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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森上次虽然苏醒了过来,但之前的药效太猛,伤及了五脏六腑。目前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确保没其他后遗症,才能够出院。
医院的病房里,每日阴雨乌云笼罩。
事发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周左右的时间,闻森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本就偏白的肤色阴郁的脸庞,更显得阴霾骇人。
因着闻律的缘故,除了闻家的人外,几乎没有人来探望过闻森。
毕竟闻森现在的状态极差,还毁了双腿,下半辈子基本就毁了,能东山再起的希望熹微,谁也不愿意冒着得罪闻律的后果,来探望闻森这个'废物'。
以免遭到闻律的敌对。
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厉晏辰便是这其中之一。
"倒是想不到,第一个来探望我的,竟然是厉大公子你。"闻森半躺半坐在床里,阴霾笼罩的脸庞喜怒莫测,隐隐的有些自嘲讽刺。
厉晏辰将路上买的花在桌上放下,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走到床边停下,神色平淡的凝视着闻森,不着痕迹的打量:"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是说的不错。"
闻森轻嗤,微动的唇角充满讽刺。
十多二十年前,他因为乔曼错失了盛天的继承权,废了命根子。孰料,十多二十年后他又因为乔曼,废了双腿!
一连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两个大跟头,于闻森而言,莫过于奇耻大辱。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自以为是掌中之物的金丝雀手里。
那狰狞的眉目,恨不能将乔曼碾碎。
"闻家一连出了不少事,盛天的股价也有了些波动,尤其是你名下的那几家公司,股市一落千丈。"厉晏辰眯了眯眼眸,唇边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弧度:"你说,这里面有多少闻律的手笔?"
盛天的公关系统很完善。从出事的第一时间开始,张弛就安排好了营销策略,轻而易举让盛天没收到影响。但闻森的公司,却没有这么好运了。
这里面没有闻律的动作,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
"依照目前的情况,即便闻律肯推出董事会,禅位给闻星河,想来,盛天那些老狐狸也不会肯答应。"
闻森丑闻缠身,现在又落到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下场。
别的不说,就他出事的这段时间,除了闻家那几个老不死的,盛天没一个人来探望过闻森,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态度了。
这些个老东西,利益为重,哪有什么情义可言。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个个都是明哲保身,不愿再掺和闻家这趟浑水,等着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没有这些人的支持,闻森能力本就逊色于闻律,早前没这些事,他许诺了丰厚条件,那些老东西还愿意搏一搏。
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怕是没有一个人肯帮忙。
厉晏辰几句话直戳要害,让闻森本就难看的面容愈发的阴沉难看,紧攥着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片刻,闻森拿了根烟点上,轻抬起的下颌阴云笼罩,狠吸了口,吐出苍白烟雾的同时,幽幽道:"那些老东西能有什么立场,左右不过看利益罢了。厉大公子,哦不,厉总,你亲自过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说风凉话,看我的笑话吧?"
厉晏辰不语,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猜不出的他的心思。
"我可是为你挡了不少炮火。"
闻森闭了闭眼睛,背靠着床头,眉头突突直皱起,两指捏着烟蒂,沙哑的声音低沉阴郁:"如今厉杜两家都尽在你的囊中,你要是表个态,支持我一把,机会倒也不是没有。"
旁人不清楚厉晏辰的情况,闻森却不会不知道。
厉钧已经被他送进了局子里,闻律忙着对付他闻森和应付霍天御那几个,暂时也抽不出空来对付厉晏辰,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眼下他的对手,就剩下厉廷父子三人。
不过那父子三人一直都是厉晏辰的手下败将,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杜家那,自以为杜若薇怀了身孕,就能够拴住厉晏辰的心。又有杜若薇对厉晏辰死心塌地,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以至于现在的厉家,多少都已经是厉晏辰的囊中之物。
若是他肯支持闻森,闻森的处境会好上不少。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
半响没听到厉晏辰吭声,闻森轻抬起下颌,幽冷的眸子扫向厉晏辰。
后者唇角轻勾起一抹弧度,余光扫过阳台外面的景色,适才开口:"闻总这话就太见外了,你帮了我不少忙,理论上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你出事,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你。"
厉晏辰答应的太爽快,倒是让闻森多了分防备,眯起的眼眸打量着厉晏辰,彷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过从始至终厉晏辰都是那副高深莫测。
面对闻森的打量,他也没急着闪躲,双手抄着袋,漫步进行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闻律抢走了我的女人,这笔帐,早晚都要算。"
厉晏辰薄唇微掀起的弧度意味不明:"能看到他倒霉,我何乐而不为。"
"最好如此。"
"不过……"厉晏辰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闻总,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要是失败了,他们谁都讨不了好。
"对了。"想到了什么,厉晏辰疑惑道:"我听说闻小少爷离家出走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你有他的消息?"
提及闻星河,闻森脸色变了又变。
无需回答,光看他的反应,厉晏辰心里就有了答案。
"闻星河这颗棋子至关重要,要让他倒戈了闻律,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不利。"顿了顿,厉晏辰微眯着眼眸提醒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闻总可别因为是你的亲儿子就心软了。"
见闻森低着头不知道正想些什么,也没搭理自己,厉晏辰也没再多言。道了声告辞,率先出了病房。
但门刚关上,余光一瞥,见对面墙壁倒映出了的身影,厉晏辰嘴角的弧度扩大,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若无其事的离开。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厉晏辰走后不久,墙壁后面,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黑T恤牛仔裤的少年神色冷峻的杵在墙壁边缘,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刚才厉晏辰离开的方向,垂放着的微微半握成拳头,眉眼被稍长的刘海遮住,半个身体没在阴影里,情绪看的并不真切。
片刻后,少年转身过去推开虚掩着的门。
闻森刚掐灭了燃尽的烟蒂,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抬首,映入眼帘的是神色冷峻的少年,惊讶之余,闻森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抬起一边眉毛,口吻轻松:"星星,你怎么过来了。"
见闻星河一言不发的杵在那,如同雕塑一般,闻森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站在那干什么?跟大伯还客气啊?坐吧。"
大伯这个称谓落在闻星河的耳朵里,心里涌起无尽的讽刺。
"大伯?"冷峻的少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裂痕,他扯着唇角,嘲弄道:"你是我大伯吗?"
闻森敛了笑意,颇为严肃唤道:"星星。"
"你一直在利用我。"闻星河口吻笃定,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凌冽:"在你眼里,我就是你们争权夺势的工具吧。"
闻森脸色变了又变,有那么一刹那,竟然真的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气势给压制住。
两方僵持,闻森稍缓了口气,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
少年不语,只沉沉的盯着闻森,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坐。"
"上次在马来西亚,我跟沈俏的事,确实是你给我下药吧?"
闻星河扯着唇角冷笑,步步逼仄着闻森,冷冽的字音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冷若寒冰透骨:"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底片?我要是不配合你,下一步,你是不是想要利用那些照片毁了我跟沈俏,一箭双雕。你得到盛天,厉晏辰得到沈俏,对吗?"
"星星,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闻森不着痕迹敛了眼里的阴霾,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我确实瞒了你一些事,但你即便不是我侄子,也是我亲儿子。虎毒不食子,我即便再想得到盛天,对付闻律,但你是我唯一的血脉,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对付你一个小孩子?马来西亚的事,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跟我真的……"
虎毒不食子?
闻星河冷笑,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直接道:"你要跟我说实话,我可以帮你。"
闻森一怔,险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注视着闻星河的眼眸复杂,半信半疑他的话。
"我要让闻律后悔!"
闻星河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满是偏执阴沉,咬牙切齿道:"既然他为了沈俏,可以什么都不要,那我就成全他!"
……
半山别墅--
客厅里,沈俏看着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的不速之客,不由皱眉:"你怎么来了?"
自从跟闻律复合后,江宇就鲜少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如今骤然上门找自己,很难不让沈俏感到奇怪。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江宇手里把玩着一个橘子,闻言偏过头瞧向沈俏,勾起的唇角似乎有些委屈:"好歹朋友一场,你刚生完孩子,我来看看你,也是情理之中吧?"
沈俏没跟他扯这些,直白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当不成恋人。好歹'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对于彼此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
兜圈子,就没意思了。
不过江宇就是这样的一个性格,沈俏无奈也只能受着,等他的下文。
许是觉得无趣,僵硬撇了撇嘴,还是进入了整体,叹了口气后,抬起的眼眸瞧向沈俏道:"闻星河现在住在我那。"
闻言沈俏一愣,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她张了张口,惊愕的看着他:"住在你那?他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
她没有记错的话,早前因为自己的缘故,闻星河跟江宇之间也不慎愉快。
也没听说过,闻星河跟江宇关系有多好。怎么会跑到江宇那里去的?
江宇漫不经心抖着腿,替她解惑:"他老子是闻律,离家出走,有几个敢收留他啊?"
就算他那些小兄弟讲义气,可他们的爹妈可不会答应。
要是得知闻星河的下落,肯定第一时间将闻星河扭送到闻律跟前。不说邀功领赏,好歹也要撇清关系,这小少爷离家出走他们与无关。
生怕闻律误会迁怒他们。
沈俏一点就通,没纠结这个,关心道:"他还好吧?"
那天闻律跟闻星河争执的动静不小,少年又是一声不吭宁可爬墙也要溜掉。这事对他的冲击力太大,沈俏担心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不该做的事。
"估计不太好。"江宇拧着眉心,将闻星河的事大致给沈俏说了一遍:"不过这是他们闻家的事,你别掺和进去。"
江宇也有些奇怪,闻星河那臭小子会来投奔自己,不过闻星河虽然冲动叛逆,却不是真的蠢。打这样的主意,一来是知道自己不会怕闻律的报复,将他扭送回去。
二来也是因为江宇跟闻律沈俏之间的牵扯,他在江宇这,两人也能放心,不会强行将他带回来。
不像是冲动下的决定,反倒是像细细盘算打量过的。
见沈俏不吭声,江宇又将到口边的话咽下,话锋一转说道:"我的小侄女儿在哪啊?说来我也还没见过,让我看看呗。"他一脸兴致勃勃的期待,巴巴的看着沈俏。
沈俏说:"在楼上。"
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两人之间的关系,江宇要见见自己的女儿,沈俏也没多少理由阻拦,就领着江宇上楼。
未足月的婴儿小小的一个,软的跟团棉花似的,看的江宇心都软乎了。
江宇个没抱过小孩的大老爷们儿,这会笨手笨脚的抱着小丫头,竟也有几分像模像样。
"还真可爱啊。"江宇手指轻抚着小丫头的脸蛋,越看越喜欢,啧啧说道:"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幸好没打掉,不然多可惜啊。"
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在耳畔里,沈俏粉唇一瞬抿紧。
察觉到沈俏的情绪变化,江宇一怔,忙说:"咳咳,小朋友,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我……"
"跟你没关系。"沈俏淡道了一句,让江宇更为不解。
跟他没关系?那是怎么回事?
沈俏摇摇头没解释,江宇蹙眉盯着沈俏一会,抱着小家伙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下:"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小朋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两条长腿随意摆放着,江宇大大咧咧的靠着沙发背,勾唇说:"咱俩这关系,你总不至于跟我也要客气,遮遮掩掩吧?"
说话间,江宇一脸的无辜委屈。
生怕沈俏有事不肯告诉他。
当不了夫妻,当个朋友,其实也是可以的吧?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却并未说出口。
沈俏粉拳紧紧握着,好半响,她缓声吐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病了。"
江宇啊了一声,满目不解的模样,好似并不能理解沈俏的意思。
沈俏闭了闭眼睛才看向被江宇抱在怀里,极其安静的小家伙:"明明是我怀胎九月多生下的女儿,我却总觉得,我跟她不亲近……江宇,你说我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
四目相对,空气一瞬的凝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
看出沈俏不是在开玩笑,江宇敛了笑意,神色也跟着愈发的凝肃,紧皱着眉注视着沈俏一会,视线又不由自主的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沈俏不提,江宇只顾着高兴,也没仔细留意。
这一看,江宇也发现了不太对劲。
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竟是没一处像闻律或者沈俏……
虽说刚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什么。但大抵多少都会有点相像……
江宇在心理想着,很快又否定掉。
这种事。也是说不定的。
"小朋友,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江宇皱眉,直接问沈俏:"闻律呢?"
这段时间里,闻律早出晚归,沈俏也心疼他,不想让闻律太过劳累,让他再为自己担心,就没跟他说过这些。
沈俏也没几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曾经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江宇,倒是成了其中之一。
在他的追问下,沈俏便将大致跟他说了。
末了,沈俏叹了口气道:"楚楚姐说可以帮我介绍个心理医生看看……不过,现在有不少眼睛在盯着这幢别墅,我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住,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阿律难免也会知道。"
沈俏双眸注视着小女儿:"我不想让他担心我……而且,我……江宇,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有问题吗?元宝明明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身为一个母亲,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看着神情低落的沈俏,江宇心脏狠狠的一抽,隐隐作痛,本想安慰她,话在口边,竟又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没急着开口,倏然安静下来的卧室,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显得凝固。
沈俏呼了口气,不想再谈及这些,刚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一直盯着小家伙看的江宇,倏然抬头,他眯起的眼眸深邃,意味不明道:"小朋友,会不会,这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女儿?"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耳畔,沈俏浑身一怔。紧缩的瞳孔满目不解的望着江宇,她张了张口:"你什么意思?"
她秀眉越皱越紧,喃喃自语般道:"元宝怎么会不是我女儿?"
像是在问江宇,又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她分娩的时候,闻律就在外面守着……
就算要掉包,也……
"我也是猜测。"江宇道:"万事都没有绝对,何况,这小丫头确实不像你或者闻律。"
换做别人,江宇未必敢说这样的话,怕挨揍。
但跟沈俏,他倒没有这个忌讳。
跟两人的关系无关,性格使然。沈俏的性格温柔,良好的教养,让她比常人更多了几分包容和大度,即便是让她不悦的话,也能冷静听完。
果然,沈俏闻言,就抿紧了粉唇。
江宇若有所思了一下,对沈俏道:"你也别太担心,是不是你们的孩子,有没有让人掉包,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江宇摸了摸怀中乖巧的小丫头你,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勾起一边唇角,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是少有的认真,对沈俏道:"当然,要不要做看你。我让我朋友帮忙,在结果出来之前,保证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沈俏的脑子有些乱,无数的思绪如同一张打乱的丝线,在她的脑子里,肆意的织着毛衣。
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沈俏双手紧握,彷佛做了个极大的决定,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顿了顿,沈俏道:"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姐。"
虽然自从她跟闻律结婚后,江馨瑶也消停了不少。
但她有前例,沈俏不得不多一些提防警惕。
自己的亲姐,江宇多少都还是了解的,闻言,他颔首,朝沈俏眨了眨眼睛,一副放心交给我处理的模样。
……
景和园,小区便利店--
闻星河刚买了包烟从里面出来,身着黑衣黑裤身材修长伟岸的青年男人就在他跟前停下,挡住了少年的去路。
无视少年逐渐阴冷下来的面容,左旭冷酷且恭敬开口:"少爷。"
闻星河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阴郁的眼底充满阴霾,沉沉地盯着左旭,如同被围堵的狼崽子,在龇牙咧嘴的叫嚣,做着挣扎。
左旭做了个请的动作,无形中的气场强势,毋庸置疑:"二爷在外面等你。"
闻星河冷笑了声,竟也没想着跑。只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带路。"
左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倒也没说什么,领着闻星河往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宾利过去。
在距离宾利车不过几米的时候,左旭又提醒:"少爷,即便你生气,也不该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二爷待你如何,你心里该明白。亲生与否,并不是二爷能做主。"
亲缘血脉,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笃定。
任谁也无法改变的结果,即便闻律否认也改变不了。
更别说,闻律确实一直将闻星河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否则,又岂会让闻星河跟自己这般放纵。
让人始料不及的不过是闻星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闻星河冷嗤,那俊逸的脸庞里,并无多少表情。
走到车前,他本是想上副驾驶,但对上左旭投来的目光,闻星河才绷着脸庞,坐进了后排。
身侧的男人着着衬衣长裤。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没有系领带,敞开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隐约露出的白皙肌肤性感,惹人遐想。
与生俱来的气场矜贵从容,宛若高高在上的王者。
男人长腿交叠,一手放在大腿上,无名指戴着一枚铂金戒圈的手垂放在真皮坐垫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动着,发出的声响富有节奏,颇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他靠着后排,没在光线照射不到的角度里,阴影打在他英俊的脸庞里,却丝毫没有半点阴郁。棱角分明的五官十分俊美绝伦,有种雄雌莫辨的美感。
闻星河忽然间想到,从前就没少有人说过,他不像闻律,倒是跟闻森有几分相似的事。
当时闻星河并没有多想。
毕竟闻律跟闻森是亲兄弟……
他兴许是像乔曼……
毕竟儿子肖母……
曾经不以为意的话,换在此时此景里,于闻星河而言,却充满了讽刺。
闻星河喉头滚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扭头看向车窗外,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再看到这个'父亲'心里情绪的波动,仍旧有些超乎闻星河的想象。
"什么时候消气。"
磁性低沉的声线落在耳畔里,闻星河心脏微微一紧。
"我又不是你亲生的,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闻星河冷笑,握紧着双拳,阴郁的目光盯着车窗外的景物:"闻二爷,我什么时候消气,跟你有关系吗?别真以为我喊了你十多年爹,你就真TM是我爹了。你闻律的东西我不稀罕,我不跟你回去!"
奢华狭仄的车厢气压一瞬低到了零点。
"很好。"
简言意骇的两个字,冷不丁将闻星河的绷紧的心脏悬挂了起来。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小口唾沫,过于紧张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是一声不吭。
闻律沉声开口:"停车。"
车内的另外两人皆是一顿。
左旭不明所以,还是将车靠在路边停下。
闻星河紧皱的眉头突突直跳。
闭目假寐的男人阖着眼皮。薄唇轻掀起一抹弧度,面无表情道:"闻星河,你既然真不愿意认我这个爹,现在下车我不拦你。"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落在耳畔里,闻星河浑身一僵。拢紧的五指充血泛白,手臂里的青筋凸现,他滚动着喉结,几乎是震惊他的话。
"将你教育成现在这个样子,作为一个父亲,我确实很失败。既然你不愿意认我,我不勉强你。你今天要是下了这辆车,我们父子缘分就尽了,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爹。你真有骨气,就别再回来。"
男人脸上是他一贯冷峻的表情,完全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情绪起伏,说出口的话,却足以让闻星河震惊。
闻星河如遭雷劈。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双眸呆愣的看着闻律棱角分明英俊的五官,下意识喃喃出口:"你不认我了?"
声音很轻,但在这过于安静的空间里,足以让闻律听清。
"少爷,二爷视你如……"
"我没问你!"闻星河情绪激动打断他,如同暴怒的狮子,扭头看向闻律,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质问:"闻律,你不认我了?你真不认我了?!"
男人睁开的凤眸深邃,一言不发注视着闻星河,放肆轻而易举就能够看穿他的灵魂深骨。
"回家。"
"回家?"
闻星河呵呵冷笑:"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其实还是不想认我的吧?你有老婆,有孩子了,我什么都不是了,对吗?闻律,你从前都没有说过要赶我走,你现在都开口赶我了,我不重要了是吗?还是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重要,我什么都不是对吗!"
眼泪不知不觉在少年的眼眸里泛滥,盈满了他的眼眶。
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的空白黑暗。
他爸不认他了,他没有人要了!
"既然我不重要,我不是你儿子,那好,我走,我不霸占你儿子的地位!我告诉你,你别后悔,你最后永远别后悔!"
他怒吼了一句,冲了下车。
车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左旭看着少年在马路边缘狂奔的身影,眉眼一跳,担心的神色一闪而过,下意识看向闻律,唤道:"二爷。"
"派两个人盯着他,别让他出事。"闻律阖上双眸,修长的手指揉摁着眉心,声音都夹带了一丝的疲惫:"别让他发现。"
左旭不明所以。
见男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没再多问。只按照闻律的吩咐去办。
闻律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左旭改道回了盛天。路上闻律给张弛打了个电话,将会议提前。
长达一个小时的各部门会议,首位里的英俊男人始终都板着一张脸,整个过程都没说过几句话,却让所有的部门主管,都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稍有差池就会惹来闻律的不满,成了箭靶子。
闻家的事情闹的太大,事关自己的东家饭碗,盛天的员工多少都有耳闻。
等会议一结束,所有员工都迅速散开,生怕走慢了一步。
偌大的办公室里,闻律修长的手指揉摁着眉心,张弛领着一个青年男人进来,"闻总,魏律师到了。"
魏靖臣唤了声:"闻总。"
男人拿开捏着眉心的手指,示意他坐。
魏靖臣是闻律的私人律师,负责闻律的一切重要事宜。
闻老爷子过世之前。曾留下三份遗嘱,这是第二份还没有面世的。
在会议桌里桌下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袋,其中一份递给闻律:"闻总,这份是当年闻老董事长过世时,留下的遗嘱,特意吩咐过,在您孩子出生后,让我交给您的。本应该在人齐的情况下,再拿出来。不过情况特殊,家父让我现在交给您,请您过目。"
闻律凤眸轻轻一眯,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是像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张弛接过文件袋,递到了闻律的跟前。
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闻律指尖微微一顿,薄唇轻勾起的弧度,竟有一丝自嘲。
他终究,还是愧疚的吧?!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在办公室里响起,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闻律的身上。
闻律拿起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瞧见来电提醒的号码,他凤眸微微一凛,滑动接听--
电话的声音不大,即便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张弛跟魏靖臣也不能窥听一二。
电话掐断后,闻律将遗嘱递给张弛装好,目光落到魏靖臣的身上,男人挑了薄唇开口:"魏律师,怕是得麻烦你,跟我到闻宅一趟了。"
意味深长的话音落在耳畔里,魏靖臣立刻了然男人话中的寒意。
魏靖臣唇角微弯:"应该的,闻总客气了。"
……
九钰山山顶--
董鹏和顾子骏两人接到闻星河的电话,第一时间买了烟酒过来陪他。
三个少年在山顶里迎着风喝着酒,默契的谁也没提闻家那些糟心事。
待了两三个小时,闻星河接到一个电话后,他脸色微微一变。
没看两人疑惑的表情,少年捏着手里的啤酒瓶扔在地上,捡起旁边的烟盒打火机,跟董鹏他们说了几句,起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侧的顾子骏突然撞了撞闻星河的肩膀。
闻星河皱着眉,不耐烦的问他干嘛,顾子骏神色复杂的眺望着前面的方向,"星星,那……那是不是你妈啊?"
乔曼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认得她。
顾子骏之所以能认出乔曼,还是在闻星河那见过照片。
闻星河跟董鹏闻言皆是一顿,顺着顾子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那正朝他们走过来的年轻女人,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董鹏张了张口,原本像说什么,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那清瘦修长的少年俊脸冷峻,作为好兄弟,几人也察觉到了闻星河绷紧的神经。
"星星……"
闻星河一言不发,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那朝他们走过来的女人。
直到乔曼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位置停下,都没说过一个字,毫无反应的如同一个木桩子。
乔曼身上穿着棉麻的连衣长裙,披散着的长发,衬得她整个人气质恬静温柔。
单看长相面貌,绝对不会让人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已经是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母亲。
乔曼温柔微笑征询几位少年人的意见:"抱歉,可以让我跟星星说一会话吗?"
董鹏跟顾子骏对视了眼,见闻星河没吭声,点点头,便说了句:"阿姨你尽管跟星星聊吧,我们到车上。"
话说完,两人半拉半扯的迅速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路虎。
两人一走,霎时间,周遭安静了下来。
辽阔安静的山顶里,夏风呼啸,吹的两人发丝衣服浮动。
乔曼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星星。"
见少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平静的面容下,握着的拳头都隐隐有些发抖。乔曼心脏不住有些抽痛。
乔曼平复着气息,将被吹乱的发丝撩至耳后,她说:"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不由让闻星河愣住,那冷峻的脸庞,同时也有了一丝裂痕。谢谢?谢什么?
他唇抿的很紧,好半响才冷酷挤出一句话:"你谢我什么?"
他本以为,乔曼会说的是对不起,是无法面对自己这个被她遗弃了十多年,连看都不忍心看一眼的儿子。
岂料,等来的竟然是一声谢谢。
她谢他什么?
谢他终究还是随了其父,一样的糟糕,成了个垃圾吗?
"谢谢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妈妈。"乔曼是个温柔的女人,在没有发病的情况下,她就像是天生没有脾气一样。
闻星河一顿,下意识想要反驳,乔曼却移开了目光,转身看向那烈日骄阳。刺得她近乎睁不开眼睛。
两人相继沉默着,四周只有风和虫鸣的声响。
乔曼说:"你是准备去闻家么?"
闻星河皱着眉没承认也没否认,更多的是对于乔曼怎么会知道的惊讶。
"从你出生后,我就没没怎么管过你,也没有照顾过你。我这个母亲当的很失责也很不称责。"
乔曼弯了弯唇角,用自嘲轻松的口吻道:"你别怪闻律……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了。"
闻星河一瞬就被点炸了:"最好?没爹没妈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生活吗?"
出乎意料的,乔曼出奇平静:"是。"
果断的回答落在耳畔,闻星河几乎站都站不稳,难以置信她的答案。
"一个疯子一样的母亲,一个根本不配称为人的父亲。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你会愿意的吗?"
这样的生活,比之现在,只会更加水深火热痛苦罢了。
她说的父亲是闻森,不是闻律。
意识到这点,闻星河紧紧握着拳头,绷紧的脊骨,俊逸的脸庞。神色充满复杂。
乔曼冷静问他:"闻律不欠我,也不欠你。他当时也年轻,与你现在差不多大小的年纪。星星,我问你,换做你,你能担下这个责任,接受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仇人孩子,当好一个父亲吗?"
他能吗?
一句话,瞬间就把闻星河给问住了。
他眉头紧紧皱着,激动过后的脸庞,神情复杂到了极致。
乔曼将闻星河的所有情绪收入眼帘,脸上是她一贯的平静:"别怨闻律,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你要怨,就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