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哮天犬引路,一气追踪,竟到了南天门外。杨戬神色不变,觅了处无人的地方,问紧跟过来的狗儿:“你没闻错吧?”语气里显出隐约的不安。
哮天犬又嗅了嗅,道:“属下也觉得奇怪,他两人竟是进了南天门,这该多大的胆子!”突然啊了一声,压低声音叫道:“老狐狸怎么一个人下去了?”
杨戬一震。一直就担心着的那件事,竟是要演变成真了?这孩子,闯入南天门意欲何为,难道真想求玉帝去?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漏了一只老狐狸——但她此举只是为了助沉香了却心愿?绝无可能,十有九,还是在打宝莲灯的主意。
不能去凌宵殿,否则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沉香,你这一上天,害苦了的,正是你自己的娘亲啊!
进南天门,回真君神殿,从容镇定得一如平日。却是急召回梅山老四,着他带人在凌宵瑶池等处打听动静。杨戬看着众人领命离去,伸手搭在哮天犬会意递过来的脑袋上,深邃的眸子里,却蓦然滑过炙痛,如燃起炼狱里的烈火一般。
众人一哆嗦,神殿刹那静谧得出奇,仿佛所有的光亮,都会湮灭在这样的目光里。龙四的心,突然为之一搐,莫名的悲伤,竟似要将她吞噬下去。她吃了一惊,惊觉过来,却茫然若失,只愣愣地盯着镜面看。好象见过这种眼神……被他的三尖两刃枪捅入身体时吗?
“主人,事已至此,只有实话实说了。”哮天犬尽量为主人想着办法,那个该死的小孩,这一上天,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他低垂着头,又想了一会,冒出一句,“主人是担心广寒宫那件事吧?”
仍是不答,手里却是一紧,拽得哮天犬呲牙裂嘴地忍着。广寒宫……如果真那么做了,恐怕以后,连远远地对着月色,都会被她厌恶了吧。月光终古无瑕,广覆万物,只合适她那样的仙子。真君神殿的黑暗太过厚重了啊,但很多年前,不就下是定过决心么,融进这片黑色里,再不回头……
那一涨湖水边,稚嫩的少年,心底流露出来的喜悦,曾是因他而发——那一声舅舅,怕再也听不到了吧。记忆里三妹粉嘟嘟的小脸,水一样清彻透明的眼波,仍象昨日般触手可及。也要这么狠心地忘去,一任那座沉重阴霾的高山,隔离得天遥地远吗?
芭蕉洞外的那个模糊念头,慢慢成形,却仍有几分犹豫。那样的重担,一个孩子,如何担当得起?这时梅山老四遣人匆匆来报,嫦娥仙子求动了老君,正面谒玉帝,为三圣母一家说情。
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哮天犬仍在不着边际地出着主意,杨戬由着他说下去,缓缓转身,整束一遍铠甲,拂试玄氅上并不存在的积尘。
“兜率终于有个好借口参与进来了?仙子,你将我唯一的破绽献给了老君——那么也好,就让这破绽变得致命吧。百年来,我的权柄,已和天条连为一体,利用沉香对付我,就等于要对付天条。这或许是个机会,达到最初目标的不二良机……”
轻轻一笑,沉稳地吩咐:“哮天犬,现在就随我去瑶池,请旨寻找沉香的藏身之所。”
“你为什么不早说?”
王母的震怒完全在预料之,杨戬低头躬身,恭顺请罪,十足的畏缩神情。王母又斥了他几句,见他这般模样,反倒放下心来,冷笑道:“我问你,你这个司法天神还想不想做了?”杨戬一凛,急道:“想!”王母森然道:“想做你就给我好好做下去!不想做的话,随时能有人来替你。”
话虽严厉,她口气已有了些松动,想了一想,又问:“那沉香,你能找得出身在何处吗?”杨戬禀毕,她冷冷地道:“先去凌宵,陛下不会当面驳回老君面子,这个残局还是要本宫收拾!”一声令下,凤辇备起,起驾直奔凌宵殿,将杨戬掠在原地。
沉香不禁哼了一声,骂道:“急忙忙地来讨好,终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随着杨戬来到凌宵殿之时,老君正带着得逞了的微笑,静听嫦娥上呈三圣母被囚经过。小玉道:“老君虽不怀好意,但对沉香还算公允,后来还救了他一命。”嫦娥说罢,玉帝迟疑一阵,说:“二郎神虽隐瞒不报,但处置也并无不公之处……”话未说完,老君已自出列,禀道:“三圣母触犯天条,已经受到应有惩罚,而沉香的出世,非他本人所能左右。因此老道恳请陛下法外施恩,不要再责罚这个无辜的孩子了。”
玉帝奇道:“老君是要为那孩儿说情?”老君道:“陛下,二郎神司法严谨,不循私情,老道甚为感佩。想那沉香是他的亲外甥,尚力主追究,可谓公忠体国之至,但老道寻思,他处置三圣母毕竟不曾上报天廷,有私用刑罚之嫌。若再对一个孩子不依不饶,传出去,恐怕会有损我道门的慈悲。”玉帝迟疑道:“话虽如此,但仙凡后代,也算是不容天地的妖孽,由着他在下界生活,也不甚妥当。”老君等的便是玉帝这一言,说道:“既如此,老道愿意作保,将那孩子收入我兜率门下,监督约束,导他步上正途。”
杨戬在殿外候着,王母也没有先进去,听着里面的对话,不住冷笑。沉香讶道:“老君想过要收我入门墙?”嫦娥当时在场,道:“是呀,那是老君出的主意,这样才能护得你周全。可惜王母来得太快,被她生硬硬地堵了回去。”
说话间王母已步入大殿,与老君唇枪舌箭地争辩起来。杨戬站在一边,心微觉奇怪,老君这个主意,竟似要罗织沉香为他效力。但那孩子只是个凡人,怎值得道祖如此重视?再听王母的一番话,讶意更深,王母色严辞厉,直似老君之举犯了她极大的禁忌一般。
“除了要将此事上达天听,逼我难堪失措之外,尚别有所图吗?王母并非如此沉不住气的人,唯有涉及仙凡通婚,便大失常态。当年织女时便是这样,直到那一家四口尽数惨死,她才放下心来。莫非除了天条威严不容侵犯之外,她和兜率,都了解一些其它的秘密?”
杨戬不动声色地思付着,暗暗又看了玉帝一眼。但他很清楚,这种局面下,玉帝不会有任何表示,最终的结果,完全视王母而定。
老君又争了一阵,忽道:“娘娘如此坚持,是否多虑了些?想牛郎织女的两个孩子,一直在银河边苦苦为盼,以期见到自己的母亲,不也没见他们惹出什么祸端来吗?”特意加重了“孩子”二字的语气。
王母目光里蓦然烁过几分恶毒,逼视向老君,后者恍如未见,只微笑着静等她的反驳。杨戬心又是一动,织女一家身死之事虽然隐密,但老君耳目众多,没有理由不知道。偏偏于此时装模作样,公然作为佐证提出,又是想试探些什么?
僵持了一阵,王母终于恢复了常态,森然道:“牛郎织女的孩子,也没有勾结狐妖,公然上天面圣,岂能与沉香相提并论?”回身向玉帝施礼,“陛下,沉香罪无可恕,还请陛下将此子打入十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以敬效尤!”
“娘娘所言,很有道理。”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低垂着双目,沉吟道,“这么小的孩子就敢勾结狐妖,擅闯天廷,想必将来也是个为祸四方的妖孽,就依娘娘所言吧。”
但老君此番有备而来,殿上全是他派系的人物,如何肯就此服输?只见老君一个眼色,诸仙便齐齐躬身劝阻:“请陛下三思!”嫦娥担忧之下,更出列争辩道:“启奏陛下,娘娘既然说沉香勾结狐妖,私自上天面圣,何不让大家见上一见?若果然如此,便按娘娘之意拟旨……”看了一眼杨戬,目光转冷,续道,“但是,若有人借机来诬陷沉香的话,那便说明,沉香并没有娘娘所说的那般可怕。若为他闹出太大动静,反有损我天廷尊严。”
王母见玉帝听了嫦娥之言后,神色古井无波,心一凛,说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陛下万不可为一时的慈心所扰,还请陛下交出沉香,让众仙心服口服!”玉帝这时才真正是一愣,双目睁开,看向阶下:“娘娘,你说什么?咱们有玩笑到后宫去开,这可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王母道:“不是陛下收留了沉香吗?”看了看身后的杨戬,余下的话隐下没说。当年的瑶姬,也是玉帝不忍,才压下桃山,而非当即处死,终惹出劈山之举,震动天廷。瑶姬虽在她力主之下,被十日晒化,但那也是她和玉帝,在注定为统治三界而生之后,头一次有了分歧。
疏不如堵,与堵不若疏之间的争执,也从此没有停止过。
表面上都是她占了上风,但那个三界之主隐晦在温和无能之下的念头,就是她也不能真正的明白。
玉帝顺她目光看向杨戬,忽然怒道:“杨戬,朕收留了沉香,这话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真是大胆!你犯欺君之罪朕还未与你算帐,现在又想来诽谤于朕,你居心何在?”
王母心转过无数念头。杨戬的出身,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曾真放下心来过。但是,百年来,已证明这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他想毁了这个工具?但现在,岂不是太早了?又或者,他不希望在仙凡通婚之事上争执太多,才顺势了移开话题?是的,一定是为此。兜率沉寂了百年,岂会无备而来,自曝其短,智者不为也。
“来人呐,将二郎神与哮天犬赶出天界,打下凡尘!”
玉帝旨意已下,王母的眼晴只盯着杨戬看,不放过他最细微的反应。但不论她如何观察,能勾现出的,仍只是一个惶恐的臣子,一个惧怕着失去权位的顺仆。
工具未尽其用,毁了岂不可惜,何况是这样得手应心的工具?
于是王母从容劝止道:“陛下且慢。是否收留沉香,那只是本宫与二郎神的推测。但沉香的确在凌霄殿内,陛下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找出了沉香,便赦去他们诽谤陛下之罪,如何?”
彼此之间的默契,令玉帝料准会有这一奏,便淡淡地允了:“好,那就依你所奏。杨戬,你们便找吧,若是找得出来,连你的欺君之罪,也一并赦免。”
沉香自然是找不出来的,但有哮天犬在,老狐狸带上天廷的那件旧衣,虽已幻化成折奏模样,终还是逃不过万里追踪之术。杨戬暗松了一口气,神目打开,折奏变回了原物。
“启禀陛下,那狐妖将沉香的衣物变为奏折,这才令小神与哮天犬误以为沉香藏身凌宵殿,触怒了圣威,还望陛下容臣等戴罪立功,下界将沉香抓上天廷。”
王母也冷然道:“陛下,十岁的顽童,就能将威震三界的二神神耍得团团转,险些差点儿丢掉了性命。十岁就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来,此妖非除不可!”说罢扫了一眼老君,警告之意极浓。
老君见势不对,他自不会公开与王母决裂,退回朝班再不发一言。玉帝沉声道:“这胆子是够大的了,即刻开始,三界通缉妖孽沉香!暂赦二郎神与哮天犬的欺君之罪,容你们戴罪立功,将沉香抓拿归案,当众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王母补充道“三圣母擅自和凡人成亲,触犯天条,永世不得开释!”
杨戬低应一声:“遵旨!”,这个结果虽已料到,仍不禁暗暗一叹。听到嫦娥尚在为沉香求情,却被王母斥责了一通,忍不住向她看去。目光到处,嫦娥脸色陡变,不屑之外,更多添了明显的厌恶与憎恨。
沉香早听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大叫一声可惜:“杨戬太奸滑,抢先一步搬来了王母。否则嫦娥阿姨这一参,管保叫他倒上大霉!”至于被三界通缉,左右已成过去,他反倒不放在心上。
此时凌宵殿上的朝会已散,嫦娥待众仙离开后,却将杨戬拉到了一边。杨戬一愣,嫦娥松开手,说道:“二郎神,你逃过了这一劫,可是不知道,沉香有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呢?”
三圣母心感动,叹道:“嫦娥姐姐,你这时还想劝他?没用的……他的心比谁都狠,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亲不认!”
就听杨戬回答道:“这种局面,不是我造成的。”嫦娥急了,忍住对他的反感,劝道:“可沉香毕竟是你的亲外甥啊,能不能抓住他,全在于你了。”她在华山软硬兼施才见到了三圣母,昔日清秀温婉的好友,竟变得那般憔悴不堪,归根到底,都是这个司法天神一手造成。难道,还要眼看着他去追杀好友的独子,让好友在山下的煎熬,变得更加暗无天日吗?
明知央求无用,还是忍不住要试上一试。
杨戬默然,许久,道:“仙子,你还会愿意伤害那个人吗?”嫦娥只当他想移开话题,冷冷地回答:“我不知道。”随即语带双关,**地扔下一句,“伤害别人的人,通常自己心里也不会好过,尤其是自己的亲人。不知道,你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自然没有看到,杨戬眉宇之间,已因她的话,蓦然现出隐约的痛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