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西域有两座名城,楼兰、高昌。
楼兰位于罗布泊,早已被废弃。而高昌犹处在昌盛之时,衣着鲜艳的人们穿梭在黄土夯成的城池之中,显出西域古城的独特韵味。
六月二十七日。
昨天在楼兰古国发生的大战,显然不可能现在就传到高昌,此时长街之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因为明日便是高昌王纽林迎娶不鲁罕公主的日子,许多商旅闻讯涌进城中,卖出各种喜庆物品,为大婚添彩。
一个年轻的畏元儿人带着随从走进一家书铺。
书铺掌柜连忙迎上,显得与这人十分相熟。
彼此开口说的却是汉语。
「见过四公子。」
「不必多礼,我要的几本书可找到了?」
这位年轻的畏兀儿人名叫普颜,确实当得起「公子」之称。
畏兀儿人喜欢以祖、父的名字作为名字。普颜的祖父就名叫普颜脱忽邻,原是高昌佛教首领,后追随成吉思汗西征,战死。
普颜的父亲名叫爱全,深受四帝之母唆鲁和帖尼的器重,奉命驻守真定府镇阳,而镇阳是唆鲁和帖尼的私邑。
换言之,爱全很早就是拖雷家族的私臣,是给忽必烈的生母看管家财的。
忽必烈称帝后,追封普颜之祖父为恒山郡公,封普颜之父为赵国公。
赵国公一家迁居真定府已二十八年,行事基本与汉人无异。
普颜今年二十岁,从小就在真定府长大。
三年之前,普颜的母亲过世,他遂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高昌并留下守孝,以读书度日。
可惜,自南蛮李瑕攻打河西走廊以来,战乱迭起,商贸大受影响,许多书籍已经买不到了......
「这几本书本就不好找,却不知四公子为何要找?」
「早作准备,给诸皇子及诸主大臣子孙进讲之用。」普颜淡淡应道。
书铺掌柜一惊,连忙拱手,笑道:「恭喜四公子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普颜摆了摆手,嘱咐他再帮忙找书,转身出了书铺,站在石阶上叹惜了一声。
「眼前这位莫不是四郎?」
普颜回过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畏元儿人,望之三十出头,高鼻深目,毛发浓密,长须飘然,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显然是某位高昌贵族。
隐隐的还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遂一拱手,彬彬有礼地应道:「兄台认得我?」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对方笑着随口念了句诗,似在埋怨普颜没认出他来,其后才提醒道:「家父与令尊乃是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
普颜一听便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话语或许可以骗人,那气度、神态却骗不了人。
正想继续追问,对方却是打量了那书店一眼,问道:」四郎是要找书。」
「是,想找《资治通鉴》《大学衍义》《贞观政要》这几本书。」
「巧了,这几本书鄙处便有,正好可借予四郎。就在前面不远,四郎若是方便,一道去取如何?」
「兄台若愿借阅,小弟感激不尽。」
两人说着话,自然而然便踱步并肩而行。
普颜还想要通姓名,对方却已说到了这高昌的儒学、道学不如以往兴盛,佛学已独树一帜了。
聊到这个话题,普颜也来了兴致。
「我生于河北,长于河北,幼时诵儒家之学,及冠起字君卿,,自是心慕汉学。近年归乡亦时常感到高昌胡风渐盛。其实方才所求的几本书,我在中原时已看过,这次是想将官们译成畏元儿文......」
说着,两人已转过小巷。
「当今陛下宽仁圣明,行汉法、用汉制,天下一统指日可待,那想必,我畏兀儿人之学与汉学终有融合的一日。」
普颜说罢,人已随对方进了一间宅院。
他见此处雅致,遂回头嘱咐随从们在院子里等候,独自随对方去取书。
「对了,还未问兄台尊名?」
「四郎……哦,君卿你还是孩童时,大概是六岁那年,我们见过。」
「六岁?那年我还在镇阳。」普颜讶然,其后一拱手,笑道:「原来兄台也去过中原。」
「家父与令尊是同僚,家父担任真定路达鲁花赤时,令尊是真定路宣抚使。之后家父才调任燕京路廉访使。」
普颜稍稍回忆,忽然想到对方说的是谁了一一布鲁海牙。
布鲁海牙与普颜的父亲爱全一样,同为四帝之母鲁和帖尼的家臣,同时被调往河北驻守,两家确实算是世交。
布鲁海牙汉化很深,以其官职廉访使为子孙取汉姓「廉」,这几年因累儿子廉希宪迁连,已被迁任清闲官职。
但好在他有好几个儿子,除了二子廉希宪,其余诸子都还在国朝效力、忠心耿耿。
「兄台行几?」普颜脱口而出问道。
一句话问出,他也感到自己有些失礼,同时,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其后,便听得一句。
「行二。」
「二?」
「秦王麾下甘肃路安抚处置使,廉希宪,字善甫。正卿可认出我了?」
普颜一惊,张嘴想喊,便见廉希宪笑了笑,抬起手指按在嘴上「嘘」了一声。
与此同时,已有提刀人悄然绕到了普颜的身后。
「不必担心,你我两家是世交,今日在故乡见到故友,我绝不愿为难你。」
「善甫兄,回头是岸,只要你愿意悔悟,陛下......」
「回不了头了,不仅是我,你最好也别回头。」
普颜听到身后似有脚步声,才想转头看看,肩膀已被廉希宪按住。
「善甫兄,你......你想要什么?」
「我欲控制高昌,故而极需高昌佛教以及各家权贵支持,恳请正卿出手相助。」
「我帮不了......」
「有劳正卿带我去拜见令伯父。」
廉希宪彬彬有礼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普颜稍稍向后一瞥,发现院子里已不见了随从们的踪影,紧张得冒了汗。
「走吧,见过了令伯父,明日你我还须一起去恭贺纽林大婚......」
~~
与此同时,高昌城中另一处。
「使君,发现线索了。」
耶律希亮从信件中抬起头,问道:「在哪里?」
「这几日我们假装是因为高昌王大婚放松了戒备,终于发现那些消息似乎是从巴巴哈尔公主宫里递出去的。」
「藏在她的寝宫里?」
「还不确定,但应该是。」
耶律希亮这才放下手中的信,又问道:「她今日在做什么?」
「正在招待不鲁罕公主。禀使君,这段时间不鲁罕公主几乎每日都会到王宫一趟,我们怀疑,消息就是在她们进出之时传出去的......」
耶律希亮听罢,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要求见高昌王。」
半个时辰之后,纽林带着一群侍卫、侍女抵达了巴巴哈尔的宫苑,以王宫出了盗贼之名让侍卫在外间搜查,让侍女入内搜查。
「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一个个仔细辨认……两位公主呢?」
「禀亦都护,公主正在里面洗澡。」
「洗澡?」纽林一听便有些疑惑,「她们是一起洗吗?」
「是。」
纽林竟也不感兴趣,只是百无聊赖地指了指他身边几个侍女,道:「你们去看看,别让盗贼藏在里面,万一伤了她们。」
「是......」
等待的时候,纽林一直都站在侍卫中间。
这是耶律希亮嘱咐他要小心,而他现在也比之前要听话的多。
等了许久,终于见那几个侍女出来,禀道:「票亦都护,没有发现细作。」
「在里面服侍的宫女全都拉出来辨认了?」
「禀亦都护,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两位王后在浴桶里洗澡,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没有吗?那还能在哪?」
「王后说,亦都护如果不放心,请亲自进去看一看。」
「不用了。」纽林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明日就要大婚了......」
话到后来,意兴愈发萧索,他也懒得说完,转身便走。
这归附了蒙古的高昌回鹘其实也不用讲太多礼仪,又不是汉人还讲究婚礼前不能相见。
他是高昌王,想进去就进去。
问题就在于他不想。
那就没必要惹怒两个黄金家族的公主了,反正都搜过了,人不在这里。
还能去哪?
只能是耶律希亮弄错了.......
~~
「我弄错了吗?」
耶律希亮听纽林说完经过,眼神里有狐疑之色闪过。
他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好起身出了王宫,心想着黄金家族的公主总不至于包底李瑕的细作,可如果不是公主包庇,那人莫非真不在王宫里了?
眼下西域局面刚刚安稳下来,莫因这些小事坏了大局才好......
想到这里,耶律希亮摇了摇头,奇怪自己怎会冒出这想法,小事当然坏不了大局。
才出王宫,却见有探马在宫门处已等候多时,上前禀报了句。
「使君,在库木塔格沙漠边缘似乎发现了宋军......」
「怎么可能?!」
耶律希亮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会有宋军已抵达高昌附近。
大蒙古国虽然不擅长于防守,或者说根本就不防守。但李瑕派大股兵力来则瞒不住探马,小股兵力来则毫无意义,不如用于与合丹的决战,怎么会派人过来?
「多少人?」
「一千人左右。」
耶律希亮踱了几步,拿出一枚令符,吩附道:「调失秃儿、阿鲁威带两个千人队去击败他们。」
「那高昌城......」
「防守的兵力足够,去吧。」
耶律希亮安排妥当,揉了揉额头,翻身上马。
当年在凉州李瑕冒称李恒骗过他一次。那么,在西域,他是除合丹、耶律铸之外,唯一与李瑕当面过过招的人。
那时没输太多,这次就更不能输了......
~~
与此同时,王宫中正有人笑嘻嘻地拍了拍那位正在被搜查的细作。
「出来吧,还真是他们每搜一次,就便宜了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