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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江宇搬到沈俏对门后,每天都特意起个大早,喊沈俏一并去上班。
尽管沈俏每回都不爱理他,江公子也丝毫不在意,不感丢面子,并将此当成情趣挑战。
今天亦是如此。
照例去敲门,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这么早就出门了?
江宇疑惑,又敲了几次,还是没动静,正准备给沈俏打电话的时候,就见前面的电梯打开,可不正是他在等的沈俏么?
“小朋友,这么早,上哪去啦?”
沈俏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耷拉着脑袋,交叉抱着双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正想着什么。
江宇眯了眯眼眸,将握着手机的手揣进裤兜里,笑着朝走向沈俏。
沈俏目光呆滞,收紧着指节,手臂都被她捏到变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那张俏脸苍白如纸,更不见一丝血色。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并未注意到前面有人走过来,措不及防就被撞倒在地上,疼的她嘶了口凉气。
“小朋友。”江宇连忙弯下腰将她扶起,扬起一眉说她:“你想什么呢?连路都不看,这么不小心。”
江宇本想恶作剧,让沈俏撞进他怀中,好将美人抱个满怀。
却没想到这女人不但看起来瘦,且弱不禁风,轻轻一碰还能摔倒。
可看清她抬起头,苍白满是泪痕的俏脸时,江宇俊脸骤然一变,敛了笑意:“小朋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双手握住沈俏的肩膀,满是紧张关心。
“没事。”沈俏想也不想就否认,可那嘶哑的几乎说不出完整字音的嗓子,分明就是哭了一晚上才会有的效果。
就算是傻子,瞧她这样都不会相信她没事。
更何况是江宇!
“小朋友,你……”江宇眼眸轻眯,审视着沈俏,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骤然瞥见,她刻意用长发遮住雪颈里的痕迹……
江宇墨色地瞳孔紧缩。
沈俏脸色微变,下意识推开江宇,手捂住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冷硬道:“我没事,你别乱想。”
看也没看他,沈俏开门迅速进了公寓。
等江宇缓过神来,只哪儿还有那小女人的身影?
他死死地皱着眉头,敲门:“小朋友,你开门。”
公寓里,沈俏神情呆滞,背靠着门。
听着门外的声音,眼眶渐渐温热,她哽着声,深吸了口气,故作没事人般说:“江宇,我说过让你少烦我的,赶紧滚,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几乎咬破了唇,没再搭理江宇的话,冲进了浴室里。
冰冷的水当头冲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
衣服脱落,白皙的躯体里,是交横遍布,触目惊心的青紫红痕!
她被强了,不,或者说,她可能是被轮了……!
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醒来时,是在郊区废弃的工厂里,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只留下了一段视频,一条威胁的短信。
沈俏双手揪住湿漉漉的发丝,用力撕扯着,将一旁的瓶瓶罐罐全部扫落在地上,蹲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
为什么会这样!
她用力搓洗着皮肤,直至搓的通红破皮,涌出鲜红的液体,可那些痕迹,仍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她所遭受过的一切。
混乱的脑袋里,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全都是那些不堪!
落在地上的手机铃声一直响,回荡着整个浴室,她像是毫无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外传来敲门声,和江宇的声音,沈俏浑身一颤,思绪才被拉了回来。
“小朋友,你在里面吗?开开门?”
“沈俏,开门,不然我撞门进去了!”
“……”
近乎吼出来的声音,满是担心着急。
沈俏狠狠抿着唇畔,看着被敲的颤动,紧闭着的门扉。
浴室门外,物业的人也有些莫名其妙,正犹豫着是要让江宇报警,还是劝他先冷静,拦住要撞门的江宇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沈俏披着浴巾,如瀑般湿漉漉的长发披散,滴着水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沙哑了嗓音:“江宇,你发什么神经?”
江宇看到沈俏没事,顿时一喜:“小朋友,你没事吧?”
她还没回答,就被江宇紧紧搂在怀里,江宇用力抱着沈俏,深深喘息,满是担心:“电话不接,敲门也不理,你快吓死我了。”
陌生的怀抱气息充斥着她,沈俏脑袋一空,颤抖着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用力推开他:“你干什么,放开我!”
“小朋友……”
措不及防,江宇被推倒在墙壁里,地板太滑,他几乎摔倒,幸得眼疾手快扶住了墙壁。
“现在看到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吗?你这算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了。”
沈俏掐着掌心,死死地克制着,扭头看向物业,故意把话说重:“我每个月交的物业费,不是为了让你胡乱给人开门闯我家的,赶紧把这人带走,不然我投诉你!”
物业有些尴尬,想辩解,沈俏冷冷道:“赶紧走,还想留在这里看我洗澡是吗!”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想再应付任何人。
哪怕是善意的!
江宇扶着腰,眯起的眼眸犀利,盯的沈俏不自在,像是什么都没穿一样,被他一眼看穿,这种感觉,让她很厌恶,也恐惧:“滚啊!”
江宇沉沉盯着沈俏,质疑:“沈俏,你真的没事?”
沈俏冷若冰霜,板着一张脸,薄怒道:“我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事?”
江宇不信,但物业还在,他迟疑了会,没再在这里多留,跟物业先出了沈俏的公寓。
两人一走,公寓再度安静了下来。
沈俏松开紧攥着的粉拳,掌心里溢出了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
可见,她刚刚用了多狠的劲,才克制着,没有让自己失控。
脑袋一空,沈俏眼皮沉重,砰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
盛天集团总裁办公室——
“闻总,您有在听么?”
张弛询问几次之后,都没听到回答。
西装革履的男人轻垂着面容,手里转动着一支钢笔,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跟前办公桌里的平板笔记本打开,桌面显示的却并非是什么重要文件,而是微信软件的对话框,消息发出去几条,从昨晚到现在,近乎一天一夜,那时常消息秒回的小丫头,却一点都没动静。
是生气了?
但生什么气?
闻律摁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啪一声,钢笔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声音。
张弛心脏也跟着一颤,露出疑惑,唤道:“闻总?”
“嗯?”闻律抬起眼眸,修长的墨眉轻蹙:“有事?”
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张弛的存在。
“……”张弛???
“闻总,金绿洲的方案子公司已经提交了过来,沈总那边已经过目,他认为S.Z的工程搭建还有些偏颇,让您再看看。另外,GT的模拟发布会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只是安默飞目前还联系不上,现在重新换人,时间已经快来不及,问您有没有什么意见。”
闻律脸色不虞:“让他自己解决。”
张弛啊了声,男人低沉的嗓音微寒,不悦:“这点小事都需要我亲自处理,我请他吃白饭的?”
“可是安默飞……”
闻律闭了闭眼眸:“让他联系霍明哲。”
“是。”张弛颔首,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oss冷沉的面容,他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还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明明昨天都还是一副春暖花开,怎么今天心情就到了北极寒川了?
只余光瞥见男人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时,张弛又是一愣,挑起一眉,惊诧道:“闻总,是沈小姐没理你?”
无需言语,看男人的表情,张弛心里就有数了。
“是、吵架了?”
闻律冷冷瞥了他一眼。
张弛讪笑,小心吞咽了口唾沫,想到了什么似得,他又说:“闻总,今天沈小姐好像没有来上班。”
自从得知自己顶头上司,铁饭碗看上了沈俏,这小姑娘可能就是未来的老板娘,张弛对沈俏也多了分注意。
今天他到财务部途径研发部的时候,有注意到,沈俏今天似乎没来上班。
“请假了?”
“这我倒没注意。”张弛摇头,提议道:“我去问问?”
男人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嗯了声,示意他下去。
张弛松了口气,忙去照办。
张弛一走,男人换了个方向跷着二郎腿,拿了根烟咬在薄唇里点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沈俏的头像一会,他拿过桌面上的手机,正欲打电话的时候,一个号码便率先打了进来。
是巡捕局的。
闻星河这小祖宗翘课翻墙,跟人起了冲突,把对方的头给打破了,进了巡捕局。
闻小少爷犯事被逮,俨然不是初次,巡捕局处理他,亦是熟门熟路。
清楚知晓他的身份,每回局长见着他,简单做个笔记,就给闻律秘书打电话过去处理,将人领走。
只是这次跟他起冲突的身份亦是不凡,是厉家二房的小公子。咄咄逼人,要求处理,摆明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闻家权势滔天,威慑商政二界。
厉家亦是不好惹。
局长只得硬着头皮,亲自给闻律打电话。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闻律俊美无俦的脸庞,刹那之间沉了下来:“给你添麻烦了,闻某这就过去。”啪一声将电话阖上,闻律扯了扯领带,掐灭了烟蒂便起身。
刚去跟林华打听沈俏怎么请假没来上班的张弛上来,正好撞见从办公室出来的闻律,刚唤了声闻总,身高腿长的男人就从他身边走过。
周身皆是被寒意笼罩,气场极为震慑骇人。
……
沈俏睁开灌了铅般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一片白色。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鼻息间,秀眉微微一蹙。
“小朋友,你醒了?”江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俏艰涩的吞咽着唾沫,想起身,肩膀被扶住,她微微怔住,手指颤动一秒,她没将江宇推开。
江宇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腰后,让她半躺着,又问:“要喝水么?”
沈俏垂着面容,失魂落魄般摇头,仍是一言不发。
“你……”江宇张了张口,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心像是被捅了一刀,狠狠揪住,他收紧着拳头,稍缓气息,还是将旁边刚倒不久,还温热的开水递给沈俏:“喝点吧,医生说你发烧了,多喝点热水。”
沈俏脑袋混乱:“你怎么进去的?”他明明已经走了的,为什么还能把她送到医院?
江宇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双眸注视着她:“小朋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俏嗓子一哽,指甲掐着掌心,她一言不发。
江宇沉着的面容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切齿道:“是闻律欺负你了?”
闻律么?
沈俏眼眶渐渐温热,鼻子泛酸,苦涩无处可蔓延。
若是他就好了!
可不是!
她根本不知道是谁!!!
“小朋友……”
“你别问了。”沈俏吸了吸鼻子,抬起苍白的小脸,与他对视,那双漂亮的眼瞳,噙满了眼泪,视线迷蒙,她嘶哑的嗓音微冷:“我的事,不用你管。”
冷漠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用他管?
“沈俏!”
江宇咬重了音贝,连名带姓的唤她,俨然是恼了,抬眸质问沈俏:“你到底怎么了?”
一大早失魂落魄,那些痕迹,触目惊心,瞎子也看得出来,她是被侵犯了。
还让他别管?别说沈俏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正在追她。
就算是个路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被他看见,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更别说,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
沈俏紧咬着下嘴唇,身体轻轻发颤,是怕,是恐惧的。
她不愿去回想那些事,更不想被问及。
意识到了什么,江宇眯着眼眸,咬牙切齿:“是不是厉晏辰?”见她发白的面容,江宇以为是被他说中了,揣测道:“他又来纠缠你了?时不时?!”江宇跟厉天驰关系颇好,偶尔从他口中听过一些关于厉晏辰和沈俏的事。
早前厉晏辰抢了厉天驰手里跟的一个项目,他喝多了,与江宇吐槽的时候,说漏嘴了厉晏辰新婚夜那晚,将沈俏侵犯的事。
沈俏脑袋轰隆一声炸响,似乎在震惊,江宇为什么会知道厉晏辰。
只被他直白赤果的眼神盯着,她呼吸感都感到艰涩:“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宇,我的事情跟你无关,也用不着你管,你别再问了!”
她拔高了音量,态度坚决,没等他继续说话,沈俏就说:“很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但我没事,你走吧。”
江宇气结:“沈俏。”
小女人倔强的眼睛看着他,浑身都在发抖:“江宇,你不要逼我!”那双噙满眼泪,染红的双眸透着分哀求。饶是铁血无情的帝王大统领看了都不住怜惜。
“行,你不想说我不问你就是了。”江宇缓了缓气息,压下心里涌动的情绪,尽作平静,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已经快下午,沈俏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过。
还发着烧,身体虚弱,她确实饿了,只是沈俏也没什么胃口。四目相对,她也没矫情,就低低地说:“粥就行。”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江宇弯腰,倾身朝她而来。
沈俏下意识想要避开,他抬起的手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撩至耳后,英俊的脸庞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认真,又深情的关心她:“小朋友,有什么事你要跟我说,我很担心你。”
沈俏眼眶温热,不自在的偏过头,故意硬邦邦的说:“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好得很。”
她回应不了他任何情感,也不想要他对她好。
她不想再承受任何温柔。
江宇走后,沈俏安静待了会,将放置在床头柜里的手机拿过,点开,很多消息提醒,以及未接来电。
她点开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还在:【不想让这则视频流传出去,就乖乖闭嘴,与闻律分手。否则,那就别怪我让你身败名裂!】
隔着屏幕,沈俏仿似都能感受到对方恶狠狠地威胁。
她思绪如同被打乱的麻线,乱糟糟的,理不清。
昨晚最后的记忆,是楼梯间里,有人捂住她的口鼻,将她迷晕。再醒来,就是郊区废弃仓库里的凌乱。
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在她昏迷的那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至现在,沈俏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那么做,又到底是谁做的!
泪水婆娑迷蒙了沈俏的视线,她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等了十多分钟,仍是没有回复。
沈俏胡乱点开了微信,杜若薇跟闻律都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从昨晚到现在。
沈俏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手指轻抚着闻律的头像,心中酸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来。
闻叔叔……
对不起!
她脏了,她不干净了,她被人强了!
甚至,从那则模糊的视频里,她可能是被人轮了!!!
沈俏抱着手机,压抑着哭声抽泣。
……
巡捕局——
鼻青脸肿的少年跟在男人身后出来,巡捕局门口,正好与从保时捷下来,一袭休闲西装,翩翩如玉的青年男人碰见。
四目相对,厉晏辰俊雅的面容噙着分笑:“闻总,真巧,是来接令公子?”说话间,他视线看向闻星河。少年俊秀白皙的面容,颧骨、嘴角的位置都泛着青紫。
闻星河脸色有些难看,阴戾的瞪了厉晏辰一眼。
“闻小少爷真是年轻义气。”
厉晏辰唇角微弯,轻抬起下颌直视闻律:“闻总正直壮年,却要孤身一人照顾一个小孩,确实不容易。也难怪为老不尊,连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只可惜家妹年少不更事,被一些花言巧语给欺骗。不但要给一个小孩当后妈,还险些遭男友孩子欺负,差点丢失了清白。”说到后面,厉晏辰嗓音沉了下来,瞥向闻星河的眼神凌厉,鄙夷。
闻星河攥紧着的拳头咯咯作响,面红耳赤:“少把那女人说的无辜清白,不就是一个心机……”
“闭嘴!”闻律沉声呵斥,少年为出口的话,愤懑咽了下去。
“闻某的家事,就不劳厉公子操心。”
闻律单手抄着袋,成熟男人的气场不怒自威,抬手举足间,皆是岁月沉淀的魅力,深不可测。
他凤眸轻抬,气定神闲,并未因厉晏辰的话而恼怒,不急不缓道:“我与沈俏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没什么不妥。反观厉大少爷,满嘴仁义道德,实则却欺瞒妻子,屡次糟践欺负一个对你信任有加的小姑娘。与你相比,闻某确实不配!”
男人扬着唇角,没看厉晏辰铁青着的脸,往前面停着的宾利车过去。
厉晏辰怒视着男人挺拔伟岸的背影,咬牙切齿:“闻律,俏俏单纯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儿子差点就强奸了俏俏。如果你护不住俏俏,就理她远一点,别以为靠几句花言巧语就想哄骗她,让她受委屈。我再不济,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让她当后妈。”
闻星河差点强奸了沈俏?
男人伟岸挺拔的身躯微微僵住,余光下意识瞥向闻星河。
闻星河咬着嘴唇,白着的脸愤怒,心虚。
俨然,厉晏辰说的是事实。
“闻某的家事,不劳厉公子操心。”
厉晏辰敛了笑意,厉声警告威胁:“闻律,你要是敢让俏俏受半点委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更不会让她跟你这种伪君子在一起!”
男人凤眸渗着寒意,气场不怒自威,薄唇轻掀,一字一句:“你等不到这一天。”
黑色的宾利行驶离开视线。
厉晏辰双手抄着袋,轻抬起的下颌充满着不屑。
手机响起,从裤兜里拿出,是巡捕局打来的。
厉晏辰摁了接听键,左手手背一道不起眼的细细红痕,像是被指甲所伤,他并未察觉在意,边说电话,边进巡捕局。
半山别墅,书房——
闻星河紧握着双拳,绷着脊骨站在书房里,低垂着的面容满是不安,时不时的咬着嘴角,不敢去看落地窗前,抽着烟,高深莫测的男人。
紧绷着的脊骨,不安极了。
闻律捏着烟蒂,抄起桌上的紫檀木制成的笔筒砸向那少年:“还不说么?混账!”
这几日一旦提及闻星河,沈俏脸色便不对劲。
闻律预想是可能闻星河欺负了沈俏,却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敢对沈俏做那些事!
男人甚至不敢去想,这几日,沈俏心里到底有多委屈,多难过!
闻星河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都有些僵硬。
男人凤眸沉得发寒,居高临下俯视着闻星河:“我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你便是不愿意接受她当你母亲,你亦是唤她一声阿姨。你竟胆敢对她做那种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冷冽的字音,犹如千年寒冰般,令人不寒而栗。
闻星河面红耳赤,拳头狠狠攥着。
他那天并不是真的要对沈俏做那些事,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老实,可……
面对闻律的盛怒,闻星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甘的反驳:“闻律,我再混账也不会像你一样十八岁就当爹,给自己儿子找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后妈!我就那么做了,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小情……”
“啪”一声落下,闻律修长的手指握成拳:“闭嘴!”
闻星河捂着火辣辣胀痛的脸颊,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上。
“二爷,少爷。”章管家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父子张弓拔弩,气压低到冰点的一幕。看到少年红肿起来的脸,他忙过去挡在闻星河跟前,向闻律求情:“二爷,少爷还小,你别……”
“还小是他犯错的理由?”男人盛怒,如墨的眼眸淬了一层薄冰:“到祠堂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送吃的,让他踏出别墅半步!”
闻星河眼瞳紧缩,张口要说什么,章管家怕他乱说话,又惹怒闻律,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往外拖。
闻星河用力掰开章管家的手,情绪激动的怒吼:“闻律,既然你这么不待见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把我跟我妈一起送走?我就欺负你的女人又怎样?有本事你就别认我,将我一起送走啊!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小情人的,有我没她,有她没……”
“别说了少爷。”章管家左右为难,连忙把书房的房门关上。
闻律胸膛起伏跌宕,脖子青筋凸起,他闭了闭眼眸,修长的手指摁住隐隐凸起的眉心,将那股滔天的怒意按压下去。
……
半山别墅祠堂里——
“少爷,你刚刚不该跟二爷说那些话的。”
闻星河冷笑,自嘲道:“他本就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去讨他欢心?我就是容不下他的小情儿又怎么样,他有本事就把我赶出去,跟十年前把我妈送走一样,也把我一脚踢走,眼不见为净不就行了吗?!我用不着他假仁假义,我不稀罕他管我!”
少年青筋凸显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角泛了一丝红,满是倔强和不甘。
章管家哑言,却也知,是这少年钻牛角尖了。
但当年的事,他也不好提及。叹了口气,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说:“小少爷,你父亲他不是不疼爱你,他只是……”
闻星河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他只是嫌弃我母亲是个瘾君子,是个疯子而已!”
“章爷爷,你出去吧,不用管我。”他低着头,拿过了章管家手里的药瓶棉签,俨然是不想再提及此事。
……
沈俏只是普通的发烧,身体没什么大碍,填饱了肚子,就让江宇替她办理出院,送她回公寓。
夜色渐渐降临整个城市,华灯渐起。
下车的时候,沈俏站都几乎站不稳。
是疼得……
江宇皱眉,绕过去要扶沈俏,沈俏下意识避开,软绵沙哑的嗓音清冷:“我自己可以。”
“小朋友,不舒服就不舒服,别逞强行么?”江宇没好气,弯腰要把她抱起。
本已经不再抗拒的小女人,却突然间用力把他推开。
江宇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入目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是闻律的车。
男人正从车上下来,夜色之中,几人相对着。
闻律一袭黑色衬衣西裤,领带没系,没在黑夜里,刀削斧刻般的俊美面容,情绪莫测,视线定定的在沈俏身上。几秒后,他伸手抄着袋,朝他们走了过来。
明明该欣喜的奔向他,可此时,她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满目的呆滞的望着男人。
甚至,想要逃离这里。
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闻律。
眼眶渐渐温热,她咬住唇内侧的,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那股恨不得转身就跑的冲动。
遥遥相望,隔着距离,闻律都看出了小女友的不对劲。
闻律眉心不着痕迹般轻蹙,走在沈俏跟前停下,唤了她一声。
小女人没吭声,闻律视线从江宇身上掠过,他没问两人为什么会在一起,亦是没有质问沈俏为什么没有回她的信息,不接电话。
“生病了?”抬起修长节骨分明的大手,轻抚沈俏的脸庞,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深邃的眉眼温柔,关心:“”
沈俏抿着唇心,怔怔的一言不发。
夜风拂过,微妙的气氛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小朋友她发烧了,不太舒服。”江宇解释了句:“我先……”送她上楼。
男人没等他把话说完,率先道:“谢谢你照顾她。”
江宇长眉狠狠一皱,闻律已经将沈俏拦腰抱起,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呆愣虚弱的小女人抱上公寓。
等江宇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沈俏抱进了公寓楼里。
男人的怀抱伟岸温暖。
熟悉的气息环绕笼罩着沈俏,她眼眶泛酸,紧紧地抱住他,把脸依偎在男人的怀中。
闻律将沈俏在客厅沙发里放下:“怎么了?”男人单膝蹲在她跟前,拇指指腹轻轻拭擦她眼角的泪痕:“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了……
她说不出口!
沈俏摇头,扯着唇角:“我没事。”
闻律唤她:“俏儿。”醇厚低沉的嗓音温柔,透着一股沈俏听不懂的深沉。
沈俏睫羽轻颤,垂了垂眼眸,佯作不解,笑着问:“闻叔叔,你怎么来了?”
以往闻律来找她,都会提前告知的。
闻律说:“一直没回消息。”
没提及关于自己儿子欺负她的事。
沈俏一直没与自己说,怕是尴尬,也不想他为难。既然小女人不想提,闻律也不捅破那一层。毕竟,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机会。
“我没看手机。”
闻律看出她没说实话,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了?”若不是有事,小女人不会不回自己的消息。
何况,此时她还生病了。
哑着的嗓音,红着的眼眸,都不像是没事。
尤其是刚刚在楼下,她看到他的表情,那么震惊,那么错愕。
闻律并不认为,是因为他看见了她跟江宇在一起,她怕自己,才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沈俏垂着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轻声哀求:“可以不说么?”
哽咽的嗓音很轻,如同受伤的小奶猫,让人不住心生柔怜。
“可以。”闻律答应,直至男人修长冰凉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沈俏控制不住扑进他得怀里,紧紧抱着他,委屈不已:“闻叔叔。”
偌大的公寓里,谁也没吭声,安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沈俏贪婪的呼吸着男人的气息,舍不得松手。
从前倘若还不确定,可交往的这一个月里,她清楚知道,她喜欢闻律,她喜欢他,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可现在……
她还配得上他吗?
漂亮苍白的俏脸闪过一丝自嘲,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能不能别那么温柔,别那么好?”沈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哽着声音:“你可以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你可以问我的,闻叔叔。”
话到后面,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来,沈俏紧紧地攥着男人的衬衫,泪湿了他的衣襟,冰凉的眼泪灼烫着他。
“沈俏,看着我。”
沈俏浑身一颤,男人抬起她的脸蛋,让她与自己对视,俊美成熟的面容温和,注视着她的双眸深邃:“谁欺负你了?嗯?”
她不语,闻律道:“愿意告诉我么?”
“俏儿,你若不想说,我不想逼你,让你难受。但有什么事情别藏在心里,可以告诉我。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女人,保护你,照顾你,是我应有的责任。倘若事情是让难以出口,你不说,那也罢。但你要知道,你我是一体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叔叔都会帮你,会在你身边。”
望着面容呆滞,红着双眸的小女友,闻律问她:“相信我么?”
相信他吗?
闻律这样的好。
她该相信他的。
他一早就知道她跟厉晏辰的事,甚至还目睹了那样的肮脏不堪。
可他从没有嫌弃鄙夷,责备过她,连质问都没有。
反而一直都对她很好,很珍惜宠爱她。
可是……
“闻叔叔,对不起。”
“嗯?”男人挑眉,似乎不解她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为什么说对不起?”
沈俏从他怀里出来,望着他的脸,她想吻他。
又怕这具被糟蹋过的身体会亵渎了闻律。
她垂着眉眼,紧绷着脊骨默了会,说:“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下,男人俊脸骤变。搂着沈俏细腰的大手指节收紧,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着沈俏,竟是分外克制:“为什么?”
“我考虑过了,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沈俏咬着唇角,克制着心里那股情绪,她眨了眨眼睛,不想让那不争气的眼泪,在这个时候落下。
轻笑着,跟个没事人般说:“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闻律,谢谢你喜欢我,对我那么好,可对不起,你比我年长太多,我可能也当不好一个母亲。你很优秀,一定会遇到比我好上千倍百倍的女孩的。”
“沈俏。”
沈俏盈盈双眸望着他:“闻律,就这样,好么?”
分手,她想了一天。
她舍不得,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律。
也不想欺骗她,把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分手,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跟个失败者一样逃避,不愿也不想去面对他。
“因为闻星河险些欺负你,所以要跟我分手?”闻律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沈俏,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沈俏脑袋轰隆一声炸响。
他知道了闻星河差点欺负她了?
“闻律,够了,你不要再问了。”沈俏喉头发紧,她偏过脸,不想去看他:“感情的事讲求两情相悦,可现在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走吧,别问了!”
她冷冰冰的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不愿意多听多说一句。
坚决的态度,没有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
忽然,男人长臂一伸,沈俏纤瘦的身躯被他搂进了怀中,沈俏吓了一跳,睁圆着杏眸,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反而被男人抱得更紧。
闻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小女友,深邃的目光灼灼,仿似轻而易举就能将这慌张心虚的小女人看穿:“意思是,不喜欢我了?嗯?”
沈俏呼吸一蜇,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俏,你不愿意说,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考虑。但现在你这个样子,说分手,恕闻某没办法接受。”
他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垂着眉眼语沈俏对视,认真且严肃:“你说的没错,感情讲求两情相悦。沈俏,我喜欢你,既然你没有不喜欢我,那我们怎么就不是两情相悦了?闻星河的事,是我管教不严,险些让他酿成大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沈俏,我有一个儿子,你并非今天才知道。这不能作为你玩弄我这老男人感情的理由借口!”
“……”沈俏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闻律稍缓气息,抬手探了探沈俏的额头,已经退烧。
“晚饭吃过了么?”
沈俏被他突然的问话问的几乎转不过来,下意识点头。
“药吃了么?”
她摇头。
“我给你倒杯水,你先休息会。”说完,闻律起身便进了厨房。
来过几次,他熟门熟路找到热水壶烧水。
直至动静传来,沈俏都还有些无法缓过神。
心就像是渐渐开始沸腾的热水,燃烧着她。
泪水干固的眼眸,有些生疼。
她吸了吸鼻子,已经哭不出眼泪。
一直等沈俏吃完药,休息下,闻律才离开沈俏的公寓。
男人没急着走,坐在驾驶座里,烟一根接着一根,过了许久,闻律拨了一个号码:“张弛,查一查,沈俏这两天都跟谁接触过。”
顿了顿,男人半阖着眼眸,呼出苍白烟雾的同时,沉了声:“厉晏辰这一个月来所有的行踪,三日内,我要看到!”
沈俏的性格,闻律是了解几分的。
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不可能提分手。
最直接的原因,除了闻星河,闻律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前男友,厉晏辰!
——
厉宅。
杜若薇洗完澡出来,见厉晏辰坐在沙发里,左耳戴着蓝牙耳机,捧着电脑,不知道正在看什么,格外认真专注,薄唇时不时上扬一抹弧度,心情看起来不错。
她心有疑惑,走了过去,温柔说道:“还在忙公事么?”
厉晏辰愣了下,抬起眼眸朝她看来,嗯了声,节骨分明的大手随手将电脑合上,取下了蓝牙耳机。
杜若薇在她身侧坐下,挽着他的臂弯,“对了,老公,我明天定期孕检,你可以陪我去么?”
“我明天有事,你让阿秀陪你去吧。”阿秀是家里的老佣人,顾华媛特意让照顾怀孕的杜若薇的。
杜若薇摇头,娇嗔道:“我想你陪我。”
“若薇。”
“孩子都五个月大了,你一次都没陪我去孕检过。”
杜若薇咬着嘴唇:“阿辰,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你能不能在意一点?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可是,我们才新婚,我还怀着身孕,你就不能多在意点我么?前天我妈喊我们一起回去吃饭,你也说忙,就让我自己回去,我爸妈都不高兴了。现在我只是让你抽一点时间陪我去孕检你都不肯,我爸妈要是知道……”
“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厉晏辰勾着唇角,抬起杜若薇精巧削瘦的脸来,温润沉雅的嗓音稍显无奈:“若薇,结婚之前,不都说好了么。我很忙,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你不都说没关系,男人该以事业为重么?”
杜若薇浑身一颤,俏容泛白。
厉晏辰扯了扯领带,微垂的眼眸冷峻:“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我很累,你早点睡吧。你要是不想让阿秀陪你,那就找你的小闺蜜陪你吧。”
浴室的门被关上,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杜若薇攥紧着粉拳,气的砸向沙发背。
余光露在放在一旁的电脑上,杜若薇又是一愣。
眸色轻闪,一个念头升起,她朝浴室紧闭的门扉看了过去,将电脑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出乎意料的,电脑竟是上了密码。
打不开。
杜若薇试了几次密码,都是错误的。
连沈俏的生日都输入了,也没对,只能恨恨地将电脑放回了原处。
以免他起疑。
自从结婚后,厉晏辰回来,不是盯着手机就是电脑看,情绪喜怒莫测。
每次见她一来,就关了。
很不寻常。
出于女人的直觉,杜若薇知道厉晏辰有事瞒着她,否则用不着这么敏感。
可……他在瞒着什么?他每天在看的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杜若薇想不明白。
她难道,对沈俏还没死心么?
可沈俏,不是已经跟闻律在一起了么?
百思不得其解,杜若薇在微信里找到沈俏的ID,适才想起,沈俏从昨天放了她鸽子后,就没有回过她的消息。
沈俏她干嘛不回她消息?难道,他俩又旧情复燃了?
杜若薇给沈俏发了条消息,没见回复,她有些气馁,但这么晚,她也不好去找沈俏,便闷闷不乐的上床睡觉。
夜凉如水,厉晏辰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就见杜若薇躺在窗里睡着了。
笔记本放的位置,跟刚才差了几厘米。
俨然,有人动过他的电脑。
厉晏辰眯了眯眼眸,唇角微扬,他将电脑拿起,放回了书桌里。
点了根烟,他靠着转移,视线瞥向窗外,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扶把,若有所思的,不知道正想着什么,时不时扬起的唇角,心情似乎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