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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察司指挥使的狴犴马车已经许久未出现在京城百姓眼前。
每次见到狴犴马车,都是要有大事发生,在京城引发轩然大波。
就拿最近一次见到狴犴马车来说,那次神武侯何等霸气,先是拆了天竺人信奉的庙宇,然后当街弯弓射杀罗刹国商团,做到了箭无虚发,全部毙命于皇城外。
那日场景可是许多人都见到了。
轰动一时。
京城百姓非但没有怪罪神武侯当街行凶,蛮狠跋扈,反而都是大加赞赏,民间都在夸赞神武侯杀出了一国威仪。
那些天竺人、罗刹人居然胆大包天的绑架刑察司,对朝廷的人下手,罪该万死。没有五马分尸,车裂极刑,都是太便宜这些异族了。
今日,那辆气象庄严,带着官衙威严,四匹塞北大马拉着的狴犴马车再次出现在京城百姓眼前,马车前后还有一大队身穿官服,带刀刑察司簇拥着出行,立马在民间引起骚动。
街上嗡嗡讨论声此起彼伏,大家已经知道晋安今日回京,都在好奇讨论神武侯今日刚回京就带着刑察司倾巢出动,这是又要办什么大案?
然后纷纷议论,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案,能引起神武侯如此重视,刚回京就马不停蹄的出行。
刑察司所过之处,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跟随在队伍后,想要一看究竟。
香料坊。
在几位副指挥使的喝声命令下,刑察司人员分散开来,将整个香料坊团团包围。
周边坊市的高层阁楼里,人们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动静,纷纷走到窗前、廊台前,向着吵闹方向眺望,看到了刑察司人人手举火把将香料坊围住的场景。
这么多的火把形成巨大火圈,照得夜幕通明,人喊马嘶声不绝,从上往下眺望,倒是颇为壮观。
此时的香料坊里乱作一团,这里面藏着许多见不得光的三教九流,突然见到刑察司这么大张旗鼓包围香料坊,都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要是混迹于香料坊的人,都清楚一件事,香料坊是宫里内侍,中贵人们的地盘,朝中没人会为了一个香料坊,跟这些帝王家身边红人起冲突。
这香料坊有香料坊自己的规矩,外人谁都插手不了,就算京城三**司的手再长,也一样伸不进香料坊里。
因为香料坊不只是牵扯到内侍利益,还因为宫里许多贵妃们的脂粉香料都是来香料坊采办的。
后宫贵妃哪个不是有着后台强硬的娘家,那么多势力盘根错杂在一起,利益牵连复杂,所以就连三**司的手都伸不进香料坊里。
这就造成了香料坊有自己规矩,除内侍外的势力都插手不进去,一直是相安无事,进而吸引了许多三教九流,还有一些亡命之徒,都聚集在香料坊里,把香料坊当作安全藏身点。
香料坊不能动,这几乎是京城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外商们,都共识的一个潜规则。
结果,平静了许多年的香料坊,今天被一朝打破,看着刑察司团团包围香料坊,似要拿香料坊开刀,开创先河,可谓是一石惊起千重浪,惊掉许多人下巴。
有好奇者开始四处打听,刑察司这次来香料坊要抓什么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这就更加引发了民间争议,有人说神武侯莫非已经狂妄到功高欺主,连香料坊都敢动,不知道香料坊背后是宫里贵妃们吗?
有人在心里偷偷非议,神武侯是武道人仙,武功第一,还真不用怕贵妃背后的贵胄宗族。
这种话大家都是藏在心里,没有明说出来,避免招来株连九族之祸。
这时,刑察司几位副指挥使的大声喝令声,吸引走所有围观者的目光。
“刑察司查案,草原汗国有一部分负隅顽抗的奸细藏身在香料坊,意图展开亡国报复,我等接到命令,彻查香料坊所有人员,不许进也不许出,如遇反抗者,一律视作通敌罪,下入刑察司水牢,如遇持械抵抗者,就地格杀。”
香料坊几个出入口,都被副指挥使带人堵住,几位副指挥使一声接一声宣告封锁香料坊,当听到草原汗国有余孽躲藏进京城,引起巨大骚动。
前不久的草原汗国大巫尊袭击京城,可是依旧历历在目。
虽然大部分普通人不清楚其中细节,不知道是草原汗国大巫尊亲自来袭,但是都知道是草原汗国所为,欲进京行刺皇帝。
听到刑察司是来捉拿草原汗国奸细,不少百姓都露出果然如此表情,当今天下时局紧张,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
这个理由,是晋安在来时路上,交代孙副指挥使他们说的。
这个理由从上到下都能搪塞过去,就算事后有官员想要参他一本,也得要好好掂量下会不会背上一个通敌奸细的嫌疑,会不会引起帝王猜忌,是否值得。
身在朝位,每一步上爬都不易。
位置就那么一个,底下却有几十双眼睛盯着。
走错一步,就会引来异党攻伐,身陷万劫不复境地。
自古帝王多猜忌,为官者,最怕遭到帝王猜忌,哪怕只是一分猜忌,今后仕途都已葬送。
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刑察司,正是他借机横扫异己的最佳时候。
不过,总有一些蠢货看不清局势,在这个节骨眼上妄图鸡蛋碰石头,或是为了讨好上位者,被人当了炮灰还不自知。
香料坊内还在混乱,这时有一名内侍带着几名随从,来到挡路的孙副指挥使前,质问封锁香料坊是谁下的命令,说香料坊里藏了敌国奸细可有证据?
这名内侍穿着公服,属于是九品官员,难怪敢与刑察司的副指挥使对峙。
内侍分无官品和有官品。
有官品的内侍,可以着公服,如果官品高还可以穿朝服。
而这些有官品内侍里,要属伺候帝王家的侍从宦官最显贵,宫外人常称呼这种宦官为中贵人,比如皇后宠近的宦官就被宫外人称为中贵人。
孙副指挥使带刀骑在马背上,目光冰冷的看了眼眼前这个可怜的阉人,真是愚蠢,到现在都还看不清局势。
一个没有实权的九品内侍而已,还不至于让刑察司副指挥使下马接迎,孙副指挥使没有理会这种将死之人,开始对刑察司其他人下令,准备进入香料坊搜查。
“看到可疑人员,一律收押回去审问。”
“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今天这香料坊,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
孙副指挥这三声令下,豪气冲云,刑察司弟兄们大受感染,都是士气大振的大唱一声喏。
这上百人的齐声应喏,是杀气腾腾,震撼耳膜,声势像是行军打仗,久居宫里养尊处优的内侍阉人哪里见过这种杀气一幕,被惊得后退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当众怯场,身在香料坊却在气势上输给刑察司,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到他今后还怎么在香料坊在同行里混?思及此,他恼羞成怒的上前几步,带着色厉内荏语气质问孙副指挥使:“你们刑察司连是谁下令都不敢说,莫不是徇私枉法,公器私用扰,自知扰民!所以不敢说!”
孙副指挥使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可怜人,眼里那种看已死之人的神色,更加明显了。
这时,狴犴马车里传出晋安声音,声音平静无波澜:“是本指挥使下的命令。”
“怎么,我刑察司要办的案子,你一个九品宦官也配质疑?”
“指挥使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可有确凿证据香料坊藏有敌国奸细?指挥使如能报出对方姓谁,名谁,躲藏在哪座宅邸,咱家立马协助指挥使捉拿敌国奸细,为朝廷献身。”这名九品内侍仍旧不肯让路,还想继续拦路质问。
他自恃内侍身份,又身在香料坊,认为刑察司除了口头恐吓下并不敢真与整个内侍省为敌,但他错看了形势,一个无实权的九品芝麻官也敢当街阻拦刑察司指挥使座驾。
狴犴马车内,晋安声音平静依旧:“孙副指挥使,如遇阻扰抗法,该如何定罪?”
因为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得到提前指示,孙副指挥使不假思索回答:“视作通敌卖国,收押入监。”
晋安:“如遇再三阻扰又该如何定罪?”
孙副指挥使寒声警告:“时值两国交战,当用重典,格杀勿论。”
“还不把此通敌卖国奸细拿下,待清剿完香料坊,连同其他嫌犯一起下入水牢严刑拷打是否还有余党。”孙副指挥一声令下,立马有十来人拿着镣铐和枷项,要绑那名九品内侍和其随从。
看到刑察司竟然真的要把自己当作阶下囚拷走,身穿九品公服的内侍气得说不出话,他下意识推开要往脖子上套的枷项。
结果迎接他的是一抹冰冷寒光,咔嚓!
刀起头落,血溅十步外。
孙副指挥使手提滴血长刀,杀气森然道:“此人一再阻挠刑察司执法,经查验,此人内侍身份是假,实则是草原汗国潜伏入京城的奸细,其罪当诛。”
“来人,把此通敌奸细尸体抬走,等会跟其余嫌犯一起押回刑察司严加盘查是否还有别的余党。”
噗通,噗通,那些随从吓得集体瘫跪在地,面无人色。
看着重重倒地砸起血水,无头脖子还在汩汩往外喷着热血的尸体,围观看热闹人群里传出不少尖叫声。
更多人是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凉气。
直到这时,他们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刑察司这次是来真的,真的要把触手伸进香料坊,与以往小打小闹情况不同。
谁小打小闹会一来就搞出人命。
而且被杀的人还是一名有官品在身的九品内侍。
或许就连那名被杀的内侍都想不到,刑察司竟会真的当街处决他。
他天真以为再坏的结果也就是被刑察司押入监牢,很快就会有内侍省的人来救他出去,所以才敢几次三番阻拦刑察司,杀一杀刑察司的威风,让人认清香料坊是内侍省的地界,从此不敢再随便乱伸手。
他就是吃定了刑察司不会真的与内侍省撕破脸。
只能说,此人死得着实不冤,没有掂量清自己斤两,什么浑水都敢淌,居然夹在武道人仙与内侍省间找死。
内侍省可以不把刑察司指挥使放在眼里,但是不敢把武道人仙不放在眼里。
随着刑察司对内侍开刀,这一刻的京城,暗潮汹涌,一份份情报加急传递到京城各地,注定了许多人要彻夜不眠。
有人在向更高层求救。
有人在向外界传递消息刑察司疑似要与内侍省开战。
而有了这次的杀鸡儆猴,刑察司接下来对香料坊的大搜查,立马变得顺利许多,没有再遇到阻拦,就算是地头蛇在这一刻都要老老实实盘着,耐心等待出去求援的人带回消息。
香料坊里鱼龙混杂,一些官府通缉的在逃犯人藏匿其中,搜查期间发生零星火拼,但在几位副指挥使的压阵下,这些零星火拼都是很快结束。
这一番搜查,大鱼没钓到,只钓到十几条小鱼,在香料坊里搜寻出十几名内侍,并没有晋安和李胖子要找的大鱼。
这些内侍嘴巴很硬,审问不出什么,一个个都是忿忿盯着坐在狴犴马车,似乎要用眼神杀死马车里的杀人凶手。
忽然,一名刑察司行色匆匆赶来,神色紧张的对孙副指挥使附耳几句,并递上一张驱邪符。
那张驱邪符几乎燃烧殆尽,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残片。
刑察司人人都有一张老道士画的驱邪符。
看来这香料坊里不止藏了三教九流之人,还藏了一些牛鬼蛇神在里面。
孙副指挥使接过驱邪符残片,面色一变,他不敢耽误,骑马赶到狴犴马车前,然后下马禀报情况,并递上驱邪符残片。
掀开车帘布的不是晋安,是身着黄道袍的老道士。
狴犴马车里只沉寂一会,很快就看到老道士掀开车帘布,朝孙副指挥使点点头,让其带路。
在贵胄门阀里,一直有着一两香料一两黄金之说,可见这香料利润有多大。
因为商人地位低贱,很少有士族贵族直接参与香料坊生意里,但是这不意味着上流贵胄们会放弃这块巨大肥肉。
于是就形成了由身体残缺卑贱的阉人把持香料坊的局面。
而这些阉人身后又代表着后宫贵妃们的娘家势力。
在香料坊里做香料生意的商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人,一是汉人,几乎垄断整个香料坊生意;
二是西域商贩,他们通过沙漠丝绸路,千里迢迢的把本国香料带到康定国,换回本国稀缺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药材等,以物易物。
三是从南蛮山林和海外小国带来的南洋香料。
南洋香料在京城贵胄圈子里同样很受追捧,比如**、龙涎香,是只有帝王才能享受得起的贡物;再比如南洋的沉香、檀香,香薰持久效果远胜江蓠、辟芷、申椒、菌桂、木兰等本土香料。
驱邪符这事,得从南洋香料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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