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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虽是喊的亚里。
但十人小队全都呼啦啦跑过来。
他们带来的,还有今天刚灌满清水的水袋。
当看到那些清水时,嘴唇干裂厉害,口干舌燥的村民们,眼里露出了沙漠子民对于水的渴望。
但他们没有伸手去接那些水袋。
目光疑惑、不解看着晋安他们。
沙漠水珍贵,在别的地方,向来都是外地人在沙漠里迷路或喝光水,然后找本地人借水喝。
今天却反了过来。
因为他们这些本地村民混得太惨,外地人不找他们不借水喝,反而还往外送水给他们这些本地人喝。
这转折。
让他们都错愕愣住。
以为是他们看错的幻觉,没人敢伸手去接那些水。
直到,晋安让亚里帮他翻译,当听到萨迪克和萨哈甫的消息时,村民们疲累到麻木的眼神,点燃起神采,人群里哭泣冲出几人。
几位中年男女,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老妇人,激动走出人群,问起萨迪克和萨哈甫的下落。
有一对中年男女,是萨哈甫的阿帕阿塔。
一位中年妇人是萨迪克的婆娘,萨迪克的婆娘比萨迪克还强壮半个头,晋安总算明白老萨迪克为什么怕家里怕老婆了。
这叫天生的血脉压制。
而那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则是萨迪克的阿帕,也就是萨哈甫的外婆。
他们哭泣着要找萨迪克和萨哈甫,激动问晋安二人在哪,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平安,两人离开村子找水两年,这一去就是两年未回,音信全无,他们都以为两人出了什么意外。
今天突然听到有关两人的消息,两年来的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泪如雨下。
“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都还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你们可以放心。”
晋安沉声说,亚里翻译。
“我们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离开家乡找水两年,无不每天都在想念家乡,不过他们现在并不在村里,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有罪之身,无脸见你们,想赎完罪后再回特什萨塔村。”
“我们这次要深入沙漠,刚好会经过特什萨塔村,所以他们让我们见到你们后报一句平安,顺便转告一句,他们离村两年终于为村里找到水,他们终于弥补上以前欠下的债,等他们赎完罪很快就会回来重聚。”
听完亚里的翻译,听到萨迪克和萨哈甫都平安无事,几人喜极而泣,哭着哭着又转为骂起两人的薄情,这一走就是两年,怎么舍得撇下家里的阿帕阿塔天天以泪洗面,不回家看一趟阿帕阿塔。
就连萨迪克的婆娘,哭着哭着开始一口一个老娘的破口大骂起来,边骂边哭哭啼啼不止。
晋安和伊里哈木都憋笑看着萨迪克。
萨迪克此刻哭成泪羊羊,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目光,听着婆娘不停骂自己,是那么熟悉又亲切,千好万好都不如家和家里的婆娘好。
他就喜欢被家里婆娘骂。
以前觉得家里婆娘总是叨叨叨的烦。
现在却格外怀念。
恨不得再年轻二十岁,听一辈子都不会腻。
听到自己儿子和外孙都平安无事,那位老妇人虽然也神色激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并未完全信任晋安的话。
“这位道长,应该是汉人吧?”老妇人并不会讲汉话,这次依旧是亚里充当翻译。
被老妇人这么一问,在场其他村民在经过起初喜悦后,也都回想起了两年前的那次遭遇,顿时喜悦神色一暗,重新变得沉默不言,就连看向亚里他们好心递来的水都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晋安面对这些村民们的反应,早已心中有预料。
他并没有因好心被人误解而生气或恼怒,温和一笑:“关于两年前的事,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和我说起过。”
“特什萨塔村好心救汉人却引狼入室,这事因汉人而起,逼迫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背井离乡,外出找水,他们被汉人骗过一次,差点导致全村遭到灭顶之灾,他们对汉人的仇恨和敌视,按照正常情理来讲,的确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信任汉人,反而只会更加仇视我们汉人。”
“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敌视我们汉人是应该。”
“他们的家人敌视我们汉人也是应该。”
“特什萨塔村全村村民敌视我们汉人也还是应该。”
晋安看着眼前这些身体瘦弱,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村民们,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我知道因为我的汉人身份,你们很难接纳我…就如萨迪克和萨哈甫在一开始也很敌视我,直到花了很长时间的相互了解他们才慢慢接纳我一样。”
“但我觉得,连萨迪克和萨哈甫都能接纳我,只要我以心交心,坦诚相待,同样也能打动特什萨塔村村民,所以我们没有隐瞒自己是汉人的身份,要想让你们相信我的话,首先诚意最重要。而欺骗,并不是朋友所为,沙漠的子民最讨厌被人欺骗和背叛。”
当说到这,晋安脚边的两头绵羊,看着晋安似在焦急说什么,晋安听后一愣,随后露出些哭笑不得表情。
“为了让你们能够放心信任我,萨迪克和萨哈甫特地将你们的一些**告诉。”
晋安看向萨迪克的婆娘:“你叫‘尔古丽’,是萨迪克的婆娘,萨迪克说他当初跟着商人见过世面,靠着抄几首汉人的诗,把特什萨塔村之花娶到手……”
“他还说在你屁股上有一个胎记……”
萨迪克婆娘听完晋安的话,顿时憋了个大红脸:“那个死鬼连把这么**的事都告诉你了?”
惹来其他人一阵哄堂大笑。
这些话,其实都是萨迪克刚才告诉晋安的。
他怕晋安得不到家里人信任,于是脑子一热,把啥该说和不该说的全都倒豆子一样的告诉晋安。
“你们是萨哈甫的父母,穆图可提和伊纳甫,萨哈甫说他小时候放羊不小心弄丢一只小羊羔,其实那只小羊羔并没有丢,而是进了他阿塔穆图可提和萨迪克两人的肚子,两人担心会被伊纳甫你揍,于是用小羊羔的一只蹄子和屁股边的一圈肉收买他,让萨迪克替他们两人顶罪…萨哈甫说他只吃到一只羊蹄和屁股肉,结果连吃两天的棍子,他越想越吃亏,想说出真相,最后又被吃剩下的一只羊蹄给收买。”
晋安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这对舅舅和外甥真是对活宝。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萨哈甫父亲的一块最嫩处腰肉,被萨哈甫母亲掐住狠狠一旋,措不及防下,发出惨叫,疼得额头冒冷汗又心虚不敢躲闪。
其实晋安还有很多**没讲,但不用等他讲了,特什萨塔村的村民们已经相信他的话,他是萨迪克和萨哈甫最信任的朋友。
如果不是最信任之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私密,**话的。
他们都为两人感到高兴。
两人因汉人而离开村子,又因汉人而结交到推心置腹的益友,两人都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反而学会放下仇恨,重新结交到新的良朋益友。
他们都由衷替两人感到高兴。
他们这些年来一直担心,怕两人想不开,思想走向极端,跑去杀汉人,得罪汉人。
特什萨塔村村民们都已经接纳晋安,选择信任晋安,这时,那位老妇人声音苍老的朝晋安紧张说道:“晋安道长,刚才我还怀疑过你来特什萨塔村的目的,我代表族人向你道歉,谢谢晋安道长一直照顾萨迪克和萨哈甫,希望我刚才没有让你与萨迪克、萨哈甫的交情产生间隙。”
见一位长者对自己说话这么客气,晋安忙让对方无需这么客气,解释他并未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特什萨塔村已经接纳晋安他们,村民们开始接过水袋,道过谢后迫不及待的喝起来。
不过这些村民并没有喝光晋安他们的水。
一村人才只喝了一只水袋的清水。
相当于是每人才喝一小口。
不是他们不愿多喝,而是他们深知在沙漠里的淡水珍贵,所以不敢贪心喝太多,怕晋安他们在接下来的沙漠之行里没有充足的水喝。
“你们不必这么太客气,其实说起来,这水是属于特什萨塔村,本来就是特什萨塔村的财产。”晋安的话让村民们有些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亚里此刻在旁多嘴一句:“你们应该感谢晋安道长,是他让村里的那口枯井重新有水,你们喝的这些清澈干净的水,就是从特什萨塔村枯井里打上来的。”
亚里的话,果然再次引起一阵喧哗声与错愕,震撼。
当村民们亲眼见证到那口原本只能打上来泥沙的枯井,时隔数年,木桶再次摇上来干净清澈的水时,在经过起初的震撼后,每个人再也忍不住的喜极而泣哭出声。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率先朝晋安下跪。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下跪,朝晋安表达感恩之情。
晋安就是他们一直在苦苦祈求的神灵,只有神灵,才能创造如此奇迹,在沙漠里变出来这么清澈的水。
晋安让亚里他们帮忙一起扶起村民,然后耐心解释说:“其实我所做的并不多,这口井水本身并未枯竭,只是被泥沙淤堵住了。”
虽然晋安说得轻描淡写,但特什萨塔村的村民们已经通过亚里之口,得知了整个挖井过程,知道其中的凶险,一直不停的向晋安表达感激之情。
“萨迪克和萨哈甫这次遇到贵人了,晋安道长你就是我们特什萨塔村的大贵人!能认识晋安道长,是萨迪克、萨哈甫的福气,也是我们特什萨塔村的天大福气!”萨迪克的母亲,也便是那位老妇人紧紧握着晋安的手,不停的感谢。
这一夜,特什萨塔村篝火盛大。
村民们围着晋安等人载歌载舞,他们拿出萨它、手鼓、纳格纳鼓,用沙漠子弟特有的热情欢迎远道而来的晋安。
一些村民挖开自家隐蔽地窖,拿出为数不多的存肉,尽情款待晋安,献上沙漠子民如沙漠太阳一样的热情。
晋安受到这些气氛感染,于是让亚里从骆驼背上拿些肉干和羊奶酒分给村民们,因为他看出来这些村民身体枯瘦,皮肤干燥无光泽,这一看就是长期饥饿营养不良的后遗症。
等篝火盛会快到尾声,大家吃喝差不多时,晋安这才好奇询问起,为什么村民们白天不在村里,直到晚上才归来?
是不是因为村里缺水,出去寻找新的水源吗?
假如是出村找水,不应该全村人都出动,而且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随身带上吧?
当晋安提出这个疑问时,原本说说笑笑,喝着羊奶酒的村民们,集体沉默,脸上的表情带着顾忌。
一声无奈的叹气,特什萨塔村的族长说出实情:“沿着沙漠往南,会碰到一棵倒塌的小胡杨木,在小胡杨木下有一个古国遗迹的隐蔽地窟,我们白天都藏在那里,只有天黑后才敢回村。”
晋安听得一怔。
晚上离开村子,白天躲在外面,他还能理解。
这白天离开村子,晚上才会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特什萨塔村的族长,是位年事很高,长期的劳动和营养不良,导致形如枯骨的老人。
老族长看出晋安眼里的疑惑,开始说出隐情。
“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这沙漠深处便不再平静,总是有一波又一波的人进入沙漠深处。”
“沙漠深处有什么,我们这些世世代代住在这里的人自然清楚,那些人都是奔着不死神国去的,不死神国里有长生不死之术,不死神国里有遍地黄金,有长生有宝藏,每年都会吸引一批又一批人深入沙漠寻找,这批人死了就会有另一批人继续进入沙漠寻找…就像是过去的千年里,从没人停止过寻找沙漠传说里的不死神国,但又始终没人找到过不死神国。”
“不过从半年前开始,这进出沙漠深处的人,越来越频繁,次数远超过去…看这情形,好像是有人在沙漠深处有了什么重要发现,所以吸引那么多人进入沙漠,有汉人、有西域诸国的人、有来自遥远北方的游牧部落的人、有沙盗、有盗宝人、有刻意伪装成西域商人的其他身份者…好像一下子全都扎堆往沙漠深处里赶。”
“我们举族躲在外面的原因,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大概在一个月前,有一伙势力很大的沙盗深入沙漠,到处抓人,他们抓来了许多人,有商人、有骆驼客、有康定国的汉人、还有从其它沙漠国家俘虏来的平民百姓,听说那伙沙盗想要在沙漠里干一件大事,需要抓很多人…我们害怕,近期有这么多人深入沙漠,村子的位置迟早会藏不住,会被更多人知道,更加害怕那伙沙盗会盯上我们村子,来我们村子抓人!沙盗残忍好杀又人多势众,我们肯定抵挡不住沙盗攻村,村子里有这么多女人跟小孩,一旦落在沙盗手里不是被糟蹋就是被卖给奴隶贩子,所以我才会决定带上村民们去外头躲躲,白天躲在外面,晚上才敢回村取些水。”
按照老族长所说,村里的羊有一半被他们宰杀,制作成肉干,他们带走所有肉干和食物,一个月来就是靠着有限的肉干和浑水熬过来的,另一半羊养在外面的临时营地里。
这老族长的确深谋远虑,有先见之明,因为他的预感成了真,骑着骆驼往南大概走百里左右,那伙沙盗抓来许多人在沙漠上挖东西,已经连挖
晋安皱眉:“老族长那你们总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个办法,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而且最近沙漠天气反常,外面炎热又缺水,族人的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吧。”
老族长与其他人相视一眼,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的说道:“以前我们是没办法,哪怕是再不舍故土,为了活命,能躲就躲,但现在不同了!晋安道长帮我们村子找到水,我们就有了比生命还更值得守护的东西!守住干净的水就是守住沙漠的宝藏,有了水就等于能养更多人,能生育更多的族人!”
“我们不打算再躲了!”
“而且…五天前我听到消息,那伙沙盗已经深入沙漠更深处,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路过我们村子了。”
这一夜,晋安与老族长他们谈论许多。
有聊到沙漠反常天气,有聊到井下陵墓,有聊到古河道,特什萨塔村历史。
第二天。
已经重新补充好清水的骆驼队,准备再次上路出发,他们路上走错方向几次,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必须得要加紧赶路补回落下的脚程。
一旦错过十二月,就要等来年才能再进沙漠找姑迟国了。
只要是人。
就有自己的私心。
晋安承人他的确有点私心。
为了寻找姑迟国,只能牺牲下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了,刚与亲人重逢,就又要经历离别。
不过两人的乐观,让晋安大感意外。
当晋安找上两人,说明来意后,两人面对再次离别居然看得很开。
“晋安道长,没有您,就没有我们,更没有这次的重回故乡与家人重聚。看到家人都平安,村子也重新有了水,我们的几大心愿都是晋安道长您帮我们实现,如果沙漠再多一尊神明,晋安道长您就是上苍派给我们,救了我们全村人一命的神灵。”
“我们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不懂回报与感恩的人,而且我们答应过,会帮晋安道长您找到姑迟国。我和我外甥一直觉得您是办大事的高人,肯定能顺利找到姑迟国,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再回特什萨塔村了。”
老萨迪克感激说道。
自从见过一面阿帕阿塔,得知身体健康,就连小萨哈甫也乐观了很多,迫不及待喊道:“晋安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越快越好,早日帮晋安道长您找到姑迟国!”
特什萨塔村民风淳朴。
晋安临走前给村子留了张二郎真君敕水符。
他在介绍过敕水符的用途后,让老族长把黄符贴在井壁,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井底有泥沙淤积,堵住井水。而且这敕水符还有净化水质,有强身健体,改善体质的效果。
乘着清晨天刚亮还未炙热,骆驼队再补齐水后,再次上路。
而特什萨塔村在这天,村民们心怀感恩,拆掉井水屋棚,在原址上兴建一座神宇。
神宇里有二郎真君神像,有道士神像,有山羊神像,祈求风调雨顺,牛羊强壮。
只是这次的山羊神像与黄子山村、月羌国的有些不同,这次的山羊神像旁还拖带着三头绵羊小跟班。
这次是真的四羊开泰!
假如被晋安知道这事,就是不知他还会不会带更多的戴罪之羊进沙漠!到时候一座庙宇都是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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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果然没说错,这章会很迟很迟,果然今天的守夜冠军是我拿定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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