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禄听了明舒这话有口难言。
他能说,那不是宫里的娘娘,是容二姑娘吗?
那被容二姑娘缠着说话的可是燕王世子,这位小祖宗的未婚夫……虽然还没赐婚,也是早晚的事了。
如果是宫里的娘娘,还可以说是偶遇,看县主这样子也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还直接要回避免得尴尬,那自己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别再徒增事端了吧。
否则自己现在告诉她那是容二姑娘,孤男寡女,梅花美人古琴,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不过很快多禄就为自己一时的省事肠子都悔青了。
……
御花园,赏花宴。
明舒跟着长公主去到赏花宴的时候那里已经或坐或立的有好些人。
前世明舒虽不爱交际,但这些人大部分她还是都见过的,所以也都认识。
皇后也在。
她身边就坐着容二姑娘。
皇后看到明舒就是一怔。
不单止是皇后,容二姑娘还有在场的其他人看到明舒也都是有些微怔。
明舒回长公主府虽才不过六日,但她第一天就动手打了夏明珠的乳嬷嬷,当天下午就和英国公世子夫人翻脸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宫中和勋贵世家。
她们都想这得是多粗野鲁莽一小姑娘啊。
皇后还因此格外自信。
虽然燕王世子本身也是个野蛮恶霸的,可一正常男人能喜欢那样一小丫头?
那婚事八成是燕王府不想让燕王世子娶一个正常的京中闺秀为燕王世子妃罢了。
看来这正妃的位置只能给那小丫头了,那只是一个侧妃,她相信赵景烜一定不会拒绝自己侄女的。
毕竟那样娇媚的美人,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
又不是正妃。
皇后的信心在眼神扫到了踏入花园的明舒时卡了格。
明明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可是她微微偏了脑袋不知是在跟长公主说什么,只轻轻地笑了一下,就好像把满园子的花色都给比了下去,也把人的心神给搅动了进去。
这真是……
好在年纪还小。
皇后愣神之间,长公主已经带了明舒上前。
明舒跟着长公主给皇后请安。
皇后掩住了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笑着召了明舒上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福安,这孩子长得可真标致,和你母妃还有你都有一点像,倒是完全不像是在乡野里长大的,就是这园子里的几个公主,也都被她给比下去了,依本宫看,这京城,怕是没哪个闺秀有她这般好模样的。”
这完全就是在给明舒招敌。
福安长公主不悦。
再想到皇后蛊惑皇帝,想要把容二塞给赵景烜做侧妃的事,不由得就更来气。
她冷淡道:“皇后娘娘盛赞,兰嘉她年纪还小,又自幼在北疆长大,如何能比的上京中的闺秀,不说别人,就是娘娘身边养着的几位容家姑娘,也比她强多了。”
皇后听言笑了一下,也没再就这个说什么,而是转头就对身旁的容锦绣道:“锦绣,这位就是兰嘉了,一会儿你就带兰嘉四处逛逛。”
皇后再看明舒,大概是要再跟明舒介绍一下容锦绣。
可是不等她开口,明舒已经先给容锦绣先行了浅浅一礼,笑道:“兰嘉见过这位娘娘,先前兰嘉在梅林远远听到有人弹琴,琴声曼妙,兰嘉就循声寻了过去,看到是娘娘在弹琴,不便打扰,便离开了,想着说不定一会儿赏花宴可能会见到娘娘,没想到果然见到了。”
明舒这话一出。
众人的面色顿时都古怪一片。
容锦绣脸上也是羞红一片。
皇后的笑容在脸上一下子僵住。
但她是什么人,很快就调整了表情,道:“兰嘉看错了吧……”
“没有,我没有看错。”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舒直接打断了。
明舒理直气壮道,“我怎么可能看错,一样的长相,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衣裳,我还特地走近了瞧了瞧,就是这位娘娘。”
容皇后:……
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啊?
一旁一位年轻的宫装妇人眼睛转了转,笑着打圆场道:“兰嘉果然是在北疆长大的,对京中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位是承恩侯府的二姑娘,你应该叫姐姐来着。”
明舒脸上露出了些诧异和略微困惑的表情,喃喃道:“承恩侯府的二姑娘?”
然后就正了脸色,认真道,“就算是承恩侯府的二姑娘,既然已经入了宫做娘娘,我怎么还能唤她姐姐?还是应该唤娘娘更为妥当一些。”
宫装妇人:……
她也闭嘴了,她不知道这位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想想燕王府能请旨求娶这小姑娘为燕王世子妃,真傻的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
这小姑娘杀伤力太大,就算自己要拍容皇后的马屁,平日的机会也多得是,没必要现在引火烧身。
多禄在后面冷汗都已经流了出来。
他在旁小声道:“县主有所不知,容二姑娘只是在宫中小住,并非是宫中的娘娘。”
明舒脸上的诧异表情再次露了出来。
她看向容锦绣,就在容锦绣对上她的目光,觉得大事不妙刚想说什么之际,就听到明舒道:“原来是这样。那皇后娘娘果真是疼爱容二姑娘,容二姑娘有了身孕,不让她在夫家养胎,竟然将她接到宫中养胎。不过听嬷嬷说女子有孕之时,最是多思多愁,可能还是让她在夫家养胎要更为妥当些,不然容二姑娘为何好端端地在梅林中弹凤求凰啊,是我听到看到便也罢了,那边靠近骑射场,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听见了,可能会生出什么误会……”
“放肆!”
“你胡说什么!”
容皇后和容锦绣同时大喝道。
明舒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对上容皇后的怒气,并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
她道:“皇后娘娘,是臣女说错什么了吗?”
容皇后看着她无辜的样子,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这个时候,满朝都知道她想把侄女嫁给燕王世子,结果燕王世子却求娶了这小丫头,她若是这个时候打了她,责罚了她,怕是很快就会传的朝野尽知,更不知道赵景烜那小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忍着怒气,道:“兰嘉,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能胡言乱语,你锦绣姐姐她尚未嫁人,你说什么身孕,这不是在故意诋毁她的清白,逼她去死吗?而且这些话,也不该是一个大家小姐挂在嘴边上的话。”
说完她看向一直板着脸,从头到尾都没阻止过明舒的福安长公主道,“福安,兰嘉刚从北疆回来,不懂规矩,以后你要多教教她。”
“皇后娘娘,臣女有哪一句胡言乱语了吗?”
福安长公主还没出声,明舒就仰着脖子先道,“这位容二姑娘有身孕是实,穿的花枝招展在梅林弹凤求凰也是事实,如何是臣女不懂规矩,在诋毁她的清白?这种事,她光天化日之下都做了出来,我关心一下她,又何错之有?”
“兰嘉有何错,还请娘娘您明言。”
“你!”
容皇后简直要被这丫头气死。
可她刚喝了一声“你”字,旁边却传来“砰”得一声。
竟是她身旁的容锦绣突然晕倒了过去。
接着就是宫人们乱做一团,冲过去一面扶人,一面唤着“二姑娘,二姑娘”。
容皇后看着这场乱局,再看昏迷的容锦绣面色惨白,心底猛地升出了股不好的预感。
然后福安长公主冷硬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容二姑娘身子大不好,那就赶紧传个太医看看吧,也顺便传几个有经验的婆子帮她验验身,今天可要把事情弄清楚了,否则,本宫的女儿可就要背上诋毁他人清白,逼人去死的罪名了。到底是黑是白,也总要验上一验才知道。”
容皇后听言猛地就是一激灵。
这时她再不知道这是一个坑也就不是容皇后了。
她脑中晃过侄女这些日子的一些异样,她几乎可以肯定,侄女怕是真的已经有了身孕了,而且还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儿子的。
只是她从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
这丫头竟然瞒着她做了这种事!
逼着燕王世子娶怀了自己儿子骨肉的侄女,这是何居心?
这事传出去怕是要引起朝野震怒!自己儿子不仅私德不保,就连太子位都可能动摇!
容皇后气怒交加。
她冲着扶着侄女的宫女命令道:“快扶二姑娘去殿里歇息。”
又命人去请太医。
做完这些,她才扫了福安长公主一眼,道:“福安,兰嘉是你的爱女,刚刚找回来,又是元芜大师指定宜北疆的燕王世子妃人选,陛下想必很快就会赐婚。但这里到底还是京城,她也到底是陛下的嫡亲外甥女,容家女命贱,死上一两个也没所谓,但污了兰嘉高贵的手就不好了,还请长公主让她高抬贵手,饶了锦绣一条小命吧。燕王世子侧妃,锦绣也绝不敢妄想的。”
明舒脸一黑,还想说什么就被福安长公主拉住了。
赏花宴不欢而散。
回府的马车上,明舒面上还是有气恼之色。
福安长公主搂了她,劝道:“舒儿,见好就收,那位毕竟是皇后。她以容锦绣的性命威胁你,若因为今天这事容锦绣真的死了,可没人会说她是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被揭穿恼羞成怒而死的,只会说是陛下想把她赐婚给燕王世子,你嫉妒成性,就出手逼死了她。”
只要那位是皇后,只要陛下还偏袒着皇后。
真正的真相就不重要。
宫中的真相就是由皇后说了算。
明舒靠在长公主身上,默了一会儿道:“阿娘,我知道的。阿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
福安长公主是觉得女儿有些冲动。
但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柔声道:“无事,阿娘知道你不喜欢她们,不想和她们虚与委蛇,其实阿娘也不喜欢。”
所以这些年来,她才懒得出门,懒得进宫。
明舒咬了咬唇。
其实不仅如此。
她低声道:“阿娘,皇后和太子买通了钦天监监正,让他在陛下面前说他夜观天相,发现天鸾星现,说我是辅佐帝君之相。如果今日不是陛下意外地寻了泽云大师,那结果可能就不是陛下要将我赐婚于燕王世子,而是要将我赐婚给太子了。阿娘,这口气,我咽不下。”
“就算我处处忍让,她们要害我,也还是一样会不留余地的,还不如直接撕破脸,她们反而会有所忌惮,不敢再行些鬼祟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