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隆隆炮声,东路军副元帅张弘范用千里镜死死盯着夜幕下的胶州城,这明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连城墙都没有,守军也只有区区三千人,却极其的难啃,损兵折将,耗费了五十辆大车运载的火药和炮弹,一步也没踏进胶州。
打了一辈子的仗,张弘范明白战争是没有取巧可言的,胜利只能用人命堆出来,他继续采用老战术,驱赶山东百姓为肉盾,后面跟着各处收编的前齐军,再后面才是督战的元军。
韩青等人就在第一梯队,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甚至看不出男女,林青和他们在一起,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再加上没伤到内脏,止血之后就没事了,现在恢复的差不多,大家混杂在百姓队伍,惶恐不安。
短短半个月时间,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李奇薇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难民,韩青和史蓉也差不多,都是从高处跌落,而林青就不同了,他的人生轨迹已经触底,区别仅仅在于能不能得到一个好死。
恐怕不能,战场上尸臭冲天,时值夏季,烈日当空,昨天死的人今天就腐烂了,只能曝尸荒野,任由野狗糟蹋,想到这满地残缺**的尸体也许昨天还是貌美如花的少年,孔武有力的青年,谁的儿子,谁的爱人,就不禁让人心生悲哀。
因为在下一刻,他们也会成为其的一具。
没有比这更让人丧气的事情了,连李奇薇都绝望了,韩青更是一言不发,只有林青还不死心,他低声说:“再冲的时候趴在地上装死,等到夜里往外爬,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但是元军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群士兵来到难民挑选民夫,竟然挑了韩青林青、李奇薇和史蓉,史蓉虽然有孕在身,但个子高大,加上满脸污垢和破衣烂衫,更像是一个大肚汉。
被挑的民夫要被带走,抗拒命令的下场就是立刻被杀,韩青的小妾眼泪汪汪的看着男人离去,这也许就是最后一眼。
元军严重缺乏人力,他们都是战兵,民夫还在赶来的路上,而修建兵营,挖掘壕沟,搬运物资都需要人手,战兵是不能在杂务上浪费体力的,于是张弘范想到难民,反正都是死,死之前废物利用一下。
被选的数百名民夫都是体格比较魁梧的,元军给他们抬来一筐豆饼,这是齐王府的马都不屑于吃的饲料,如今李奇薇也只能狼吞虎咽了。
吃完饭就得干活,民夫们被派去转移大炮,元军的炮队驻地太过靠前,战斗被白龙军炮兵反制,损失惨重,这几十门青铜大炮的份量极重,陷在泥地里很难移动,元军也不舍得用牲口来拉,就拿皮鞭赶着民夫们干。
民夫们开始还想着磨洋工,被当场斩了两个之后全都变得勤快起来,将炮阵地向后移动了半里地,又挖排水渠,伐树,建营垒,忙到夜里全都筋疲力竭。
但元军连一口水都没提供,只将他们像牲口一样赶在刚建好的围栏里。
民夫们窃窃私语,生怕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韩青对几个同伴说:“这样不是办法,反了吧,拉一个垫背的也好。”
李奇薇表示同意,再被折磨下去,体力耗尽,想反抗都难了。
史蓉是夫唱妇随,没有二话。
林青说话了:“等到三更天动手,那时候人最疲乏,我注意到看押我们的是一伙老弱病残,好对付,但得手之后不能急着脱身,也脱不了身,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炮兵的火药库点了。”
韩青问他你知道火药库在哪儿?
林青说:“炮兵条例上说,前线火药储存点距离阵地不能超过一百米,就在附近,只有制造大爆炸,大混乱,才有机会逃脱。”
李奇薇说:“那就这么办,打起来会很乱,到时候大家各顾各的吧。”
韩青点点头,他还想着去救自己的小妾。
李奇薇又说:“你这个人也不算坏,下辈子有缘,我当你男人。”
韩青哭笑不得。
三更来到,军的更夫敲着梆子巡逻经过,火把哔哔啵啵燃烧着,守卫们已经靠在盾牌上睡着,他们不是嫡系的元军,这一点从服装上就能看出,元军戴的钹笠盔,他们只是普通的青毡大帽。
李奇薇等人身上都揣着利器,突然发难,三下五除二就将看守士兵杀掉,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民夫们被惊动,顿时扎营,四散而逃,元军大营内时刻有部分军队枕戈达旦,充当值夜班任务,防的就是偷袭,夜色下谁也不认识谁,杀作一团。
林青抢了一把刀直奔炮兵阵地,武艺最为高强的李奇薇却没跟过来,对她而言,杀敌并不重要,杀再多的元军也挽救不了李家的江山,她要做的是保护史蓉安全离开。
只有韩青跟在身后,这个青州汉子被激发出了战斗的热忱,此刻女人和孩子都不重要了,报仇雪恨解气是第一位的,得闹个大动静让蒙古人知道山东爷们的厉害才行。
炮兵是技术兵种,重之重,防御极为严密,如果从外面发动袭击很难打进来,巧的是民夫们就在炮营隔壁,几步就能跑过来。
每一门青铜大炮旁都堆着弹药,随时可以发射,韩青刚想用火把点燃火药桶,林青却阻止了他,一指元军大营,韩青瞬间领会意思,可是两个人的力气太微弱,根本没办法调转炮口。
“帮忙啊!”韩青怒吼一声,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的民夫们似乎忽然醒悟过来般,一窝蜂涌过来,但是韩青很快发现高估了民夫们的自觉性,他们不是主动跑来的,而是被元兵撵过来的。
“来啊,不然都得死!”韩青和林青努力推动着炮身,炮口慢慢转移过去,能对准来袭的元兵。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上前帮忙,几十个人一起用力,终于将大炮调了过来,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大家协力将炮弹和火药装填上,但是却发现没有发射用的药捻子。
眼瞅着大队元兵就要杀过来,林青顾不得许多,将半桶火药都倾倒在炮尾部,那火把一杵,火药迅速燃烧,他英俊的脸被火舌狠狠舔了一口。
炮膛内的火药也被引燃,炮弹出膛,命排列在最近的一门炮,那门重达数千斤的青铜大炮的炮身横着飞起,翻着跟头砸倒了同一队列的十余门炮。
十几门青铜炮在空翻飞,落在地上肆虐乱砸,密集的元军大队被碾出一条条血胡同
再打第二发已经不可能了,元军的骑兵马蹄声响起,箭矢落在身旁,林青和韩青对视一眼,嘴角抽动一下,都觉得死了也值了。
韩青捡起两把刀,丢一把给林青,对着冲上来的骑兵蓄势待发,那骑兵的弯刀也高高扬起,步兵天然不是骑兵的对手,两人下一秒就会被飞驰的弯刀斩下首级。
忽然枪声响起,骑兵落马,转身看去,是一群穿着难民服装,但是彪悍精干的汉子,手持短枪利刃,一些人杀兵夺马,一些人忙着在其他大炮上做手脚。
想摧毁一门大炮其实难度很高,这玩意太笨重了,用炸药都难以摧毁,所以这些人用了最简单的办法,用长长的铜钉将炮尾的引火孔钉死,钉尾用铁锤敲扁,很难启出来,至少在短时间内,这门炮是派不上用场了。
……
炮声、爆炸声,漫天的喊杀声,都不足以让张弘范惊慌,他几十年来见的劫营太多了,只有士气低下的军队才惧怕劫营夜袭,他的军队不会,各营扎的牢固,不会乱走,宿卫的部队会出击解决问题,此刻他的军外面,卫队严阵以待,大纛屹立不倒,灯语号令全军,半个时辰就能回复平静。
果不其然,三刻钟后渐渐平息下来,损失情况让张弘范心疼,他的炮营连一门能打的都没了,全都被破坏了。
东方破晓,张弘范又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一艘大船出现在胶州湾,船头上写着则天号的字样,白龙军的援兵和物资到港了,张弘范的计划破灭了。
拿百姓的命去消耗敌军的弹药,只能是紧急关头的权宜之计,生产一枚炮弹的成本远远低于养活一个人的成本,弹药一天就能生产千百枚,一个人的长大却需要十年,山东哪有那么多的人口供他浪费。
张弘范又做出一个反方向的决策,他让人打开难民营,将全部难民送给胶州。
你们白龙军不是仁义之师自居吗,给你百姓,看你要不要,百姓是要吃粮食的,看你们的军粮够不够。
胶州的城防阵地不是老式的城墙,而是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地堡群,羊马墙和铁丝网、壕沟组成,而瞭望哨则放在热气球的吊篮里,一个哨兵用千里镜观察到难民们又出动了,黑压压一大片,但这次后面没有元军。
白龙军才不会傻到立刻接收难民,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混杂着元军细作,但他们也不会再像前两日一样无差别攻击了。
收容数万难民,会让胶州基地的秩序崩溃,存粮告急,没人敢于承担这个责任。
好在能当家的人到了,则天号上运载着大量技术兵器和数千援兵,还有一位主心骨,白龙王驾到。
则天号靠岸,大批物资卸货,刘骁和他的参谋班子登临胶州基地,接手指挥权,其实以他的能力已经不足以亲自指挥战斗或者战役,但他的战略思维和安定军心的能力却是无人能及的。
白龙王只是个决策者。
他迅速决定,收容难民,男女分开甄别,伤者给予医治,身强力壮者留用。
同时论功行赏,先鼓励一波士气,则天号上带了几百枚精美的金银质地的勋章,此刻就派上用场了。
至于兵临城下的元军大部队,刘骁根本不在意,他带来的不光则天号,后面还有一整个舰队。
在功劳簿上,刘骁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叫做韩青,说这个人本是难民,乱军和其他人摧毁了元军十门火炮,勇悍异常,建议编入部队,并赏赐勋章。
还有另一个叫做窦林卿的配军,所属的营已经全军覆灭,身为溃兵的他混入敌营,制造混乱,立下大功,建议取消配军身份,予以嘉奖。
刘骁当即批复,就两个字,同意。
军营,韩青穿上了崭新的白龙军战袍,他本来是齐军的大将军,现在当了白龙军的普通一兵却喜不自禁。
林青脸上被火烧了一大块,通红溃烂,军医正给他上药,一个军官走进来说:“窦林卿,恭喜你,你现在是排子头了。”又对军医说,“把他额角的金印烫掉。”
窦林卿淡淡说声谢恩,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重庆圣母堂秘书监的掌印官,还在乎区区一个排子头么。
韩青兴奋道:“原来你不叫林青,叫窦林卿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窦林卿冷冷道:“你听错了。”
营帐外面,大队难民扶老携幼而来,白龙军支起大锅给他们熬汤,蒸馒头,韩青穿着新军装跑出去,在人群寻找着小妾,有人告诉他,老弱病残孕专门有一个地方收容,他便飞奔而去,在熙熙攘攘寻觅着,看到一个高高的女人,竟然是李奇薇。
“在里边。”李奇薇指着一顶帐篷说。
韩青想进去,却被两手血污的接生婆撵了出来。
“我是白龙军啊。”韩青说,“自己人。”
“你是白龙王都不能进。”接生婆说。
帐篷里不止一个孕妇在生产,一排行军床上,孕妇们都在努力着,叫声此起彼伏,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顿时让战火纷飞的胶州变得明媚起来。
“希望是个儿子。”韩青默默念道。
但是首先出生的是史蓉肚里的那个,确实是个儿子。
李奇薇欣喜万分,手舞足蹈。
紧跟着韩青的小妾也生了,是个闺女。
韩青咧嘴笑了:“正好结个娃娃亲。”
这回李奇薇没说你也配的话。
远处有人喊道:“白龙王驾到!”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是白龙王的卫队到了,原来刘骁听说战场上有新生命诞生,特来安慰抚恤,大家都感动的涕泪横流,纷纷下拜。
刘骁身穿团龙白色锦袍,龙行虎步上前,只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还都抱着孩子,一个是欢喜冤家李奇薇,一个是同年举子韩青。
韩青不是入赘李家了么,难道这俩孩子是他俩的?可是看李奇薇这样子不像是刚生了孩子的啊,而且在地窖里的人是谁?
刘骁觉得脑子嗡嗡的,有点乱,得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