知。
世俗王朝无法掌控天下能人异士。
而天下能人异士习惯了自由潇洒,不屑于给朝廷效力,当朝廷鹰爪,但他们又离不开朝廷的支持。
朝廷是天下正统,民心所向,掌管天下万万子民与民心,掌管天下亿兆疆土,不管道教还是佛教要想开山门收门徒,都必须由朝廷下发的道碟度牒,才算正统,被当地官员允许开道场收纳香火信徒。
不然民心所逆。
就是背道而驰。
逆天而为。
道佛虽然依附朝廷的认可,才能开山立派,但它们向来中立,从不参与世俗皇权更迭。
晋安最后面色古怪的看一眼李护卫:“李胖子,你的真名呢,你还没说呢?”
也不知道李护卫是装傻充愣,还是真不知道晋安的话中有话,他有些发懵的说道:“晋安道长你忘啦,上次我说过,我李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理所当然是姓李啊。”
晋安瞥一眼李护卫,也不知道他是真信了李护卫的话,还是假信,朝李护卫呵呵笑了一声,然后不再提真实姓名的事了。
“李胖子,既然你们是秘密行事,你把这么多秘辛事告诉我们,你就不怕我们把你、都尉、府尹的事都给抖搂出去?”晋安还有最后一件事想不明白。
李护卫倒是心大:“我相信晋安道长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李某人看人不会有错的。”
“如果是小人,是不会因为几个毫无瓜葛的墓里亡魂,嫉恶如仇,敢看淡生死的跟那个躲在墓里修行了千年的腾国国主斗法,替那些千年前的冤魂报仇雪恨。”
晋安看着李护卫贼溜溜转动的目光,总感觉这李护卫还有事瞒着他。
李护卫并没有说出全部实话。
不过,能审问出这么多情报,晋安也知道什么叫恰当好处,适可而止。
谁心里还没几个秘密不想被人知道呢。
只要他知道李护卫的身份是友非敌就行。
至于其它的。
李护卫哪天觉得时机成熟了想告诉他时,自然会告诉他,如果李护卫不想告诉他的,他就算以死相逼,撬开他的嘴巴也问不出什么来。
今天李护卫肯告诉他这些秘辛事,坦诚布公,已经是对他推心置腹,没把他们当外人看。做人嘛,要懂得知足常乐和适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事事都刨根问底,最后把朋友倒逼成敌人,最后连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都没一个。
这些都是老道士行走这么多年江湖,在平日生活中,一点一滴慢慢传授给晋安的人生哲学,为人处世方式。
人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知道了,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例子,不胜枚举。
……
孙福贵是名屠夫。
今天,俯冲一家大户的家丁,偷偷找到他,说他们家供给下面佃户耕地的耕牛,意外淹死了一头耕牛。
让他到府里屠宰那头意外淹死的耕牛。
孙福贵算是府城里名气有些大的屠夫了,他经受的猪、羊、牛、狗,不计其数,谁家要杀猪杀羊,都会找他,就算经手的牛也有七八头了。
说到这屠宰牛,是最有意思的,能养得起牛的都是大户人家,而那些大户人家总会隔三差五就有千奇百怪的杀牛理由。
比如牛脚崴了,不忍看牛痛苦,于是给牛“安乐死”。
比如牛吃草的时候,因为太贪吃,从山上掉下去,摔得奄奄一息,主家为了替牛解脱痛苦,于是又给牛“安乐死”。
再比如发狂连咬数人,于是又双给牛“安乐死”,让它下辈子别再当个咬人的疯牛。
……
这次的理由更离谱。
耕牛淹死了?
每次一想到这个理由,孙福贵就有些想笑。
这些人连找个杀牛的借口都这么懒得动脑子了吗?
这连续干旱,田地龟裂,滴水不沾,别说耕牛下田耕地了,连河里的水都干涸了,连水都没有了,你哪门子的意外淹死?
不过,这些大户人家,不是孙福贵这一个普通屠夫能招惹得起的,他也懒得寻思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门道,只要每次给的打赏足够就行。
如果碰到好说话的人家,或许还能蹭一点剩下的牛杂解解馋……
淅淅沥沥。
天上还在下着雨。
孙福贵跟着大户人家的家丁,随便披一件蓑衣和斗笠,走在街市上,任由那些雨水打在他脸上,在脸上结成一颗颗水珠。
给他那张黝黑粗糙的面庞,带来旱情过后的难得冰凉。
直到,一尊高大石牛石像映入孙福贵的眼前。
那尊石牛威猛高大,气势磅礴,它微低头,前蹄抬起,像是身上正负重驮着什么东西,重若千钧,那股沉厚、历史岁月的沧桑、悲凉气息,扑面而来。
石牛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根腱子肌肉的纹理都经过石匠的手,清晰雕刻出来,犹如要从石像里破壳而出活过来一样,传神了。
这尊石牛的来历,身为从小在府城长大的本地人,孙福贵自然知道,听说是十几年前的一次阴邑江断流,从江底下挖出来的,与这石牛一起挖出来的,还有石牛背上驮着的一口石棺。
听老一辈讲,当时这石牛被打捞出来时很古怪,就像是在阴邑江底下驮棺前行,仿佛是活的,一直在江下前行,直到那次阴邑江断流才暴露出来,而那石棺里葬着的人,是名道士……
但这事毕竟已经过去很久。
老一辈们的许多民间志怪传说,都变得模棱两可,真假难辨了。
或许这头石牛真的是从江底下打捞出来的,但是不是真有什么石棺,真葬着什么道士,谁又能说得清呢。
也许是江边哪个村子,往江里扔的石牛也说不准。
阴邑江两边的村子不少,自古就有龙王传说,有不少为了祈福风调雨顺,来年不发洪涝,两江百姓没少祭拜阴邑江,往阴邑江里投一些陶罐、石雕什么的。
就比如说,前些时间的连续干旱,就有不少人投年轻貌美女子给龙王当水神娘娘。
“真是造孽。”
一想到那些被人害死的女子,孙福贵心有不忍的叹气一声。
孙福贵叹气,当快要走过石牛时,他蓦然停住脚步。
“孙福贵,看什么呢,快走啊。”一直走在前面得家丁,看到身后的孙福贵突然停住不动,怔怔看着广场上的那尊石牛发呆,他有些不耐烦的走回来喊道。
孙福贵怔怔出神好一会,直到被家丁叫了好几声,他才如被人当头喝棒惊醒一样,神色惊慌的手指石牛道:“你,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头石牛好像活了过来?”
家丁不耐烦的瞅瞅广场上摆放了十几年的石牛。
这石牛他早看腻了。
不耐烦的道:“别磨蹭了,肯定是你眼花了,这不就是个普通石牛吗,哪来会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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