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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安倒也乖顺,宋烨既然三番四次的提醒,想来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得了什么消息。
“公子?”吾谷低声唤着,“您怎么了?”
怎么发起愣来了呢?
“我觉得,宋烨估计是知道点什么,但又怕我担心,所以才会这般遮遮掩掩!”洛长安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踏实,“走吧!”
吾谷一怔,“这才刚从栽月宫回来,您又要去哪?”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洛长安横了他一眼。
吾谷:“??”
借了什么?
反正不会是银子。
但凡是这些金黄银白之物,到了他家公子手里,就甭想再吐出去!
果然,自家公子要还的,不是银子。
而是,书!
“哟,总算是良心发现,想起来要还我了?”丁太傅轻嗤两声,宝贝似的接过《西域杂谈》,仔细的翻了翻,确定没有缺页,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洛长安啃着果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话说得?我说了是借,肯定是借,还能私吞了不成?何况这东西,看完就了事,我收着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当成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
“怎么,我这东西……你还瞧不上眼?”丁太傅满脸鄙夷的瞧着她。
哎呦喂,看把她能的。
“不好意思,真的没瞧上。”洛长安嘿嘿一笑。
这可把老头给气着了。
“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丁太傅哼哧哼哧的,默默的将自己的宝贝书册,收进了一个匣子里珍藏着。
洛长安翻个白眼,“就这,还金镶玉呢?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不是你这放在匣子里的,被藏起来的东西,那只能算是死物,只有全天下人都能瞧见的、听见的,那才是真正造福天下人。”
“你、我……”丁太傅忽然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洛长安。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话竟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谁能想到这顽劣不堪的洛家小公子,丞相府的宝贝疙瘩,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寻常人尚且没有,何况是她洛长安……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洛长安轻嗤,“你们这些老古董,就只知道躲在屋子里,成日看这些条条框框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
丁太傅瞧着她,“洛公子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
“喜欢,是个人都喜欢,就你那些看的东西,不也是一代代的,传下来的吗?那成日待在屋子里,能写出什么来?成日不是蜘蛛就是老鼠,估摸着连外头的蚂蚱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吧?”洛长安说得头头是道。
还真别说,她这些话说得虽然混不吝,可的确句句在理,让人无可辩驳。
实践出真知,就算是书册上的东西,那也得行万里路,见万里河山,才能写出来……
“丁老头,不要一味的依赖这些东西,还是多出去走走吧!”洛长安啃完最后一口果子,吾谷赶紧伸手接过了果核。
丁太傅坐定,“我总觉得你今儿过来,不是来还书的,是别有目的吧?”
“你还真说对了!”洛长安裹了裹后槽牙。
吾谷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便是一小包的瓜子。
“还是吾谷最懂我!”洛长安笑盈盈的嗑着瓜子,“丁老头,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对于此番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丁太傅不上朝,所以很多事儿,都是压在心里的,他自知顽固,懒得跟朝中那些人计较,便也不再多事。
可现在呢?
洛长安回回都来寻他“麻烦”,每次都是家国大事。
“说来也奇怪,你爹是个丞相,你不去找他,何以每次都来找我?这宫里宫外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就往我这儿跑?”丁太傅真是愁啊!
这要是让洛川河那个小气鬼知道,八成会来找他麻烦吧?
“我爹呢,牵扯到了利益,虽然是自家老父亲,可有些事儿还真是不好说,他有私心!”洛长安笑了笑,“有些话,他不会如实告诉我,一则是担心我,一则是担心他自个。”
丁太傅竖起大拇指,“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没有,朝上文武百官跟你都没牵扯,你就一脑袋的书,说的话,也都是旁观者清。”洛长安嗑着瓜子,啐一口瓜子皮,“我说的没错吧?”
丁太傅顿了顿,“什么叫……我就一脑袋的书,什么都没有?”
“有钱不?”洛长安问。
丁太傅一怔。
“就你那太傅府,我都进去瞧过了,连个库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你就靠着这点俸禄养家糊口吧?府里就那么几个奴才伺候着,瞧着真是寒碜!”洛长安将他嫌得一文不值。
丁太傅轻嗤,“金黄银白,岂能与……”
“你不吃饭?不喝水?不穿衣服?不住房子?”洛长安四个问题,震得丁太傅哑口无言,“人活在世,先得活着,你吃不饱穿不暖的,哪儿来这么多书册给你看?”
丁太傅哼哼两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洛长安将一把瓜子塞进他手里,“你能坐在今儿位置上,是因为你读的书多,其后福泽子孙后代,但你若是平民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好日子?人啊,都得往上爬,只不过有些人知足常乐,有些人贪婪无度而已。”
“你这是来给我上课?”丁太傅紧了紧手中的瓜子,倒是没下去嘴。
洛长安喝了口水,“我怕你历经数次宫变,胆儿变小了,忘了自个是谁,所以给你提个醒而已,你且说说,现如今的局势……还有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行吧!”丁太傅学着她的样子,默默嗑着瓜子,“既然你都说了这么多大道理,我也就放下心理负担,跟你说几句体己话。”
洛长安继续嗑着瓜子,“你说就是,我又不会告诉我爹,是你在背后教我!”
“两次宫变,我就是个读书人,哪儿经得起这么吓?”丁太傅叹口气,“其实啊,宋墨举兵不是没有预兆,只不过我这长久在太学堂待着,有些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洛长安点点头,“你之前提醒过我,皇家没有简单的人,尤其是宋墨,出身决定了他的执念,所以这件事,也算是预料之中。”
“皇帝为什么允许他游走天下,还不是因为威胁吗?”丁太傅道,“留他在京陵城,又怕他在京陵城久留,刚刚登基的时候,新帝不好斩杀手足,得留那么一两个,堵住史官和百姓的悠悠众口。”
这是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