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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凛?”
闻声, 姬不夜回头,看到了申屠凛,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里是万魔窟, 万魔窟独成一处,与其他地方并不相连, 魔界之人为何会在这里?
“正是在下, 许久不见, 剑尊别来无恙。”
申屠凛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开了口。他依然一身黑衣,黑色幽深,完美的与万魔窟的昏暗融为了一体。
两人身量相当, 分别是仙道和魔道的领头之人, 便只是站在一处,气氛就瞬间剑弩拔张了。
姬不夜面色沉凝的看着申屠凛,冷声道:“申屠凛,你来万魔窟是为何意?”
傲视天下的问月剑尊俊美无双, 瞧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没有掩饰的嫌恶, 高高在上的, 仿佛看着的不是魔界的至尊, 而是一滩让人恶心的烂泥。
申屠凛笑着勾起了唇角,眉目间带着放肆的邪气, 似笑非笑的道:“剑尊来这里又是为何?”
没等姬不夜回答, 他又似是恍然大悟的道:“哦, 本座知道了。剑尊是为你的爱徒万灵仙子而来吧?”
“说来也是可惜,万灵仙子那般惊采绝艳的人物,以身化器、舍身救世, 说句不客气的话,万灵仙子那是你们整个修仙界的恩人吧?只是可惜,可惜啊!”他笑得邪肆,那双幽深的眸中却仿若有嘲讽闪过,“这般身负大功德的人,最后竟然被逼得众叛亲离,削灵骨、挖心头血,跳下万魔窟,落得一个这般残酷的结果。”
姬不夜的面色已是越来越冷了。
身周的魔气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汇拢,几欲化为实质。战斗力可称修仙界第一人的问月剑尊,即便是化为半魔,那也是不容小觑的。
“闭嘴!”
他的声音冷得骇人,似要把人冻住。
但可惜,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徒子徒孙和门人,而是魔界至尊申屠凛。
闻言,申屠凛非但没有住嘴,面上的笑意更浓了,悠悠地道:“剑尊既然敢做,又为何不敢听?不过是死个徒弟罢了,反正剑尊不是又收了一个新徒吗?说起来,万灵仙子落到这般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暗哑,“她忘了,这世间啊,人性本恶!”
“本座让你闭嘴!”
话音未落,问月剑已然如闪电一般直朝申屠凛的面部而来,剑光锐利,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申屠凛却躲也未躲,面前瞬时生起了一层屏障,挡住了问月剑。
姬不夜成名已有百年,申屠凛却是五十年前异军突起,但如今两人都是大乘期修为,也说不清谁更厉害一点。
短短一瞬,便已经过了好几招。
砰——!
问月剑与一团黑气相撞,顷刻间发出剧烈的响声。
刺啦。
两人各自退后了半步。
申屠凛的右臂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是被问月剑刺伤的。但姬不夜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丝血线从他的唇角溢出,染脏了那张俊美白皙的脸。
姬不夜的面色更冷了,看着申屠凛的目光犹如冰霜之剑。
申屠凛脸上却还是带着笑,他转头,淡淡瞥了一眼还在滴着血的右臂,却也没有管,只淡笑着与姬不夜对视,意味深长的道:“看来,剑尊很适应现在这具半魔之体啊。”
姬不夜厌恶的看着他,倒是没有再出手了。
两人修为相当,即便打个几天几夜怕是也难以分出胜负,反倒是浪费时间和灵力。
他不欲再与申屠凛多纠缠,转身便要走。
然而,刚动了一步,身后却再次传来了一声轻笑,只听申屠凛道:“剑尊的半魔之体确实厉害,只不过,也不知当万灵仙子看到了自己的师尊成了半魔,会作何想?”
姬不夜的脚步蓦然顿住。
“你见过她?”
这话虽是问句,但姬不夜的眼神中却已是笃定。
“你把她怎么了?她在哪里?”他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急切。方才落在这里时,姬不夜其实便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哪怕过了好些日子,但却依然很浓。
那是裴姝的血。
“剑尊这是何话?”申屠凛故作不解,“万灵仙子那般的人物,本座哪里能把她如何?”
说到这儿,他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唇,眼里满是兴味的道:“倒是剑尊的爱徒,让本座刮目相看啊。”
姬不夜的眉头深深皱起,持剑对准了申屠凛,“她怎么了?”
“剑尊不必如此担心,”申屠凛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了那抵在他面前的银剑,笑道,“说起来,你们师徒倒是很像,都喜欢用剑对着别人。”
眼见着姬不夜快要失了耐心,他这才慢悠悠的道:“万灵仙子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是逼出了自己的凤凰精血,彻底沦为凡人罢了。”
此话一出,姬不夜面色骤变,眼中已有了明显的担忧,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剑尊这般聪明的人,怎还明知故问?”申屠凛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没了灵骨,没了心头血,好不容易勉强补好了自己的身体,却又逼出了凤凰精血,你觉得会如何?”
会如何?
答案太过简单了。
没了这一切,那就再也不是万灵仙子了,而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再也不能修炼、没了仙缘的凡人罢了。
一个至多不过百年寿命,有了生老病死的凡人。
姬不夜拿剑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问月剑随之抖动。
“一个凡人,能干什么呢?剑尊现在肯定很担心自己的爱徒吧。”感受到手指上轻微的颤动,申屠凛笑得越发深了,爱徒两个字微微加重,似是嘲讽,“本座今生最佩服的便是如你们这般情深的人,自也不忍见你们师徒二人就这般分离……”
他的声音像是地狱而来的魔音。
“剑尊的爱徒还活着,只是,凡人嘛,自然应该去凡人在的地方。”
他话音未落,姬不夜已经猛然飞身而起,直朝魔城而去。
那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在昏暗的万魔窟中显眼到了极点,就像是暗夜中的一颗星星,刺眼极了。
申屠凛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迅速离去的白色身影,唇角的笑慢慢淡了下去,眸中的嘲意却是浓到了极致。
身后,黑齐走了上来,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没忍住问道:“尊上,您为何要把裴姝的踪迹告诉姬不夜?他对您如此不敬,自该狠狠教训才是。”
他不明白,尊上为何要帮姬不夜。
“你认为本座是在帮他?”
申屠凛看向他。
黑齐一怔,难道不是吗?
这问月剑尊为了自己的徒弟不惜化身半魔,足以说明裴姝对他有多么重要。他们是敌人,怎么能帮着敌人达到目的呢?
申屠凛却没有再回答他。
“师徒情深?”
他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须臾,冷冷笑了笑,“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说罢,他身影一闪,飞身走了。
黑齐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
万魔窟不是魔界之地,而是另有其主,因此申屠凛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这次来万魔窟的目的,便是要把这地方抢过来,纳入魔界地图之中。
如今,他们不过是万魔窟中最平常的魔族罢了。
虽不能暴露身份,但身为魔尊,申屠凛自也不会苛待自己。
他们在魔城中,有自己的宅邸,混迹在高级魔族之中,不比魔城三大世家差。
魔族最喜享乐。
哪怕万魔窟与世隔绝,但魔城里面玩乐的东西也不少。
街道上,随处可见打扮的极其美艳的魔女们,魔女们细腰丰、臀,妖媚动人,其中偶有打扮素雅的人族女子,靡靡之音萦绕在耳际。
总之,说是一句世间乐园也不为过。
这些美人们极是大胆,尤其是魔女们。
魔尊可没有什么贞、操观念,只要看对眼了,便能在一起。
申屠凛脸上的疤痕虽然骇人,但是在某些魔女看来,却另有风味。而且他身高腿长,气势强大,即便脸上有疤,也不损其魅力。
“这位大人,今夜一起赏月吧。”
那声音又娇又软,尾音上挑,每一个字仿佛都媚意横生,挠到了人的心坎上。声音美,人更美。
雪肤红唇,一只玉臂抬起便要搭在黑衣男人的身上。
然而。
“滚。”
男人眸色却变也未变,看着她的目光非但没有惊艳,反而冷得像是冰。不等她靠上去,一声淡淡的滚便砸了过来。
“大人……”
魔女不甘心,不信这人对自己的美色无动于衷,可话未说完,人便被一道劲风挥开,待她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没了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
“尊上,要不要……”
“备水,本座要沐浴。”
回了魔城中的府邸,申屠凛便径直回了房间。身上的脂粉之气,萦绕在他的鼻间,浓得让人心烦。
他眉心紧拧,眼中有着深深的厌恶。
下人很快便把水备好了。
他走到浴桶前,伸手正要脱衣服,忽地,手上的动作却是微微一顿。
“出来。”
他锐利的视线射向了床底。
声音刚落,床底下便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随即,很快就没了,但呼吸声却越发重了。
“本座不说第二遍。”
申屠凛眉头皱了皱。
那呼吸声更重了,床底下的生物似是被吓到了,连带着床榻都抖动了起来。但是却迟迟没有爬出来。
申屠凛顿了顿,伸手轻轻一挥。
下一瞬,整张床榻都飞了起来。
床底下的生物顿时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呀!”
看着那飞起来的床榻,稚嫩的惊呼声再次响起。
“谁让你进来的?”申屠凛垂首,看向那还傻傻睁着大眼睛,维持着一副被惊呆了的蠢样的小孩儿。
那是个小女孩,身上却穿着一身黑,因为趴在床底下,所以衣服上有不少灰尘。她头上长着两个鲜红色的小角,小脸上也有着灰尘,看上去脏脏的。
正是草叶。
听到他的问话,草叶张着小嘴,有点惊慌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所以到了他的床底,就能睡着了吗?
申屠凛的目光在小女孩小脸上的污渍上停了一瞬,有些嫌弃的道:“真丑。”
话一出口,小女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眼睛都湿了。
申屠凛顿了顿。
“……出去。”沉默了片刻,他才又开了口,“本座要沐浴了。”
“我……我也想洗澡。”听到这话,本来还在伤心的小女孩眼睛终于再次亮了起来,“洗干净,就不丑了。”
申屠凛:“……”
没等他回答,草叶已经爬了起来,快速地跑到了他身边,然后拉着他的衣摆,期待的看着他,声音脆脆的道:“洗澡洗澡!”
“是本座洗。”他强调。
草叶点头,嗯了一声道:“嗯嗯。”
身体却是动也没动,看着那桶冒着热气的水,满眼的跃跃欲试。
“本座说这是……”
“爹爹!”
他话未说完,脚边的小女孩已经兴奋的跳进了浴桶里,玩着水,笑得像个小傻子,“爹爹,这里面好舒服哦!”
“你叫本座什么?!”申屠凛的脸色立时黑了下来。
草叶眨眨眼,又唤了一声:“爹爹。”
“本座不是你爹!”申屠凛语气非常不好,走到浴桶边,一把就把她拎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再乱喊,本座要了你的命。”
“黑齐,把这小崽子带走。”
他提高了音量。
黑齐立刻现了身,一眼就看到了申屠凛黑沉的面色。说起来,他们这位魔尊最是喜怒无常,神秘莫测。
如此显见的情绪外露,倒是少见极了。
啪——!
申屠凛随手一扔,手中的小崽子重重落在了地上。
那地可是坚硬的魔石铺的,这般落下去,屁股顿时痛极了。
小崽子那双大眼睛中立刻含上了两泡泪,委屈的看着他,还张开双手,瘪着嘴唤他:“爹爹……”
爹爹?
黑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难道……这小孩儿是他们魔尊的骨肉?可不是万蓉的女儿吗?
难不成……
申屠凛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本座与这个小崽子没有半分关系。看好她,不许让她再进来。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不许再唤这个称呼。”
说罢,转身便进了屋。
砰。
旋即,门被重重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小女孩失落的放下了双手,眼中的泪落了下来,弄得一张小脸更脏了,像是一只小花猫一般。
黑齐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走吧,别惹尊上生气了。”
草叶没有动。
小小的孩子就坐在门口,固执地看着那扇被关得极紧的门。
说起来,这个半魔小孩儿着实让黑齐惊讶了许久。
心脏被生母刺穿,他本以为她早就死了,却是没想到,她生命力竟是如此顽强,硬是生生撑了下来。
半魔,出身低贱,被人族和魔尊排斥。
除了是因为他们的血统混乱,还因为半魔大多天赋低,有些甚至连低级魔物也不如。
但凡事皆有例外。
半魔亦是如此。
就好比他们如今这位尊上,就是一只半魔啊,一只能把万千魔族踩在脚底的半魔。
黑齐低头看着地上这只半魔小崽子,眸色微深。
“尊上不是你的父亲。”他蹲下身子面对草叶,解释道,“你的生身父亲如今是龙家旁支女的夫婿,是一个人族,名叫陆文昌。”
草叶没说话,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自从醒来后,这半魔小崽子就再也没有提过父母,黑齐问过她,可每一次她都这般看着他,满眼疑惑不解。
像是忘了一切。
如今甚至还把尊上认作自己的父亲。
或许忘了也好。
毕竟被自己深爱的母亲亲手杀死,这样的经历……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你记着,尊上不是你的父亲,你以后不许乱喊了。若是真惹了尊上生气,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黑齐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把草叶抱起来,然而却被拒绝了。
“我不走。”
草叶摇头,盘腿坐在地上道,“我要等爹爹。对了,爹爹的洗澡水被我弄脏了,黑叔叔,你快给爹爹换一桶吧。”
黑齐:“……”
合着他说了这么多,这小崽子啥也没记住,还是一口一个爹爹的喊着。
“爹爹才不会生我……”
话没说完,屋内忽然传来了重重地响声。
黑齐一惊,忙一把捂住草叶的嘴,急道:“哎,你快闭嘴吧。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唔唔唔……”草叶挣扎,“放开窝……”
黑齐硬是把小崽子抱起来,快步朝另外的方向走,边道:“你倒是精怪,你以为叫尊上一声爹爹,你就真成了我们魔界的小公主了?我告诉你,想给尊上当孩子的多了去了,就你这样的,数不胜数。”
草叶听得瞪大了眼睛。
这小崽子固执,他说了也不听。
但若放任不管,万一真的惹了尊上生气,那可不是好玩的。
即便如今尊上对这个小崽子的忍耐度似乎挺高,但是黑齐也不敢冒险。
他思索了一番,如此道:“尊上是我们魔界的至尊,修为高深,你想要成为尊上的孩子也不是不行,但是必须足够优秀才可以。”
“真的吗?”
草叶听得很认真。
“自然是真的。”黑齐道,“只有魔界最优秀最聪明的小孩儿才有资格做尊上的孩子,你现在,太弱了。”
见她听得进去,黑齐心中松了口气。
“那我要怎么才能成为爹爹的孩子啊?”草叶急忙问道。
黑齐道:“努力修炼,成为最厉害的魔。”
“最厉害的魔……”小女孩一脸沉思,须臾,她摸了摸自己的角,似是下了一个极重要的决定,“好!我一定会努力修炼,成为最厉害的魔的!做爹爹的孩子!”
“有志气。”黑齐虚伪的赞了一句,“不过在成为最厉害的魔之前,你得先做个乖巧的魔,尊上喜欢乖巧的孩子。所以,爹爹这个称呼可不能叫了。”
“……好吧。”
草叶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委委屈屈的点了头。
黑齐抱着她进了一间房,把她放在了床上,道:“也不能再偷偷进尊上的房间,这不是乖孩子会做的事。”
“……好。”
鼻音都出来了。
黑齐忍不住有点想笑,说起来,魔界那么多魔崽子,但敢溜进尊上的房间,唤尊上爹爹的却一个也没有。
大家都害怕尊上。
那可是魔界至尊,挥手间,便能取走万魔性命的魔尊啊。
“你为何唤尊上爹爹?”他顿了顿,忽而问道,“你不怕他吗?”
“怕啊。”小女孩在床上滚来滚去,额头上的小角颤巍巍的动着,她抿着唇,忽然偷偷笑了笑,“可是草叶也喜欢他啊。”
从死亡中睁开眼的那瞬间,她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那个黑衣男人。
他的眼神是冷的,面容是冷的。
可他的身体,是热的。
她伸手拉住他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那股炽热的温度。
代表着新生的温度。
浴桶里的水已经换了。
坐在里面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须臾,他站了起来,徐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沉声道:“黑齐。”
“属下在。”
“去龙家,把陆文昌一家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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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初一这次的雇主是镇上的富户,家主姓刘,人称刘员外。
刘员外年岁五十出头,然而膝下空虚,多年来,虽娶了不少妻妾,但也只得了一个女儿。
刘小姐今年十五,正是如花般的年纪,是刘员外的掌上明珠心头宝。膝下就这么个独女,刘员外简直是把女儿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女儿。
好在刘小姐虽然是刘员外的老来女,但是身体却很健康。
听说还生得花容月貌,又秀外慧中,才刚及笄,媒婆便已经快要踏破了刘家的门。毕竟谁娶了刘小姐,相当于得到了整个刘家。
财色兼收,谁不心动?
最近,刘员外已经在给自己女儿选夫婿了。
刘小姐不但家世好,又才貌双全,甚至有人愿意入赘,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可前些日子,刘小姐却忽然得了怪病,一睡不醒了。
距今,已有半月有余。
刘家试了无数办法,可都没有唤醒刘小姐。
大夫这条路走不通,刘员外甚至还花了重金请了玄清观,怀疑刘小姐是中了邪。可没想到,最后连玄清观也铩羽而归。
甚至放言说,让刘家准备后事了。
毕竟刘小姐睡了半月还活着,全靠用人参吊着命,可这也只是暂时的,若是再这般睡下去,便是有人参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生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养着,刘员外哪里甘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这才病急乱投医,找上了没落许久的青云观。
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报多大希望。
当看见陶初一时,他面上的失望之色更浓了。
这小道士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自个还是个孩子,身上的道袍透着一股子陈旧,一看就穿了许久,这说明没钱,道行肯定深不到哪里去!
更让刘员外无语的是,这小道士身后还跟了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
这道士和女子在一起,怎么看也不正经。
“刘员外,贫道陶初一,不知刘小姐所在何处?”陶初一自然看出了刘员外的失望,但这种情况他经历的多了,即便生气,也只能忍着。
“算了,陶道长是吧?”刘员外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子给陶初一,“劳烦陶道长跑一趟了,这点子银子道长收着吧。”
这便是打发他们走了。
“你怎么……”陶初一脸色都涨红了,刘员外虽明说什么,但明明白白是看不上他,那银子更像是在打发叫花子似的。
“刘员外,陶道长既然来了,何不让他试上一试?”陶初一的衣袖被轻轻拽了拽,不等他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淡悦耳的声音。
是裴姝。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落在耳间,却让人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位姑娘是?”
裴姝笑了一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陶道长年纪轻轻,刘员外不相信也正常。可你既然找上了青云观,不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吗?如今人既到了,你又为何违了本心?”
刘员外沉默了一瞬,终是叹了口气道:“姑娘说得是,罢了,那就试上一试吧,陶道长请吧。”
想到自己女儿越来越瘦的身子和越发苍白的脸,刘员外眼眶红了红。
陶初一虽然有点生气,但看着刘员外发红的眼眶,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刘小姐的状态果然很不好。
连续半个月的沉睡,什么也吃不进去,只靠人参吊着命,曾经红润的脸色早就没了血色,身体也急速瘦了下去。
“我们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最好的大夫也请了,可都没法子。无论怎么叫,囡囡就是不醒。”刘夫人擦着眼泪道,“她以前多健康啊,可看看现在,手腕都快比筷子还细了!”
“陶道长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无论需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可以给!只要囡囡能醒过来。”
刘夫人不像刘员外想得那么深,她现在一心只想救自己的女儿。
即便陶初一看上去还带着稚气,她也愿意相信。
“……我先看看。”
陶初一坐在床边,开始查看刘小姐。可他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刘小姐就像是真的在睡觉。
看着他的脸色,刘夫人的哭声更重了,“陶道长也没有法子吗?难道……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囡囡离我们而去吗?”
她哭倒在了刘员外怀里。
“唉!”
刘员外也是一脸哀伤,但他是一家之主,再伤心也得撑起这个家。
陶初一心里很不好受。
“抱歉,是贫道学艺不精……”
其实哪里是学艺不精啊,他根本连爹爹半分本事也没有学到。如果他爹爹还在,肯定会有法子的。不像他,什么也不会,只能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了。
陶初一失落的垂下头,“抱歉……”
“舅父舅母,冲喜吧。”
正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那书生对陶初一和裴姝点了点头,便一脸认真的看向刘员外夫妇道:“如今什么法子也试过了,都无用。那不如就冲喜吧,我的八字与表妹的最合,说不定,这喜事一冲,表妹真的能醒过来。”
“可是……”
刘员外有点犹豫,“囡囡这样,我们也不能害了你。”
“舅父,侄儿心悦表妹已久,能与她成婚,是我这一生大幸,如何说是害了我?”书生一脸坚定,“只要能让表妹醒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床上的刘小姐,如此说道。
刘员外一脸感概,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夫人已经感动的拉住了书生的手道:“青明,你是个好孩子,以往是舅母看轻了你。夫君,冲喜吧。试一试吧,这是最后能救囡囡的法子了。”
“……唉,”刘员外看着满脸是泪的老妻,又看了看一脸深情坚定的书生顾青明,“那就冲喜吧。”
“谁说只有冲喜这个法子了?”
话没说完,一道女音便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看过去。
“你乱说什么啊!”陶初一急了,“我刚才都看过了,刘小姐……”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裴姝转头看向他,“出门时,谢道长不是给了你一包药粉吗?说不定便有奇效。”
“那药粉什么功效,我比你清楚好吗?你可别……诶诶诶,你干什么!”
陶初一没说完,裴姝身形一闪,就已经摘下了他腰间的荷包,拿出了谢无药给他的那包药粉。
“你别乱用!这药粉治不了的,别浪费了!”
这不是谢无药第一次给他药粉。
陶初一曾经也用过数次了,早就摸清了这药粉的作用。
这药粉的作用确实很好,但是也只能治一些疑难杂症罢了,只是身体上的疾病。可他刚刚已经检查过了,这位刘小姐根本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沉睡。
玄清观那边没有说错,这刘小姐确实是中邪了。
可惜他道行不够,破不了这邪术。
况且这药粉可是师兄……
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愿用这药粉。
陶初一忙扑过去,想要抢过那包药粉,但裴姝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待他扑过去时,已经把药粉喂进了刘小姐的嘴里。
“你……”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了过去。
陶初一虽然生气,但药粉已经用了,他也只能把气忍了下去,然后紧紧地盯着刘小姐。
“囡囡?!”
然后奇迹发生了。
药粉喂进去不久,躺在床上的刘小姐眼皮竟微微动了动。
刘员外夫妇看得最仔细,直接就扑到了床边,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自己女儿,“囡囡?”
须臾,那双闭了半月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
“爹爹,娘亲?”
刘小姐气息微弱的叫了一声,然后就被刘夫人给紧紧抱住了,哭喊道,“我的囡囡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不对,陶道长,谢谢您,谢谢您,是您救了我女儿!”
真有用?
陶初一自己也有点懵,难道是他没把药粉的作用摸清楚?
“看,这不就醒了吗?”
女子淡淡的笑声传进了他耳里,陶初一转头看去,因为帷帽挡着,却看不见帷帽下的脸,只能听见那清淡的笑声。
“……你什么时候在我身边的?”陶初一惊了一下。
这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明明刚才还在床榻边,怎么眨眼间就在数米之外了?
裴姝笑而不语,轻声道:“倒是没想到陶道长年纪虽轻,但道行却是不浅。玄清观没做到的事,青云观却能办到,厉害,厉害。”
这时,刘员外夫妇已经从女儿醒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了。
闻言,刘员外忙点头赞同道:“对对对,青云观不亏是传承了百年的道观,果然名不虚传!陶道长也让人刮目相看,之前,是刘某着相了!刘某给陶道长谢罪,还请陶道长大人大量,给刘某一个道歉的机会。”
说着,他便对身旁的管家点了点下巴,管家会意,很快便拿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陶道长莫要嫌弃。”
边说,他边打开了木匣子,霎时金光闪闪。
“金子?!”
陶初一眼睛都直了,那木匣子里竟放了满满一盒的金子,数一数,竟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五十两金子!
“……既是刘员外的心意,贫道收下便是。”他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艰难的移开了视线,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高人形象,轻咳一声,故作淡定的接过了那金子。
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心都沉了。
直到从刘府中出来,陶初一还晕呼呼的,像是踩在云端。
五十两金子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把青云观翻新一下,甚至还可以招几个道童,重现青云观的荣光。
“所以,我们这是可以吃肉了?”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陶初一终于回过神来,闻言,脸色一沉道:“你还想吃肉?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怎么可以擅自动我的东西?”
虽然那药粉起了作用,但若是万一没有呢?
那不就浪费了!
“可谢道长给你药粉,不就是让你用的吗?”裴姝微微偏头,黑色的帷帽晃了晃,“说起来,那药粉到底是怎么做的?竟有如此奇效?”
“……我也想知道呢。”
明明以前没有这个作用的。
“哼,明明是我的作用好吧?这五十两金子该是我的才是!”裴姝的左耳里忽然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若不是我离开了,什么药也没有用!”
裴姝淡笑着,伸手到了自己的左耳,手指轻轻夹住了一个小东西。
“谁在说话?”陶初一愣了愣,“我刚刚怎么好像听到有孩子在说话?”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听错了吧。”裴姝淡定的道,“时间不早了,初一道长,我们是不是该去买肉了?”
她边说,边轻轻把手握成了拳头。
没人看到,那拳头里有个小小的人形生物,听到肉字,口水都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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