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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是纳兰眼前出现的幻觉,根据刘骁提供的历史真实情况,被打死的是德国公使克林德,他的死使得这场战争完全失去了缓和余地。
而纳兰就是为了制止这次事件而特地在此蹲守。
如今的北京城,可以用无政府状态来形容,而且更加混乱和吊诡,世人皆知,庚子国变的核心是列强在北京的使馆区被围困了五十天,直到天津来的国联军解围,后来还拍了电影来纪念,似乎是大清野蛮无礼,对外交人员下手,但事实并非如此。
就在前日,大清总理衙门提出,鉴于北京治安恶化,派军队护送东交民巷的外交使团前往天津,而德国公使克林德正要去总理衙门抗议,他们拒绝前往天津,坚持留在北京。
这是刘骁告诉纳兰的,也是正在发生的事实,这就有意思了,两方已经处于开战状态,但所在国政府还要保全外交人员的人身安全,派军护送他们去列强军队驻扎的天津,这本是大国风范,仁至义尽,可外交人员却执意赖着不走,区区几百人宁愿待在充斥着义和团的北京,也不愿意去相对安全的天津,这是何道理。
这又绕了回去,大清朝廷已经失去了对自家的官员军队百姓的掌控力,从上到下都呈现出一种摇摆不定的暧昧态度,洋人是怕义和团,但也怕在途被清军团灭,他们根本不相信清军会真的保护自己,义和团来了怎么说,国式的智慧让他们吃了很多亏,宁愿待在东交民巷的临时工事里,也不愿意出城冒险。
这么多洋人在京城里待着,就像狗窝里放着的包子,义和团并没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性,他们一定会去攻打,打仗就会死人,死了洋人,列强就一定出兵,出兵朝廷就扛不住,所以至少目前慈禧太后的意思是真的想把这批烫手山芋送出去。
“大人,来了。”耳畔有人提醒,纳兰从思绪抽身出来,下令士兵锁街,分隔即将发生冲突的两方。
金鳞军的打扮与清军迥异,与义和团更是截然不同,头顶范阳笠,身披清凉透风的麻布战袍,皮护肩,皮悍腰,手持汉阳造,脚蹬步靴,土洋结合,造型奇特,但是在群魔乱舞的北京城,这已经无法引起大众的注意了,光天化日之下关云长猪戒满街走,还差你这点么。
克林德听翻译说前方有军队封锁,掀起轿帘看去,看到这些古典造型的士兵,还以为是董福祥的甘军来找麻烦,便拿起手枪扳动击锤,凶光四射。
对于克林德来说,不管是清军还是拳民,都是劣等民族,和动物一个级别,对这些人他既鄙夷又厌恶,唯独缺少恐惧,这也是他几乎不带卫兵就敢出使馆区的原因,对付一帮野蛮人,自己一把枪就够了。
另一头,虎神营霆字队队章京恩海带着几个手下迎头而来,恩海是正白旗人,二十四五岁年纪,论摔跤在北京城数得着,洋枪用的也娴熟,平日里提笼架鸟,玩世不恭,国家危难了,他第一个站出来报效朝廷,绝对算得上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
前面有洋人的轿子,有不认识的军队,恩海一愣,手向腰间的快枪摸去。
克林德正要出枪,忽然轿子侧后方同时被三把锋利的长刀划开,紧跟着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他后脑勺,手枪被人抄走。
“我抗议!”克林德大怒。
翻译柯达士也咆哮着将公使的抗议转述给这些野蛮人,但他俩还是被反剪双臂抓了起来,轿夫四散而逃。
恩海看到这一幕,兴奋莫名,上前搭讪,可那些奇装异服的士兵并不搭理他,押着洋人径直向总理衙门去了,一个四品顶戴的武官路过,倒是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几眼。
“我认识他么?”恩海问身旁的人。
他当然不会认识湖北练军四品兵备道蓝凤林,更不知道这一幕直接决定自己的寿命不会在年底终结。
总理衙门就在不远处,门脸不大,一块牌匾上写着“外褆福”,门口有把门的士兵,天子脚下,就算是大头兵,那都带着一股子骄横之气,眼瞅着一伙外地兵押着两个洋人过来,顿时举枪拦阻。
金鳞军可不惯着他们,这些宋人对所处的时代没有任何感情,既不惧怕谁,也不亲近谁,脑后留着辫子的那能是华夏子孙么,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枪托。
纳兰也不在意,他来北京不是巴结谁来的,是来搅浑水的,现如今北京所有的官吏和机构,在几个月后都将大洗牌,所以他只管办自己的事儿即可,谁不给好脸色就弄谁,就算是王爷也照打。
总理衙门的管理大臣是庆亲王和端郡王,这两位都忙着招抚拳民,糊弄太后,这会儿都不在衙门当值,倒是有值班的章京,可级别也不够啊,纳兰说没事,咱自己带着人呢,袁大人,您请吧。
袁耀只是商州地方官,哪见过这种阵势,他还没报到呢,如何开展工作,再说克林德也不认可他,点名只和对等的官员谈。
还好,当值章京将衙门管事的大臣许景澄找来了,许公办了二十年洋务,在法、德、奥、俄等国做过公使,算是能对等的老资历,一场临时约见就这样仓促展开,克林德恶狠狠地表示最强烈抗议,因为他遭到了清军士兵的无礼对待。
许景澄苦笑,心说打你算轻的,端王私下有令,见洋人即可杀无赦,但这话不能说,不能留下话柄,他再次强调,请列强使团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撤离京城,否则无法保证其安全。
克林德拍桌子怒喝,你当我是傻子么,在有围墙和军队保卫的东交民巷,你们无法保证使团安全,难道从北京到天津的路上就能保证?
许景澄摇摇头,洋人都是一根筋,脑子认死理,道理虽然看起来像是个道理,但不符合大清的国情啊,北京城内十几万义和团闹得凶猛,谁知道那天就按不住盖子了,将洋人送到天津是个一次性任务,相对好执行,但保护使馆区就是个长期任务,世上哪有夜夜防贼的道理啊。
随机应变的大清道理,到了刻板的普鲁士男爵这里就不是道理,克林德的那一项要求都得不到满意回答,怒气冲冲就要回去,这时候纳兰发话了:“克公使,听我一言。”
克林德撇了撇他,不认识。
许景澄也看着纳兰,这位四品官员想是外地来的吧,面孔生的很。
纳兰正色道:“我大清朝廷的最后通牒你记清楚了,十二时辰一到,刀枪无眼。”
克林德听了翻译,冷笑道:“你们尽管来好了。”
纳兰对总理衙门的通译说道:“把他的话记录下来。”
又对克林德道:“我乃湖北练勇四品兵备道蓝凤林,奉湖广总督张部堂将令前来京师勤王,报效朝廷,是我辈职责,进攻使馆区本是违背国际法之事,但事出有因,我方已经尽了义务,拒不撤离所造成的一切责任由你方承担,既然战事不可避免,我还是要告知你,请将妇孺集在后方,以白旗为标,我方攻入之后,会保护你方妇孺安全。”
克林德懒得听他絮叨,带着翻译扬长而去。
许景澄倒是对这位湖北来的生猛兵备道很有好感,两下见礼,纳兰说自己奉旨进京,正要找直隶总督兼军机大臣荣禄报到。
“荣堂正在东交民巷,本官带你去。”许景澄说。
大沽口被列强攻占的消息姗姗来迟,隔了几天才传到北京,一时间群情激奋,加上朝廷二十四小时的通牒已经到了,东交民巷外杀声震天,无数包着红头巾的拳民翻跟头,跳大神,吐火,胸口碎大石,围观群众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但这只是表演,不是真打,真打也凑不上去,荣禄的武卫军包围着使馆区,说是包围,其实是保卫,荣禄对太后的那点小心思是心领神会,洋人可以吓唬,不能真杀。
荣禄揣摩太后的思路是以东交民巷的洋人作为肉盾,逼迫天津来的大军不敢北上,这个想法能不能成立不敢说,反正荣禄觉得挺难的,洋人倨傲,宁死不屈,尤其不肯对大清低头,这个把戏就像是走钢丝,走的不好就得摔死人。
手底下人也明白荣堂的心思,刚刚将一车瓜果蔬菜送进东交民巷,我泱泱大国,这点风范还是有的,不光送瓜果,真打起来,还会往里面送弹药哩。
这时候许景澄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湖北派来勤王的部队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荣禄哪还顾得上招呼一个小小四品道员,他直接让下面人与蓝凤林对接,就扭转身去,继续用望远镜观察东交民巷。
纳兰上前,被戈什哈拦住,他一把推开,高声道:“荣堂,蓝某请战!”
荣禄回头看着他,脑海闪过无数考量,武卫军是荣禄新招募的军队,兵源主要是京师附近浪荡子,是武卫军战斗力最弱的一支,但也是他直接管辖的嫡系,洋人的枪子儿不长眼,折损了算谁的,倒不如用湖北兵打头阵,死了都算张南皮的。
“勇气可嘉。”荣禄说,“那就调过来!”
纳兰精神一振,抽出令箭抛给手下旗牌官,那旗牌并不走远,爬到高处拿出对讲机招呼城外部队开拔。
这下可不得了,五千虎贲浩浩荡荡从正阳门开进了北京城,一水的骑兵,马背上驮着重型武器,在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荣禄见了这支队伍也不免赞叹,张南皮啥时候练出如此强军,太强了也不好,万一真伤到了洋人就不美了,他赶紧对纳兰面授机宜,如此这般,纳兰颔首:“卑职晓得了。”
此时的东交民巷已经变成一所巨大的要塞,此前天津来了四百个水兵,大大加强了使馆区的武备,几百支步枪严阵以待,几个意大利人还制造了一门土炮,所有男人都武装起来,严阵以待。
克林德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清政府要进攻使馆区了,此刻所有外交人员和士兵一起端着枪站在围墙后面,他们兴奋带着忐忑,就像西部拓荒时面对印第安人的牛仔。
底气来自于几十年来战无不胜的历史,愚昧落后的东方古国,打起仗来不比印第安人强多少,而且他们没有真正的勇气,甚至惧怕冷兵器搏斗,就是印度兵都比他们强。
当面的武卫军开始撤退,使馆区围墙内,一个美国人探头出来,摘下草帽挠挠头,吹了声口哨,表达对清军的蔑视。
一枪打来,美国牛仔的眉心弹,跌落墙头。
但是预料之的蜂拥围攻并未出现,耳畔传来的是奇怪的砰砰声,紧跟着炮弹落进围墙内,将守军炸翻。
这很不对劲,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武官也没见过这种打法,能将炮弹以极大的仰角抛射到围墙后面。
他们当然没见过金鳞军的迫击炮,紧跟着进行的巷战也出乎超出所有人的知识边界。
金鳞军根本不在街面上出现,直接用炸药包对围墙进行爆破,东交民巷建筑密集,房屋挨着房屋,府邸连着府邸,只要炸药包管够,一直能炸到你家门口去。
炸完了就拿冲锋枪上,紧急制造出来的速射武器用于巷战是再合适不过了,七十一发的弹鼓清扫房屋比扫帚好使,更别说还有手榴弹的加持。
守卫使馆区的水兵和海军陆战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家伙,他们和全球各地的野蛮人都打过仗,彼此之间也经常开战,此刻这群老兵忽然发觉自己不会打仗了。
打仗难道不应该是用步枪对射,用大炮对轰么,现在打的是什么玩意,都见不着步枪的影子,不是爆炸就是急促的速射,难道说清军已经做到人手一挺加特林了?
一杆白旗打出,左右摇动。
但此刻最着急的不是洋人,而是荣禄,他脸色都变了,赶紧来劝纳兰:“蓝军门,收了神通吧,再打下去,洋人该急眼了。”
纳兰从没如此扬眉吐气过,打的正酣,哪能收手,恰好此时宫里传旨的到了,说太后听到这边乒乒乓乓打的热闹,派人送了些酸梅汤来慰劳,还要召见带兵的将军。
“蓝军门,暂且收兵,随老夫进宫领赏。”荣禄道。
慈禧一直关注着战事,李莲英派了几个小太监便装出宫,在东交民巷打探,听说一支外地勤王来的军队打的漂亮,太后生怕他们不懂这里面的水深,真把洋人都杀了就麻烦了,赶紧传懿旨劳军,其实是传递信号,让荣禄收着点打。
荣禄与慈禧君臣合作多年,心气相通,他当即带着蓝凤林进宫,国乱时期,很多规矩都不讲了,若是以前,区区四品官那有机会见太后啊,从地方到紫禁城养心殿陛下,那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啊。
纳兰带着黎元洪雄赳赳进了大内,护军想要扣他的枪,被他一把推开,这才慢条斯理解下来说:“给爷看好了,丢了唯你是问。”
大内的护军起码是个蓝翎侍卫,哪受过这门子气啊,但是看人家的气派,又有荣堂陪着,一定是战功赫赫的,也只能忍下来。
纳兰径直来到后宫,面见太后,隔着帘子就是当今大清的当家人,纳兰看不到容颜,只能听到一个衰老的声音嘘寒问暖,问他湖北天气和收成。
“托太后的福。”纳兰不卑不亢回答,官场上的套话他会说,而且能说的很好,但今天他不耐烦说,因为在大清和洋人之外,他是第三股势力,谁也不尿。
慈禧见此人英姿勃发,谈吐自如,比袁世凯的形象要强不少,心生喜欢,遑论打仗打得漂亮,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来呀,赏他黄马褂一件。”慈禧说。
黄马褂在地方上算是一等一的殊荣,在皇宫里不稀罕,乾清门侍卫人手一件,转眼一个托盘就端到纳兰面前,崭新的黄马褂,他拿起来就穿,这是不合礼法的行为,御赐之物,哪能当场穿戴,要拿回去供起来才是。
但这个举动没让慈禧方案,反而觉得这小子是个直肠子,这样的人好管理,比袁世凯那种花花肠子好多了。
“蓝凤林,哀家问你,这黄马褂穿上有何不同?”慈禧故意问道。
纳兰张口就来:“回禀太后,臣穿上御赐黄马褂指挥杀敌,能让麾下士气暴涨,能让洋人闻风丧胆,民间拳民说自己练的这个那个神通广大,臣以为统统是胡扯,世间一切神佛,法力都不及太后老佛爷万一,老佛爷做了加持的黄马褂,能挡子弹。”
虽然明知道是哄人,而且是如此直白的马屁,但慈禧就是开心,京城的兵不管用,大臣也不乖,洋人更加调皮添乱,万万没想到,一贯耿直的张之洞这回倒是没和自己唱反调,派来的湖北兵不但能打,还很有趣哩。
“行了,办差去吧。”慈禧说。
忽然纳兰叩头,说自己有一事请求。
“说吧。”慈禧略有不开心,只有哀家赏你的,哪有你自己讨的道理。
没想到对方的请求是想看一眼老佛爷。
这个要求倒是奇葩的很,慈禧应允了,让宫女掀开了帘子。
纳兰抬头看了一眼,将这张老妪面孔牢记于心,赶忙低头叩首。
他得确定慈禧长什么样,才能不杀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