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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住了,还透着寒气。
而此刻,顾泉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吟出声,看向袁野,颤声道:"袁野……叫医生……"
袁野推开挡在病床前的顾父和顾安宁,搂住顾泉,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顾泉的手用力拉着袁野的衣服,咬着牙说道:"肚子疼……"
顾母有预感的掀开被子,这才发现顾泉的裤子那一块,包括床单,都是一片暗红的血迹。
"快--叫医生!"顾母冲着已经愣住的顾安宁道。
顾安宁点点头,连忙跑出去喊医生。
可袁野根本等不及了,他见着顾泉的脸上全是虚汗,秀眉紧皱,唇色苍白,虚弱的喘着气,浑身无力的倚在床上,直接打横抱起她前去找医生急救。
顾泉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真的觉得坚持到现在特别累。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淌出来,她咬着唇,手摸着平坦的腹部,她心想,一定是自己曾经一点都不想要孩子,所以孩子和她不亲,没缘。
袁野控制着步伐,不让怀里的顾泉受颠簸不适,还不忘沉声安慰她道:"顾泉,别哭,不会有事的。"
但顾泉没听到了,疼痛似乎将她其他的感官带走了,连消毒水味都闻不到了,她闭着眼,脑子里闪过钟赫模糊的脸,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对顾泉说:"安泉,我们走啦,别难过。"
连幻觉里的他都这么温柔。
……
顾泉的胎到底是没保住。
胚胎发育不良且先兆性流产程度太严重,已经对母体都要产生危害了。
顾泉被送进急救室,双腿被分开,她目前的情况是子宫不停收缩,正在自然流产,但是顾泉的情况有些麻烦,还是要进行手术人流好流干净,以防止未流全造成大出血。
袁野站在手术室外,抱胸靠着墙,眼睛一直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这三个字。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而怒火之下,又是心疼和慌乱,他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就是不忍,他的顾泉要受这份苦,该有多疼,她那么想保住这个孩子,心又有多疼。
这世上的欢喜与疼痛虽都不能感同身受,但袁野却总觉得他早就将一颗心拴在了顾泉身上,体会着她的伤心疼痛,痛不欲生。
顾母在一边小声啜泣着,不时的伸手捶打着顾父,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什么性子不能忍一忍?安泉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顾父怒道:"能出什么事儿?医生不都说了她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吗?现在不就是流个产吗?你当年比她做的手术多了--"
顾母打断他道:"你还有脸提!手术是那么简单地吗?不疼吗?"
……
顾安宁站在一旁,看着愁云满布的父母争吵着,又看向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袁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有资格说,便还是安静的站在那儿。
她想到了去年做人流手术的时候,是姐姐陪着她来的。虽然是无痛人流,但也是切身伤害很大,要在子宫里将未成形的胚胎捣碎排出来,血腥残忍,在那个时候,顾安宁才深切意识到她是在扼杀一个生命。
她觉得很抱歉,在顾泉情绪如此不佳,身体也如此不好的阶段,她在父亲面前没有帮着姐姐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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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泉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肚子好饿。
下一秒,她就像张口去喊"钟赫",然后跑去厨房看他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但待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此刻在医院,钟赫也不会出现。
她看向床边,袁野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嘴角轻扯一个柔和的弧度,但笑容里又难掩悲伤,他说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顾泉摇了摇头,问道:"我的胎,是不是没保住?"她如琥珀般的眼底已经有了然的神色,但还是要确认下。
袁野避开她的眼神,说道:"顾泉,可能是孩子很懂事,不想让你这样辛苦的去拉扯他长大,就去找他爸爸了。"
在顾泉沉睡的这些时间里,袁野都在想该怎么安慰她,最后酝酿出这个理由。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滚落到发丝之中,她的面色憔悴不堪,接连遭受打击让她身心俱疲,她小声道:"也不晓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袁野握着她的手,顾泉的手凉凉的,手指也泛着白,她因为一场手术,身体大亏,需要好生调养。
但偏巧,顾泉此时面对的,可不是安稳的调养生活。
她闷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袁野一声不吭的就陪着她。
而后。袁野沉声道:"阿姨和安宁回去给你炖汤,说是待会送过来,叔叔在外面,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会帮你拦在外面。"
顾泉哑着嗓子说道:"不用拦着,他们也待不了几天。"
她撑着手臂要坐起来,袁野用枕头垫在她腰后,又给她倒了杯温水,顾泉看着他的神色,说道:"我想出院了,袁野,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袁野道:"好。"
只是他有些担忧,顾泉回家住,顾家二老也是住在那儿的,就算住不了多久,但顾泉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一定心情不会很好。
于是袁野道:"你要不要,住在我那儿?"但话一脱口,他又觉得不太妥当,解释道,"我想亲自照顾你,我不放心别人照顾。"
顾泉平静的喝着水,胃里温暖起来,她说道:"不用,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她不再去看袁野,出神的望着被子的某一处,她晓得和袁野是分不开了,从此以后都分不开了,由于钟赫离去、孩子离去而显得格外顺理成章的她和袁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什么却感觉永远也不配再提爱情。
顾泉鼻头发酸,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即便是钟赫死后,她也在无形的伤害他,钟赫无法开口说不同意,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能这么对我",也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是答应我的,要努力喜欢我一点儿的吗?"
顾泉原本已经平复稳定的心绪,在想到钟赫,又陡然崩塌,她嘴里不停喃喃着"对不起",掩面哭泣。
她没保住孩子,连弥补他的一个方式都丢失了。
袁野坐在一旁,想要伸手搂住她安慰她,可这一次,他却又像是被顾泉隔离开外,进不去。
归根结底,钟赫已经成为横亘在他和顾泉之间的一道伤疤。无法痊愈,也没法遮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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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母将熬好的鸡汤和米饭蔬菜带过来,顾安宁讪讪的坐在旁边,看着顾泉麻木的吃着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
假如姐夫还在的话,姐姐即便是流产了,也不会像这样一幅了无生机的样子。
顾母在一旁开口说着些流产后要注意的,"不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也不要劳累,你公司多请几天假就是了。钱是挣不完的,身体要紧,下个星期还要来复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和你爸说……"
她叹了口气,"你爸今天也是在气头上,归根结底还是为你、为这个家好,他性子就那样,你长这么大也不是不知道。"
顾父没进来,他一直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要不就去楼梯间抽烟。不晓得面对手术后的女儿该说什么。
家庭成员间的争吵,无论当时多么势不两立硝烟弥漫,事后长辈们总会觉得孩子必须会原谅的,也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都是为了孩子好,顾泉一向知道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习惯,大家慢慢的都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往的无数争执,顾泉都只会心想,算了,和他们计较起来无外乎会再吵一次架。
这一次在她进入手术室后,暴风雨般的争吵停止了,顾母还是心疼着女儿的身体,忙着给她买鸡烧汤补补身体,顾父则是一声不吭的坐在病房外,也没有离去的迹象,亲人之间还靠着一种奇怪的羁绊表面暂时和平的相处了起来。
顾泉对他们,几乎无话可说。
她已经没法拿孩子和钟赫做亲子鉴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也不想提说钟赫和傅秋的事以强调他们不能如此双标,冷淡的说道:"现在孩子如你们希望的,已经流掉了,你们也该回老家了吧?车票你们自己订吧,几号走也不用通知我,我也不方便送你们。"
顾母犹豫了下,她方才来的时候,看到袁野也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心事很重的样子,她说道:"安泉,你和袁野,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跟我们说。我和你爸心里也有底啊。"
顾安宁心里叹气,在一旁偷偷拉了拉顾母的衣袖,让她别再提这个了。
顾泉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问道:"妈,你现在希望我和他什么关系?"
顾母低声道:"我瞧着他对你,是真心的,也不嫌弃你嫁过人怀过孕,我方才在想,大不了以后和钟家在老家就是死对头,不走动了。你要是能和袁野在一起,我和你爸也是挺高兴的,你现在孩子也没了,嫁给他也方便,之前你和钟赫没在一起的时候,袁野不就说他在追你吗?看他条件也不错,你--"
顾泉冷笑:"所以,你和爸在我做手术的这段期间,已经开始琢磨你这个寡妇女儿的二婚了吗?是不是觉得又可以多收一次彩礼心里偷乐呢?上午还大发雷霆说我给钟赫戴绿帽了,现在呢?钟赫在你们眼里只是一抔灰了,没什么大不了了对吧?!"
顾母气急败坏的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尽曲解别人的意思呢?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结婚,我就是问问你和袁野到底怎么打算的……"
"出去!出去!你们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们!"顾泉将面前的碗筷都摔到地上,她晓得父母某种程度上的冷血,但却没想到他们毫无底线,在钟赫走了才一个多星期,在她刚刚流产,就已经要琢磨二婚的事了。
袁野听到动静就要进去,但正此时,便听到顾泉又压抑着怒气冷声道:"那我今天就和你们说个清楚。钟赫死了,孩子没了,我不会再嫁,你们不是喜欢催婚吗?那就做好催到死的准备--"
顾母气到哭,顾安宁搀扶过母亲,软着声音对顾泉道:"姐,你真的是太敏感了,妈不是在催你二婚,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他们做父母的。心里好有个数……"
"好有个数回去告诉大家,他们的女儿不愁没人要,丈夫刚死就有人接盘是吗?好给面子上贴金?"顾泉鲜少的如此歇斯底里的疯狂怒骂,"你们有考虑过我现在的心情吗?钟赫他没了,他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你们顾家女婿的代表,没有了再换一个,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们想要我怎么理解?理解你们不忍心看女儿孤苦伶仃,三十岁了死了丈夫成为寡妇,担心这辈子又要嫁不出去了?"
顾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那我还就要不识好歹,不体贴为人父母的苦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嫁!"
顾母用手颤巍巍的指着顾泉,说道:"你疯了你……"
病房的门大开,顾父走了进来,袁野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他明白此刻是顾泉下定了决心要与顾父顾母彻底决裂,没有他可以存在的身份。
在他听到顾泉说这辈子也不嫁人,在他听到顾泉说起钟赫时,从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绝望和心碎。都让袁野产生一个想法:假如死的那个是他呢?
顾父走进去,拉过顾母和顾安宁,以一家之主的姿态,仿佛在宣布什么决定,他失望的看着顾泉,严肃的说道:"顾安泉,你真是不值得我和你妈这么为你操心,你这么想,那好,你以后不是我们顾家的人。你也别叫我们爸妈!我们没你这么个女儿!"
顾安宁唇齿嗫喏想劝说些什么,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如此动怒,说这样狠的话,她一时也慌了,不晓得说什么,她着急的看向顾泉,却见顾泉反倒轻松的笑了起来:"好啊,那你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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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袁野心里对顾父顾母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顾泉的父母,是生养顾泉的长辈,在二老生气的即刻就要出发去火车站时,袁野跟了上去,语气淡淡的说道:"我送你们去吧。"
他对顾安宁说道:"你别跟来了,去跟你姐道歉。"
顾安宁抿抿唇,有些心慌,但袁野沉甸甸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她小声道:"好。"她知道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袁野没挑明,但她晓得。
顾父顾母表情不佳,不过也是看出来袁野是有话跟他们说的。
他们坐上袁野的车,顾父一着眼就知道不少钱,袁野坐在驾驶座上,开动车子说道:"叔叔和阿姨买的什么座?"
"硬座,睡一宿就到了。"顾母擦着眼泪说道。
由于被顾泉气到了,顾父顾母便自己在手机上倒腾半天订了两个硬座。
袁野喉头一哽,突然有些明白顾泉总是对父母的无奈和无话可说。
没法用多么严苛不留情面的话语总是吵架,只能选择沉默不语,父母总说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确是省吃俭用供养出来的,说是为了面子,却也会心疼孩子,给她炖汤做饭,来的时候着急,是坐高铁来的,走的时候再生气,也只是订了个硬座,坐十个小时就到家了。
袁野道:"阿姨,你把硬座的票退了吧,我给你们订高铁票,要快一点。"
等到操作完。袁野转了弯,往高铁站开去。
车开的很稳,袁野没开快,顾父一言不发,袁野此时说道:"顾泉没出轨,是我单方面喜欢她,今天事情太突然,找不到机会和你们静下心来解释。"
其实下午在病房外的走廊,袁野是想跟顾父好生谈一谈的,但是顾父总避开他。不是去卫生间就是在楼梯间,像是在逃避什么。
顾母问道:"所以,安泉肚子里的孩子……"
"是钟赫的。"
顾母叹口气,说道:"是钟赫的,但现在没了……也好。"她是真的不忍心看着顾泉还带着个遗腹子过日子。
袁野又道:"顾泉以后在北城,我会照顾她的,我向叔叔阿姨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们回去也放心。"
顾父的眼珠子有些颤动,唇角动了动。却还是没开口。
顾母道:"你是个好孩子,当初安泉没和你在一起,我们也挺遗憾的。"
话也说开,但袁野语气突然转的冷硬起来,说道:"只是我也有个要求,希望叔叔阿姨能够答应我,不要再总强迫顾泉嫁人,不要因为你们老家的传言对她有怨言,你们作为父母,难道不应该站在自己女儿的阵线,怎么反而还要和外人一样误解她伤害她?"
"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以单方面的不允许你们再见到顾泉,我说到就可以做到。"他透过后视镜看向顾父和顾母的眼神阴鸷严肃,语气里也有着不容分说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