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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洲的战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送到了京城,进展较为顺利。
但因株洲所处的位置,天然形成屏障,易守难攻。
在短时间内没办法一次性攻下,好在物资及军备都比较完善,暂时不会出现问题。
不过今日明显不是平常送战报的日子,裴尘这份信件,便单是给林水月一人的。
只林水月回府后看了信,一时却有些哭笑不得。
株洲战事、太子并着邻国一切,裴尘是只字不提。
开口便道:“昨日梦里,见得二小姐容颜。本以为多日不见,二小姐当心疼在外奔波的相公,予以温情才是。不想却见得二小姐倾心他人,置裴某于不顾。”
“不由得肝肠寸断,泪断黄河堤。醒来后念及二小姐,心急如焚,恐裴某不在时日里,二小姐又瞧上了他人颜色,忘了裴某。”
“毕竟自打裴某入了株洲边境,二小姐日日忙着政务,不得半点空闲。出征良久,未见得二小姐只言片语,更不曾直言想我。如今又闻各处才子于京汇聚,青年才俊于身侧环绕,二小姐必是半点都想不起裴某了。”
“唉,思及伤心处,裴某心疾都要犯了。但是没关系,只要二小姐开心便可,裴某要的不多,唯独二小姐偶尔念及裴某点好,便已是感激涕零。”
“也不知二小姐近日过得可好,可吃得着可还睡得香,可遇到了些什么烦心事?裴某不太好,入夜时眼前浮现的都是二小姐容颜,醒来后怅然若失。”
“但只要二小姐过得好,裴某哪怕是思念二小姐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算不得何等大事,二小姐好,裴某便好。”
这信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水月是个什么顶级渣男。
林水月摇头失笑,只得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差人交给了砚书,叫砚书派人送去株洲。
待得回信被人送出去之后,林水月这才坐了下来,仔细研究了第二页信纸。
直至深夜,方才熄灯睡下。
几大书院将与女院举行大比的事情,在京内传的是沸沸扬扬。
这些学子入京后,一直都待在了自己的住处和皇宫中,许多人好奇,却也无从接触。
此番大比,倒是建立了个契机,给足了这些学子扬名的机会。
到了大比前一日,氛围更足。皇帝见着有趣,便命底下的人广发邀请帖,而大比的场地,也由此前的御花园,改换至太学院中。
太学院内有一楼,名曰思慕楼。
属于太学女院,往常是女院学子学琴之地。
为着让整个楼内都听到琴音,楼围绕中门空地而建,且越往上越宽广,如此,底下人在弹琴时,音律声便可以放到了最大。
这几大书院争夺的本就是女院及太学女院的地盘,而今大比之地直接放到了太学女院标志性的建筑内,此举一出,更是将气氛推至极点。
以至于大比这一日,来往之人众多。
整个思慕楼内人满为患。
到得大比开始前一刻,圣上亲临。
除此外,连带着太后并着德妃,也至思慕楼内。
“太后怎也来了?”
“还不知道吗?此前那位庆王妃,原是个处心积虑的,而今入了大狱之后,庆王妃的位置空缺了下来。连带着上一次,庆王这选妃宴足足都办了两次了,还未选出王妃。再办不合适,眼下又兴战事,不好大费周章地举行宴席,太后便想着借此番大比,为庆王另寻个王妃。”
“此事倒是有所耳闻,只从前不是听闻王爷对那白曼语情根深种,本以为还能瞧见其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瞎说什么,皇室之中,岂容得下这等居心叵测之人。”
眼瞧着风向不对,便有人将话题拐到了今日这大比之上。
“听闻各处的钱庄都开了赌局,赌这四个书院的胜负呢。”
“诸位觉得,今日谁能胜出?”
“自是天启、菏泽二院了。”说话的人面上带了些倨傲。
旁边的人看了他几眼,便认出了此人乃是太学院的学子。
在他们旁边落座的,还有谭寅、林淮尹等人。
“太学院的人也来了?”
“这是自然,不光太学院,徽明书院学子也尽数到场。”
“这可热闹了。”
闹哄哄一片中,天启、菏泽与两个女院共同入了场。
同围观的人不一样,他们的位置在院中,两边泾渭分明,留出了一条长长的干道来。
而在他们最前方落座的人,便是此番大比评判的师长。
一共六位师长,出自不同的书院,徽明、太学院未参与其中,但为了以示公平,这两个书院的师长也坐在了其间。
“人到齐了吧?”
“……林大人还没来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这莫不是又要迟了?”说话的人话未说完,便瞧见热闹纷呈的大厅内,走进了一人。
来人身穿一袭玄色衣袍,衣袍上绣着大片山茶花。
柳腰用宽大的腰封束着,勾勒出玲珑身段。
满头青丝轻挽,头戴银色流苏宝冠。
唇如火,眸若寒潭。
手里把玩着一把羽扇,刚一进入思慕楼,便叫满楼里安静下来。
林水月卡在开始前一瞬出现,风姿绰约。
人还未开口,便叫许多人看直了眼。
“大比正式开始。”她挑眉,看向在座所有的人:“此番大比,将分为五场考试,每轮择出三个最佳,其中,头名记三分,二名两分,第三名则只有一分。”
“五场之后,分数最高者胜出。因此番为混战,故而不以书院的形式参与,而是天启、菏泽为一个阵营,而女院、太学女院为另一阵营。”
“阵营战中获胜的一方,拥有两个书院的使用权。”
林水月说罢,眸光平静地看着他们:“诸位可听明白了?”
底下热闹一片。
这规则听着是公平的,他们倒也没什么意见。
“这可真是荒唐。”德妃坐在太后身后,见状皱下了眉头:“本宫可从未见过女子同男子比试的!更何况还是考试,女子如何能够比得过男子?只望着稍后输得不要太难看就是了。”
如若不是皇帝就在对面,她甚至想要将七公主叫上来。
没得跟这群人一并丢脸。
太后听得清楚,闻言扫了她一瞬:“你若觉得不妥,只管去禀明了皇帝便是。”
德妃面色微变,只得低下头道:“臣妾不敢。”
说话的功夫,底下的锣鼓已经被人敲响。
“哐当!”
林水月勾唇轻笑道:“时间有限,也为了以示公平,请两方阵营各自商议出第一轮比试的人选。”
严昊皱眉道:“大人还未出题。”
“此番比试为盲选选人,择出人选后才会出具题目。”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热议一片。
皇帝闻言一笑:“这林水月的鬼点子怎么这么多?”
身侧坐着的内阁重臣们却连连点头,道:“这法子倒是巧妙,且很是考虑领头之人的决策水准。”
皇帝不置可否:“倒是比此前的学宴要有趣。”
负责学宴流程的一众翰林学士:……
“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就是为了保住两个女院?”王学士身侧的人冷嘲了句:“故作声势!真以为凭着女院那些个女子,也可以同未来的栋梁相比?”
“左右皇上任凭着她闹,且看着便是了。”
“如此也好,叫这两个女院输得心服口服,日后再也不能说是谁逼着她们让出书院来了!”
与此同时,女院的人也很是紧张。
蒋嫣然等人正襟危坐,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同一旁散漫随性,甚至还讥笑连连的天启、菏泽两院的学子,形成了巨大对比。
“瞧她们那紧张的样!”
“真以为凭着几个女子,便能够赢了我们?”
“学得些花拳绣腿,便以为自己无人能敌了,今日可别怪咱们出手无情才是。”
“诸位小姐,咱们可先说好了,若今日输了大比,可莫要哭鼻子才是。”
“哈哈哈哈!”那些人顿时笑作一团。
“放屁!”胡西西这脾气,能忍得了他们。
可不等她开口,便被身旁的人劝住了。
蒋嫣然面色冷静地道:“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胡西西稀罕地看了她一眼,这人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有决策了?”林水月问。
“敢问大人,这选出的人选可有规定?是否参与过一次比试之后,便不能在上场?”严昊又出声问道。
林水月答:“并无规定,若书院内只选得出那么几个人来,便是一直让他们上场也可。”
严希当即皱下了眉头,他总觉得林水月话里有话。
严昊却冷笑了瞬,点头应下:“如此便好,天启书院已有决策了。”
他们同菏泽那边商议过,第一轮天启只派出两个人选,菏泽出三人,第二轮则反过来。
只严昊一挥手,周围的学子顿时都笑了。
“这两个人,不是天启最差的二人吗?”
“是啊,听闻两人几次科考,却都未考上秀才,如今还是童生。”
“派这两个人出来,天启这可真是侮辱人。”
何云岫见状也是一愣,他本来打算自己亲自出面,去试一试深浅的。
见那严昊这么嚣张,便迟疑了。
随即微顿了瞬,便也指派出了菏泽最差的三人。
这事一出,引得楼上的人热议不停。
徽明那边,瞿斐然见这两个书院这般放肆,不由得皱眉:“便是对自己极有信心,却也不该这般羞辱对手。”
“瞧着严昊那猖獗的样子。”白羽冷笑:“有他哭不出来的时候!”
正说着,便见女院那边也出了五人。
那为首之人……
“胡西西?”
太学院的人怔住,揉了揉眼仔细看,发现真的是胡西西,人都傻了。
“这女院之中是放弃了吗?”
“算不得放弃,但是女院本就那么大,只怕也选不出什么真正的人才来。”
“可是让胡西西上,未免也太过了。”
胡家小姐脾气大,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任性跋扈。
除此外,她还有许多的光辉事迹,比如说写一些,常人不能够理解的诗词。
且她不光学得不好,而且还极为擅长跟书院的人和山长叫板,在女院内不受欢迎,还经常不去上课。
如果说何昕还能够称之为是女院之内较为有学识的,那么胡西西就真的算是女院最差了。
莫说是这些学子,连带着圣上那边,那胡大人瞧见自家闺女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都一阵狂咳,随后心虚不已地看向圣上。
皇帝心情颇好:“那是西西吧?”
胡大人硬着头皮答:“是。”
“不错,很有自信。”
胡大人:……
他明白了。
原来胡西西对于这个大比如此上心的原因,并非是她突然就喜欢女院了。
而是想要借由此次大比,彻底毁掉了自己的名声!这样一来,胡大人也就没办法逼着她嫁人了!
她可真聪明呢!
一片质疑声中,老封君听得身侧樊篱咕哝了句:“怎么都这般表情,我觉得她很聪明啊。”
他反应过来,对上了老封君意味深长的目光。
樊篱:……
“行了,这什么大比也不用看了,都将胡西西拉了出来,她们还能有什么能耐?跳梁小丑罢了!”谭寅嗤声道。
其他几个书院的人对胡西西不熟,但见得周围人的反应,大抵也明白了些什么。
唯独场中的胡西西不以为然,甚至还冲林水月抛了个媚眼。
林水月勾唇,笑道:“此番比试的内容为——算术。”
话音刚落,整个思慕楼中皆是沸腾了起来。
此前林水月说比的是他们都会的,引得无数人猜测,但绝大部分的人还是觉得,林水月既是为女院说过话,肯定是会偏向于女院。
出的内容多半也是女院擅长的。
谁知,这第一项便是算术!
这可算不得什么女子专长!
且在男子中,也算是较难的科目,许多书院内都有教授,而且都很是重要。
“完了,女院这是彻底完了。”
“不是我说,林大人所选的题目,对女院也太难了吧?”
“有什么难的,不是她们说要堂堂正正赢吗?算术怎么了?”
众说纷纭中,出列的十个学子已然入座,林水月抬手,便有宫人自楼上皇帝所在的位置快步下来。
将密封好的试题交由林水月手中。
“诸位看好了,此试卷乃是六位阁老方才在皇上的注视下出具的,在此之前,唯有上首的皇上及几位阁老清楚试卷内容。”
这又是周围人未见过的形式。
但如同林水月所言,公平至极。
试题分发下去后,周围安静下来,林水月淡声道:“诸位,你们只有三刻钟的时间。”
锣鼓一敲,十位学子纷纷提笔。
无数视线之下,天启、菏泽那几位学子,在打开试题的瞬间,便傻眼了。
“这试题……”有人低喃了声,面上白了瞬。
他连见都未曾见过,别说是解题了。
再抬眼,见得他身侧的几位学子,亦是同他差不多的表情。
他们踌躇的神色,被楼上的人看得是清清楚楚。
然则在这些学子一筹莫展时……坐在他们不远处的胡西西,竟是提笔就写,下笔毫不犹豫。
整个会场内,只见得她一人奋笔疾书。
所有人:……
“她这是在乱答吗?”
“不至于,我觉得瞎写的话至少也要比她慢上一点。”
“那她这……”
总不能是拿这满楼的人来寻开心吧。
这情形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被所有人给予厚望的那天启、菏泽书院的人,对着张试卷发愣,而一惯有着荒唐之名的胡西西,却成为了全场中最果断的人。
上面的胡大人也懵了啊。
那几位阁老出题时,皆是背着人的,他可没看见啊。
怎么整得像是胡西西知晓答案一般……
“皇上。”钱阁老躬身,将剩余的一份试卷递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后,微顿后道:“不过是一场大比,怎么这试题如此之难?”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非常。
钱阁老恭声道:“原本老臣的意思,也是出一些常见并且容易解出答案的试题,但林大人今日特地嘱咐过,务必要用最难的题目。”
几位阁老中,钱阁老尤为擅长算术,他未入内阁前,曾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户部尚书。
户部在他手里,宛如手中有着一把神算盘。
此事在朝内不算什么隐秘。
但林水月这个安排,就属实叫人看不明白了。
皇帝抬眼,荣忠便将那份试题传阅了下去,拿到了试题的官员,皆是面露难色。
莫说是底下的这些学子,这些题目的难度之高,远超他们所理解。
在场不少翰林学士,看着竟也觉得头皮发麻,无法解题。
这么说来,天启及菏泽的表现,竟算是正常的了?
“这些题目里,陷阱很多。”其中一位学士看过了之后,轻声道:“但若是时间够的话,慢慢解,也并不是解不出来。”
“孙大人,慢慢解是多慢?”
那孙学士尴尬一笑,道:“一、一天吧。”
如若不是皇上盯着,他还想说三日呢。
“等你解完,天都黑了。”林朗翻了个白眼。
那孙大人气不过,便道:“林大人这话说的,好似自己能够在三刻钟内解答出来似的。”
林朗:“我解不出来,但我女儿可以。”
孙大人:……
好!你有女儿你可真了不起!
别说,林朗的话真无人质疑。
上个月林水月就闹腾了一场,原因是户部那边短缺了他们刑部的银两。
户部整整三名官员,拿着算盘在那算了一天。
得出的结果,与林水月一刻钟内得出的结论一样,以至于户部尚书只能捏着鼻子去刑部赔罪,顺带补上了欠缺的银两。
这谁敢说林水月不好啊?
是疯了吗?
这楼上热闹,再看那楼下就更加有趣了。
胡西西落笔很快,最后抢在了三刻钟之前,交上了答卷。
因为隔得远看不太清楚,只能瞧见答卷上写得很满。
而除她之外,其余所有人,均是未能答完。
坐在她身侧的人是蒋嫣然,答卷被收上去后,还有些怅然若失。
待得反应过来,便想去问胡西西答案,但转瞬一想,还是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而伴随着答卷被收上去后,周遭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他们实在好奇,那胡西西究竟写了些什么,她真的瞎写一通了吗?
可算术又不是其他,瞎写要怎么写呢?
“林大人,这是钱阁老的答卷。”所有答卷收上来后,底下的宫人复又从最高楼拿过来了一份答卷。
林水月未接,抬眸示意宫人将答卷交给了评判的六位师长。
而这几位师长,最左边为首的那位,便是徽明书院大名鼎鼎的山长齐一鸣。
齐一鸣手里捏着的,好巧不巧正好是胡西西的答卷。
他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深深地皱了下来。
“我在徽明十年,从未见过老师露出过这等神色。”
“我也不曾……”
“所以那位胡小姐到底写了些什么?”
徽明那些学子见状,俱是好奇到了极点。
“能写什么,指定是乱写一通,让齐山长心生不悦了。”谭寅听得他们的话,冷嘲道。
“看齐山长的脸色,我估摸着不止这么简单。”
“那她总不能将试题又抄写了一遍吧?”
“别说,我看还真有这个可能。”
至于底下天启、菏泽那边。
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的几个学子,口述了一遍试题。
众人听到了之后,皆是沉默下来。
“这试题怎么会这般难?”
“岂止是难,这等高深的算术,书院都未曾教导过。”
“那女院那边……”
严昊嗤声道:“必然是瞎写的。”
“你们都没见过的题目,她们不过是些娇生惯养的贵女罢了,还能够答得出来?只怕是连试题都看不明白。”
别说,严昊平时眼高于顶,这个话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若是寻常试题的话,他们可能还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试题太难,已经超过了寻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几位师长那边,见得齐一鸣始终不语,旁边的人忍不住道:“山长不必为难,若她是乱答一气,只管指出来便是了。”
不想,齐一鸣却是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胡西西的字太丑了。
齐一鸣开书院授课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潦草混乱难以辨认的字迹。
第一眼看完后,脑子里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