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
“闻总。”正在病房外焦急等候的张弛见闻律过来,恭敬地唤了一声,看到沈俏他又喊了声沈小姐。
沈俏颔首,身侧男人绷着的俊容深沉,周身气场冰冷威严:“怎么回事?闻星河人呢!”
“少爷他刚做完手术还没醒,医生说左腿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轻微脑震荡,至于其他的,具体报告还没出。”
见闻律冷着脸一言不发,张弛又忐忑地将来龙去脉禀告闻律。
昨晚凌晨闻星河偷偷跑出半山别墅,刚才张弛接到巡捕局打来的电话,闻星河在护城河发生车祸送往医院这里抢救,张弛就匆匆赶了过来,具体原因还不清楚。
根据当时巡捕局的报告,闻星河是醉驾。
一番话落下,果然,闻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黑的仿似能滴出墨汁来,周身仿似被寒意笼罩,冷漠骇人。
张弛表情尴尬,朝一旁的沈俏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这个节骨眼,能劝闻律消气冷静的,也就只有沈俏了。
**oss这脾气,他可不敢惹!
沈俏会意,挽着气势冰冷的男人臂弯,缓声说道:“兴许有什么误会,闻叔叔,你先别急,等星河醒了再说吧。”心里也不禁感到头疼。
这小孩,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沈俏握着他修长的手指,眼神软软的恳请他:“闻叔叔。”
男人稍缓冰冷的面容,嗯了声,先进病房看闻星河。
少年躺在一米八的病床里,还在输液,脸色苍白,额头缠了一层白纱隐隐还渗着血迹。
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打了石膏固定。
煞白煞白的脸,看的沈俏一丝动容。
张弛迟疑着询问:“闻总,需不需要通知老太太跟闻副总?”
“不必。”
闻律摁了摁眉心,正好交警处打来电话,通知过去办手续,张弛如释重负般,迅速离开医院去交警处。
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敢继续留在这里触霉头。
沈俏攥着粉拳,见男人目光深邃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闻星河,周身被寒意笼罩,柔声安抚他:“闻叔叔,你别太担心,星河不会有事的。”
闻律嗯了声,俊美的脸庞情绪高深莫测。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疾速的脚步声。
沈俏仲怔了下,回头,入目的便是闻森和他搀扶着的一个老太太。
年逾六十,一袭棕紫锦缎暗纹绣花,两鬓斑白,戴着老花镜的闻老太太在一名闻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身材枯瘦高挑,多年养尊处优气势不容小觑。
镜片后的眼眸轻轻眯着,神色不善,俨然不待见闻律。
老太太目光从沈俏闪过,落在病床上的闻星河身上,过于担心自己的宝贝孙子,也没理会沈俏,急唤了声:“星星。”
手握着拐杖,步伐踉跄走到病床旁边握住少年的手,那张保养的不错,精神焕发的脸庞满是担忧和心疼。
闻森上前扶着她:“妈,你当心点。”
突如其来的两位不速之客,沈俏微微愣住,下意识扭头看向闻律,才发现男人刚缓和下来的脸庞,更沉了几分,隐隐散发着戾气,骇人。
闻老太太心疼的握着自己孙子的手,唤了几声,昏迷中的人也没醒来。
想到什么似得,她握着拐杖的手指拢紧,扭头怒向闻律,厉声呵斥:“闻律,你就是这么照顾星星的?你怎么当的父亲,怎么照顾的孩子!”
闻森冷冷的瞥了眼闻律,安抚她:“妈,你别激动。”
“闻律,你就这么跟母亲说话的?!”
节骨分明地手握着老太太的肩膀,抬眸看向闻律,怒道:“星星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你既然执意要星星跟着你,你就是这么照顾他?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闻律无意识的将惊讶的小女人挡在伸手,双手抄着袋:“我的儿子我怎么照顾,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过问。”
“闻律!”闻老太太气的气息跌宕起伏,那张布满皱纹,养尊处优的脸噙满怒意。
男人气定神闲,出口的话犹如千年寒冰般冷冽慑人:“闻星河还在昏迷休息,你们二位大喊大叫,打扰病人休息,那就别怪我让保安请二位出去。”
话音一落,闻老太太、闻森二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闻森怒道:“闻律,你别欺人太甚!”
闻律气势从容不迫,勾起的薄唇凉薄森冷,缓缓吐出的话,掷地有声:“请二位出去!”
直白的逐客令,半分面子也不曾给。
“你!”闻老太太面色铁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手捧着心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一般。
闻森急声道:“妈,你没事吧?你冷静点,别激动。”节骨分明的大手一边给闻老太太顺气,扭头愤怒的看向闻律,咬牙切齿:“闻律,你就这么跟母亲说话的?你别太过分了。”
男人冷若冰霜:“再不走,我还有更过分的。”
闻森一凛,对上他冷酷的黑眸,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更清楚,闻律并非是在开玩笑。
“你好样的!”闻森拳头捏的咯咯作响,面红脖子粗,厉声警告长身玉立的闻律:“闻律,你最好祈祷星星没事,星星要有半点意外,你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冷酷的男人薄唇轻掀:“请出去!”
闻森阻拦住正要发火的闻老太太,扶着她离开病房。
沈俏像是个隐形人一般被男人护在身后,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复杂和疑惑。
闻律跟他母亲,原来关系这么差的吗?难怪,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家里的事情……
“吓到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袭来,沈俏抬头就对上他深邃黑眸,粉唇微抿,她摇了摇头:“没。”
她虽惊讶,却还不足以被吓到。
“她并非我亲生母亲。”
沈俏啊了声,茫然。
闻律薄唇微有弧度,食指轻触小女人的脸庞,缓声解释:“我是私生子,十六岁才被认回闻家。”
所以,闻老太太跟闻森,并不待见他。
或者,用恨来形容,更来的贴切!
毕竟若不是闻律的存在出现,闻家原本的一切,都是属于闻森这个嫡长子。
何须要跟现在像条狗一样抬不起头,需看闻律这个曾让他们最看不起的小瘪三的脸色?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沈俏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过来。
她从未听说过,闻律是私生子……
闻律本以为小女人会吓到,或者其他反应,万万没想到,沈俏抿着唇心疼的看着他:“他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难怪明哲哥说你大哥不是个好人。”
“……”
男人忍俊不已,轻笑了声,不答反问:“我像是被人欺负的?”
“这可不好说。”沈俏眨了眨眼睛:“电视剧都那么演的。”
“小丫头。”闻律揉了揉她的脑袋,并未解释更多他跟闻家的关系。
沈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适才缓解了病房里尴尬的气氛。
彼时已经早上十一点多,沈俏记得闻律还有公事,想了想就说:“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你赶紧去吧,我在这里照顾星星就行了。”父子俩一贯不合,见面免不了冷脸争吵。
谁都不让谁。
刚才闻律看着那么生气,又确确实实是闻星河闯祸出的车祸。
沈俏担心待会闻星河醒了,这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可真不想看到父子俩争执。
毕竟夹在中间,最为难的还是她。
心里也有些不解,闻律性格自持冷静,端的是沉稳。
怎么却在面对自己儿子的事情上,却尽是失控?
她倒不觉得,闻律是不喜欢,或者不在意闻星河。
具体什么缘故,沈俏现在也还想不清楚。
她猜,可能是因为他前妻的缘故?
小女人的心思,闻律一眼看破。
沉思了会,说:“你也回去,待会章伯会让人来照顾他。”
沈俏摇头,坚持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你就让我在这里替你照顾他吧。”怕男人不答应,沈俏摇了摇他的臂弯,软着嗓音撒娇:“你就让我这个准后妈先献殷勤呗,我可不想被说是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呢。”
闻律拗不过她的坚持,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男人一走,病房里就剩下沈俏跟闻星河两人。
她心里才大致松了口气。
她微抿着粉唇,朝病床里昏迷的少年看过去,走到病床边停下,细细的打量起了闻星河。
虽然见过几次,但沈俏还是第一次看仔细闻星河的脸。
沈俏也这才发现,闻星河跟闻律并不像,甚至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一点闻律的影子。
少年长的很好看,唇红齿白,肤白隽雅,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睫毛又长又翘,勾人极了。只跟闻律立体英俊的精致五官相比,闻星河长相要更秀气一些。
应该像是妈妈。
沈俏双手抄在口袋里,盯着少年弯了唇角说:“还不醒啊?”
“你爸已经走了。”
那‘熟睡’的少年睁开了眼眸,阴恻恻地盯着沈俏,戾气十足:“那你怎么还不滚!”
“那我把你爸喊回来吧。”
“你敢!”闻星河恶狠狠地瞪着她,激动的仿似下一秒就会从床上起来。
只身体上的伤,现在还并不允许他如此。
“我有什么不敢?”
沈俏挑起一眉,不以为然,更不惧少年的怒意,轻笑了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故意说道:“反正有你爸给我撑腰,你敢对我怎么样,我瞧你,啧啧,以后都得在床里躺着了。”
闻星河面红耳赤,怒道:“我就知道!现在闻律不在这,你装不下去了吧?白莲花,狐狸精!你别太得意,等小爷我……”
“等你什么?”沈俏眼神嘲弄,轻叹着摆弄指甲:“你想骂就尽管骂,我现在就录音,回头我就找你爸告状,吹枕边风去。”
“……”
沈俏见差不多了,也没再故意刺激闻星河,舔了舔唇说道:“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她说着就起身给卫星和倒水,可惜,闻星河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冰冰的,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沈俏的厌恶和不待见,更因为刚刚沈俏那番小人得志的话,气的牙痒痒的。
沈俏无奈,还是将倒好的水递给他:“闻星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就算再不喜欢,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万一一不小心,你就倒霉了,那不就完完全全的便宜了我这个白莲花狐狸精了吗?赶紧把水喝了吧,你不想看到我,等会你家佣人来了,我走就是了。你当我很喜欢照顾你,在这受你气啊?”
她虽是孤儿寄人篱下,但因着有厉晏辰和厉老爷子护着,长这么大,沈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若不是因为闻星河是她喜欢的男人的儿子,沈俏才不想搭理他,在这受窝囊气。
闻星河冷笑:“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上你的当!”
沈俏也不在意,将倒好的水放在床头柜里,一副闻星河爱喝不喝的模样。
闻星河倒也硬气,口干舌燥,自己还动不了,也愣是不喝沈俏倒给他的水。
“你大晚上不好好在家里休息乱跑干什么?”
“干你屁事。”
“张秘书说,你是自己驾驶车出车祸,撞护城河上的?你车技那么差的啊?”
车技被质疑,闻星河顿感不满,回想到车祸前的时,他脸色极差,怒声反驳:“屁,那是有人……”
意识到什么,那激动的声音骤时戛然而止,闻星河怒视着沈俏,不忿道:“小爷的事跟你有个屁关系,少打听。”
沈俏眯了眯眼眸,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有人什么?故意撞闻星河么?
沈俏想不透,但无论她再怎么套话,闻星河也跟嘴巴上了拉链一般,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干脆把被子蒙脸上,眼不见为净。
沈俏无奈又好笑,只闻星河到底是伤患,刚醒,身体还虚着,也就没再刺激这叛逆少年。
偌大的VIP病房很安静,等了会,护士就过来检查,沈俏在一旁看着。
听到医生说,闻星河没什么大碍,只是些外伤,才松了口气。
等医生检查完,章管家就携着一个女佣过来。
看到沈俏在,他有些惊讶,仍是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太太。
“既然你们来了,就麻烦你们照顾他,我先走了。”
章管家颔首道:“好的,太太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少爷的。”
“她不是什么太太,章爷爷,谁让你们喊她太太的!”闻星河心里不是滋味,怒气蓬勃的坐了起身,动作幅度太大,不禁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小少爷,你没事吧?”章管家脸色微变,连忙过去检查闻星河的伤口,被少年赌气推开。
沈俏见此一幕,说了句她先走了,就没继续留在病房里。
一直等出了医院,沈俏没来得及松口气,顿时就想起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去验证自己是不是怀孕的事。
验孕棒在车里,她没拿。
回头看向妇科的位置,沈俏咬了咬唇,干脆去了妇科,直接验。
反正来都来了。
在医院验,总比验孕棒准。
可有那么一刹那,沈俏又有些迟疑,没了去验的勇气。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期盼自己真的怀孕,还是恐惧自己怀孕。
给心爱的男人生宝宝,理应是件好事的。
可她才二十三岁,未免早了点。
更何况,这个节骨眼怀孕……
沈俏紧紧地攥着双拳,俏丽的面容几许苍白复杂。
她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又深吸了口气,才鼓足的勇气。
虽然是工作日,但医院里的人也不少,此时还到了午休的点,沈俏只得等医生午休完回来。
等挂完号,做完一系列孕检,已经是下午。
刘楚听说闻星河出车祸住院了,正准备去探望这小侄子,经过妇科的时候,看到那纤瘦的背影,不由停顿了步伐。
沈俏?她怎么在这?
“刘医生,你不是要去看你的小侄子么?愣着干什么啊?”
被唤了一句,刘楚才缓过神,摇头示意没事。
她身旁的医生注意到她看的人时,眉头轻蹙,很快,就认出了她。
跟刘楚说了声,她有东西忘在科室里,转身就往刚才的位置返回,却直接到了妇产科主任那。
一看那刚出来的孕检报告,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沈俏怀孕了?
见到显示的孕期十周,攥着孕检单的手微微发紧。
盯着孕检单一会,她迟疑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
等了一下午,终于拿到孕检报告,沈俏看到孕检单的周数,她微微抿住了粉唇。
早前还抱着侥幸,但现在看到自己真的怀孕了,心中情绪说不尽的复杂。
怎么就卡在了这个日期里?
这个孩子……
沈俏咬着唇内侧的软肉,手无意识的覆在了隆起的小腹上,俏丽的小脸有些煞白。
替沈俏孕检的医生,见她脸色不太好,挑了挑眉问:“要还是不要?”见沈俏不吭声,医生面无表情说:“孩子月份还小,若决定不要的话,早点流掉,对身体的伤害也没那么大。”
冷漠又好心的提醒,此时却如针扎在沈俏的心口里。
她笑笑,没解释,如同逃兵般,率先逃离了妇产科。
她本应该高兴的。
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根本不敢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那时,她虽然吃了药,但是在两天后她精神缓过来的时候吃的,根本不确定有没有效果。
何况吃药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的保证,不会怀上……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由霍家举行的商务晚宴,闻律作为贵客被受邀而来。
还没结束,闻律就少不了被灌了一些酒,头疼,到客房里休息。
男人眼皮半阖,修长的长指摁着眉心,缓解着头痛晕眩感。
忽然,传来开门声,酒店的房门被打开,闻律缓缓睁开眼皮,入目的便是江馨瑶。
参加酒宴的缘故,她穿着一袭黑色的修身连衣裙,搭着白色的披肩,栗色的卷发放置在左胸前,精致的妆容冷艳绝色。
她的身材极好,与沈俏不遑多让。
这一身打扮,更衬得她婀娜多姿。
手里端着解酒茶,扭着纤腰过来,漂亮的眉眼温柔,挑着一丝笑:“我听俊深说你喝多了,我拿了解酒茶上来,喝点吧,舒服点。”
闻律皱了皱眉,抬眸看她一眼,没接。
江馨瑶不由好笑,玩笑般的口吻道:“干嘛啊?怕我下药啊?”说着,她还是把解酒茶递到闻律的跟前。
闻律修长的手指摁在太阳穴的位置里,接过江馨瑶递来的解酒茶,呷了口。
江馨瑶没急着走,在旁边坐下,双手交合放在交叠着的腿上,红唇微启:“我听说星星出车祸了?”
“嗯。”男人眼皮半阖,暗色的灯光将他情绪淹没,愈发高深莫测。
“小星这孩子也是的,都快成年了,还这么不让人放心。”
江馨瑶有些无奈,“基因这东西,有时候真难说。”
男人始终没吭声,柔黄的光线里,刀削斧刻般的俊脸,线条棱角分明,看不出喜怒。。
顿了顿,江馨瑶偏头看向闻律,说:“有时候,你还是别太惯着他,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出事。”毕竟,闻星河身上可是那个人的血统。
“我听我爸说,最近闻森频繁跟那几家顾、陆两家来往……虽说他早已经不成气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阿律,你还是小心点。而且,最近闻森好像经常去找星星……”
知道他不爱听,江馨瑶话点到为止,没继续往下说。
男人将手里还剩下的半杯解酒茶在小圆形茶几里搁下,磁性的声线低沉悦耳:“我先走了。”
江馨瑶美艳的脸庞情绪微凛,收拢着指节,新做的水晶指甲在黑色裙子里刮出一道痕迹:“是嫌弃我啰嗦了。”
江馨瑶起身挡在男人跟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闻律蹙眉,不解。
四目相对,江馨瑶心一横,拉开腰侧的拉链,抹胸的连衣裙,白色的披肩尽数落在地上。
霎时间,空气仿似都在凝滞。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庞一瞬紧绷,闭上眼睛侧过脸,字音低沉:“穿上。”
他潜意识里的动作,如同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江馨瑶的心口,那颗赤诚炙热的心脏,瞬间淌满了鲜血。
“阿律,你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感觉?”
江馨瑶咬着红唇,被泪雾迷蒙的杏眸望着闻律,嗓音哽咽,倔强又卑微的恳求他:“你看我一眼行吗?”
闻律面无表情,青筋隐隐凸起,被他压着:“别闹了,小瑶。”
俨然是没想到,江馨瑶会有此举动。
“只要你娶我,我们两家联姻结合,谁都没办法撼动你的位置。我爸爸一直都看好支持你,你要是娶我,隆升跟雨禾的一半股份都会作为我的嫁妆,过继你的名下。”
江家虽不如闻家,却也是华国赫赫有名的企业。
两家公司的一半股权,任谁都会趋之若蚁。
可此时,闻律却没有任何反应。
江馨瑶声音艰涩,上前紧紧地抱住闻律:“阿律,我真的很爱你,如果一次都不争取,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跟沈俏在一起,我真的不甘心。”
眼里的薄雾凝结成泪,渐渐滚落脸颊,江馨瑶纤瘦的身躯都在发抖。
从少女到轻熟女,从青涩到成熟,她守在他身边十年,眼睁睁的看着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女人,而她在他心里却始终只是个小女孩,小妹妹,她真的不甘心!
她到底比沈俏差了在哪?
“小瑶,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别犯傻。”闻律抽出抄在口袋里的大手,用力掰开江馨瑶抱在他腰腹间的手,拉开彼此的距离,低沉的声线冰冷:“最后一次。”
他始终没有看过她一眼,绕过她,走的毫不留情。
徒留在原地的江馨瑶,脸色寸寸僵硬。
……
“阿律,你走啦?”李俊深从楼上下来,正好在楼梯里看到闻律,挑眉:“小瑶呢?她刚不是上来找你了么?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闻律没多解释,只道:“喝多了,先走。”
李俊深看了他欣长的背影一眼,垂了垂眼皮,直觉闻律情绪不太对劲。
迟疑几秒,李俊深还是上了客房,见门扉紧闭,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他仲怔着摸了摸鼻翼,尴尬敲门:“小瑶,你还在里面吗?”
……
闻律回到西苑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左右环顾了眼,见小女人已经躺在床里。
被子蒙着头,看不清脸,闻律眉眼情绪稍缓,将钥匙放下走到床边坐下,正想拉开被子的时候,沈俏掀了被子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你回来啦?”
“吵醒你了?”
沈俏摇头,抱着被子坐了起身,扑进他的怀里。
闻律一愣,还没开口,小女人就皱眉说:“你又喝酒啦?”
“应酬难免喝几杯。”闻律解释,倾身凑近沈俏,抬起小女人精致的下巴与自己对视,深邃的眉眼温和:“闻太太,生气了?”
一句闻太太落在耳畔,沈俏抱的他更紧,软绵的嗓音夹带着几分浓浓的鼻音,像是刚睡醒一般:“没,你少喝点,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好。”闻律答应,大手轻抚着沈俏的后脑勺:“吃饭了么?”
沈俏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收到闻律的信息,说他晚上有个应酬,让她别等他吃饭,沈俏就自己将就着吃了点。
“你呢?饿不饿?我去给你煮面。”
她说着要起身,措不及防却被男人压倒在了床里,男人轻眯起的凤眸隐隐有什么在荡漾,舌尖轻舔着薄唇,很**:“想吃你。”
这方面向来是闻律主导,沈俏渐渐也习惯了男人,很快就被撩拨到了。
最后一步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什么,沈俏想阻拦。
箭在弦上,男人皱眉,握住小女人抵在他胸膛里的手,挑眉不解:“怎么了?”
“你哪里来的精力啊?”
沈俏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律,煞有介事地道:“不是说,男人上了三十岁,就……唔……”话还没说完,唇边被男人以吻封住:“你先生就算六十,一样有这个精力。”
她先生?
沈俏耳根子微微发烫,忍俊不已,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一般,咬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我没嫌你老。”
她只是觉得她不配而已!
本应该欣喜怀孕,可在这个时候,她连说,都不大敢说。
她害怕,害怕这个孩子其实不是闻律的,而是厉晏辰的!
沈俏不动声色压下情绪,勾着他的颈脖,漂亮清澈的杏眸泛着雾气,嗓儿又甜又媚:“你明天还要去看星星,我怕你累。”
提起闻星河,闻律眉头皱了皱,一抹不明的情绪飞快闪过,他眼眸半阖,节骨分明的大手覆在沈俏平坦的小腹里:“小千金有没有住上这了?嗯?”
沈俏嗓子哑了一般,不由低下头,轻声说:“忘了,我还没验。”
闻律不知道她的想法心事,只以为沈俏在害羞,将她脸颊的发丝撩至耳后,温柔道:“明天再验。”
沈俏含糊的嗯了声,没正面回答,勾缠上男人,软着声:“快点,困,要睡觉。”
“……”
折腾到了半夜,喝了酒的男人最终睡了过去,沈俏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躲进了浴室里,蜷缩在浴缸,狠狠地搓洗着身体,像是想要把什么搓掉一般。
最终那白皙的肌肤被搓的通红破皮,她都没停止伤害自己的行为,麻木的,像是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疼痛。
明明一切都是向好发展的了。
为什么要绕回来了?
她好恨!
恨自己,也恨厉晏辰。
怕惊醒闻律,沈俏不敢弄出什么动静,过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水凉了,才套上浴袍从浴室出来。
重新躺在床里,沈俏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动作小心翼翼地窝进他的怀中,像是找到自己归属地的流浪猫。
直至鼻息间填满了独属于男人的气息,那颗紊乱不安的心脏,才逐渐平复下来,感到一丝心安。
沈俏握着他的手,眼眶泛着红,轻声呢喃:“闻叔叔,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好。”
这段时间里跟闻律温馨又甜蜜的小日子,几乎没再想起那段让她痛不欲生的黑暗。
她以为她忘了,她能放下。
可此时,脑海里却像是被导弹轰炸过的一般。
所有的平静甜蜜溃不成军,残忍的告诉她。
她没忘,发生过的那些事,她并不能真的放下,当作不存在,自私的享受着闻律对她的好!
她怎么那么无耻卑鄙?
沈俏紧紧地咬着唇。
更不知道该拿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该告诉闻律么?
要不是他的,他得多难过失望?
可不告诉闻律,她难道要把孩子打掉么?
……
闻星河伤的虽不及要害性命,但骨折还断了两根肋骨,亦是不轻,至少需要住院一周才被允许出院。
闻小少爷虽然不满,只将近半身不遂,他也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医院里养伤。
但相比于养病,他更害怕的是他的父亲闻律的雷霆震怒……!
闻星河正艰涩的玩着手机的,忽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稳健的皮鞋声传来,他吓得手一抖,手机顿时砸在脸上,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星星。”
含笑温和的声音传来,闻星河抬头见是闻森,适才重重松了口气,把手机拿开:“是你啊大伯。”
“不欢迎大伯来看望你么?”
闻星河摇摇头。
闻森眼眸轻眯,勾着唇角道:“以为是你父亲?”
少年没吭声,意思却不言而喻。
除了闻律,还有谁能让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的闻小少爷怕成这样?
闻星河舔舔唇,扯着嘴角说:“大伯,你怎么来了?”
“你都进医院了,我能不来?”
闻森蹙眉,无奈道:“你奶奶知道这个消息,担心的一宿没睡,在祠堂为你念了一晚上的佛经祈祷,就盼着你能平安,早上实在撑不住才肯去睡,要不是年纪大,还非得跟着来看你了。”
闻星河虽然跟父亲闻律不亲近,但闻老太太跟闻森这个大伯却是极其宠爱他,娇捧在掌心里,生怕他伤着摔着,受一丁点的委屈。
彼时听到宠爱他的奶奶这么担心自己,他俊秀的脸庞不由浮现出愧疚,低声道:“让奶奶担心了。”
“星星,你下次可别那么莽撞。”
“你以为我想么?”闻星河阴着脸,咬牙切齿:“你都不知道,我爸现在被沈俏那白莲花给迷昏头了!”为了沈俏,连家都不回,儿子都不管!
甚至,还为了沈俏那狐狸精,几次三番责罚他。
他真是他亲儿子么!
委屈涌上心头,闻星河紧握着的拳头轻轻发抖。
闻森轻笑了声,不以为然道:“一个女人而已,你跟她置什么气?等阿律玩腻了,那女人自然就滚了。”
这段时间,闻星河因为沈俏的事憋屈不已,好不容易找到站在自己一个阵营里的,话匣子就跟打开了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上。竹筒倒豆子般,使劲吐苦水宣泄。
“大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爸对那沈俏的,绝对不像是玩玩而已,他是真想把那狐狸精娶进门。你是没见识过那狐狸精的手段,我就没见过比她更能装,心机不要脸的女人!要我爸真的娶了她,我妈她就……”
“我听说,江宇挺喜欢那沈俏的?”
“是挺喜欢的。”
提起这茬,闻星河冷笑:“宇哥为了那女的,几次落我面子,护的跟什么似的。大伯,要说沈俏不是心机婊,我还就真不信了。宇哥那种花花公子都栽在她手里,甘当舔狗,你说她手段得有多厉害?”
要不是亲眼看到,闻星河都不敢相信,向来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江宇,竟然也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甚至对方还压根不把他当回事。
闻森低着头,若有所思一会,敛了情绪,轻道了句:“星星,你要真不想你爸跟那沈俏在一起,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闻星河不解:“什么办法?”
闻森面露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大伯,你就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闻星河向来是个急性子,此时见卖起关子,他健全的右手拉住闻森,几分委屈:“你不也赞同,让我爸跟我妈复婚的么?大伯,你帮帮我。要我爸真的娶了她,我妈……”说到后面,闻星河紧紧攥着拳头。
闻森揉揉他的头,凑近闻星河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闻星河脸色渐渐变的凝肃,握紧了拳头:“大伯,这……”
他正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身材欣长挺拔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西装革履青年男人,见到两人唤了声:“少爷,闻副总。”
赫然是闻律跟张弛。
看清男人的面容,闻星河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微垂的眼眸有些闪躲敬畏。
“阿律来了啊。”闻森挑唇笑了下,站了起身朝闻律看过去,眼里盈着的笑意,远不达眼底:“我来看看星星。”
闻律单手抄着袋,面无表情掠过闻森,走向闻星河,眉头皱了皱。
父子之间相处向来寡言少语,彼时还有外人在,加之闻星河刚闯完祸,心虚着,看都不敢看闻律。
僵持着,气氛有些微妙。
半响后,闻星河率先败下阵来,干巴巴的唤了声:“爸。”他声量很轻,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张弛见闻森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微笑道:“闻副总,您在这里正好,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下您,可以借一步出去说话么?”
闻森轻哼了声,阴鸷的情绪不显,扭头对闻星河道:“星星,你还没痊愈,先好好休息,大伯明天再来看你。”
说话间,他看向闻律,掀起的嘴角冷漠:“阿律,你也是的,星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难免会犯错,你也别对星星太严厉了。外面的野花再香,也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不是?你可别欺负星星,星星可是我们闻家唯一的孩子,你不心疼,我跟妈可心疼。你要为了旁人欺负了星星,我们可不会坐视不管。”
身材挺拔的男人面容冷酷,抬手举足的气场浑然天成,有种令人发怵的气势:“我的儿子,我怎么教,用不着外人过问。”
一句外人,闻森脸色骤然沉下,难看至极。
“爸,大伯他……”闻星河忍不住想替闻森说话,张弛却注意到自家**oss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微笑着开腔:“少爷,你跟闻总好好聊,我跟闻副总有事先走了。”
扯着职业假笑,张弛半请半拉将闻森带离病房。
霎时间,只剩下父子两人。
伫立在病床前的男人宛若冰雕一般,迸发出的寒意笼罩着闻星河,他喉头发紧,那颗悬挂着的心脏都被提了起来,心虚不已。
“怎么回事!”
在椅子里坐下后,男人长腿交叠,摸了个烟点上,俊美的脸庞像是覆了一层寒冰。
俨然,是在等闻星河解释车祸的事。
闻星河低着头,不敢去看闻律,神色闪躲:“我、我睡不着,就出去喝酒,我……”
“厉舒。”
简言意骇落下的两个字,闻星河顿时瞪圆了眼睛。
惊讶闻律为什么会知道。
昨天张弛到交警处处理闻星河醉驾的事,顺便调看了当时的监控,本不该出现的厉家小千金厉舒,当时在闻星河的车上。
只车祸之后,厉舒就不见了。
车祸发生的地方是监控死角,并未看到当时车祸发生时的场景。
通讯记录里显示,发生车祸的前,大概十分钟的时间里,闻星河曾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俨然,这则车祸,并非简单的救驾交通意外。
两件事情合在一起,一时间也难以确定,是哪个原因,造成闻星河出现的车祸。
惊愕的情绪一闪而过,闻星河狠狠地抿住唇,捏着的指节泛白,辩解道:“跟她没关系。”对上男人森幽的凤眸,闻星河心脏仿似都慢了半天,揪住白色的被子:“反正是我自己不小心开车……”
“闻星河。”
“反正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闻星河偏过头,抬头挺胸,紧绷着脊骨,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冷笑:“我没直接撞死,给你的新欢腾位置你不高兴是不是?闻律,你是不是就盼着我直接撞死,这样就没有人会阻拦你跟你的新欢了!”
嘲讽的声音落下,空气仿似都在静止凝固。
啪一声响起,男人节骨分明大手里把玩着的限量版打火机亮起一簇幽蓝的火光,将他森幽如墨的眼瞳映的愈发冷冽神秘。
闻星河紧绷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显得急促,那张戾气弥漫着的脸庞满是倔强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咬牙切齿道:“你不待见我你就滚,我不稀罕你来看我!”
“认为自己很委屈?”
男人特有的磁性声线里完全听不出喜怒。
闻星河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
闻律两指夹着烟,将打火机扣在桌面上:“让你长成这般性格,我作为一个父亲,确实很失败。”
闻星河一愣,脊骨崩的更紧。
沉默几秒后,那男人忽然起身,伟岸挺拔的身影逐渐在视线里消失,直至门扉被关上,闻星河都怔怔的缓不过神来。
少年那倔强的脸庞逐渐苍白,泛了一丝红,抄起桌上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豆大的眼泪从少年眼眶溢出,滴落在被面上,他紧紧咬着嘴唇,清瘦得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在病房门外候着的张弛见闻律这么快就出来,不由感到惊讶。
他往关上的门扉看了眼,视线才落在闻律身上,欲言又止的唤了声闻总。
“回公司。”男人冷漠撂下三个字,径直走向长廊的另一端。
张弛连忙跟上,电梯里,他迟疑着,缓声说:“闻总,少爷他还小,并非是故意的。”
闻律双手抄着袋,修长的凤眸阖起,紧皱的眉头隐隐凸起跳动,在克制着什么。
半响后,闻律挑了薄唇:“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失败。”
“少爷他还小才不理解闻总您的苦心难处,等他长大……”
闻律微动的薄唇闪过一抹自嘲,电梯门打开,没等张弛把话说完,就径直出了电梯。
见此,张弛也只得把到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十五六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该懂的,多少也都懂了。
这道理,张弛明白,闻律又如何不明白。
说再多,也不过自我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