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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趣。”他抬眼,便有护卫站了出来:“看顾着点,不可让林二小姐受伤。”
“是。”
身边的人神色各异,梁少卿抬眼,见白曼语眼神发冷。
“客官,您的炭炉。”
“小二,再来壶热茶。”
“热汤来了。”
京城的冬日很冷,但临西水榭却一连几月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临西水榭这边的马场很小,但有意思的是,这边围绕着整个马场建了一圈阁楼。
眼下这阁楼中,挤满了收到消息前来看热闹的人。
那临西水榭的掌柜瞧见了,都快乐开花了。
林二小姐,贵人呐!
“说来,林二几个月不出现了,汪辉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兄台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汪辉是与林二没什么太大仇怨,可他是范恒之身边的……”
见周围许多人看了过来,那人压低了嗓音,啐道:“一条狗罢了。”
“此前圣上寿辰,林二可是让范恒之颜面扫地,在太学院险些抬不起头来,范恒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能这么放过她?”
“范恒之那种性子,若想针对林二何不亲自动手,何必这么绕着弯的折腾。”
“别忘了,林二如今可也不一般,圣上赐下的令牌,还挂在腰上呢!”
“愣着做什么!?”掌柜的拍了下那站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厮,怒道:“也不看看这里外里都忙成什么样了!赶紧做事去。”
小厮只得走了。
那掌柜的却听这些人议论出了神。
“王兄,你说今日这局面,当如何收场?”
“别的我不知道,只这位林二小姐实在不一般,以她此前几次的表现,我以为,她必不可能就这样将丫鬟送给汪辉糟蹋了。”
“可婚嫁之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折腾,闹不好连累的可是她阖府上下的名声。”
“就是,哪怕不愿意,此事也当让她兄长亦或者是林大人出面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在这里逞什么能?”
“别说了,林家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来的是林淮尹与林瑾钰。
京城消息传得极快,刚开始只说林水月出现了,这事他们府中都知道,但没想到她这刚一露面就出了事。
今时不同往日。
林水月在圣宴上得了那么大的赏赐,又一连消失了三个月,满京城都对她好奇到了极点。
眼下一回来就惹了事,尚不知会造成何等影响。
饶是有所设想,当林淮尹看见这临西水榭挤满了人之后,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们刚来,那边马场就已经准备好了。
“虽是临时起兴,但该有的规则还是要有。”范恒之瞥向林水月:“林二小姐倒是说说,这三箭如何发,怎么才算接住了。”
林水月面色寻常:“准确的来说,是只要汪公子躲过我射出的三道箭矢,就算你赢。”
周遭顿时热闹起来。
“林二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不过此前她在德妃宫中表现确实极好。”
“可那是与几个女子相比,女子与男子能一样吗?”
汪辉却对她的话极为满意:“只要躲过三箭就行?”
林水月没说话也没看他。
他也不在乎,踱步两下,嬉笑道:“林二小姐就这么一个条件,那躲避者,想来也可以随意发挥了。”
“请。”她语气平淡。
汪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来人,备马。”
“他还要骑马?”容芯蕊没忍住,引来了不少的视线,她反应过来忙住了嘴。
可心下不免犯了嘀咕。
男女骑射确实不同,在太学院,骑射一科更是纳入了每年大考的内容之中。
太学院的男学子,哪怕是平日里骑射表现最为不佳的,只怕也比她们女院的厉害。
女院学这个,不过是因为近些年圣上喜欢上了秋日围猎,而每日总是会叫上妃嫔及朝中大臣家中女眷一并前往。
因此开设了骑射科。
但一来开设时间不长,二来女子在体力、力量方面始终不如男子。
林水月骑射确实是了得,可汪辉是拿过太学院骑射第一的人。
原本这个躲三箭的要求,就算很低的了。
容芯蕊也没想到汪辉这般不要脸,但此人不同其他世家公子,自来都是个泼皮。
她身侧的人面面相觑,没说话却也多少觉得汪辉不太厚道。
“汪公子随意。”未想,林水月却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庆王微蹙眉。
“林二小姐到底是大意了,男女骑射的差距,远比她想象的要大。”白曼语漫不经心地说道。
“就怕这三箭都叫汪公子躲过了,她又不愿让出丫鬟,到时场面可就不好看了。”范恒之微笑道。
庆王轻抿了口茶,紧锁的眉忽然放开了。
若是如此倒也是件好事,有他在,自不会让林水月吃亏。
白曼语见庆王始终不说话,目光却牢牢地盯着眼前之人,藏在衣裙底下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裙角。
“那便开始吧!”汪辉原还有些紧张,如今彻底放松了去。
挥挥手叫人领来了一匹毛色极好的马儿。
“这是今年刚送上来的汗血宝马吧?”
“据闻一匹便价值千金呢!”
“汪公子果然阔绰。”
马是好马,只不过眼下用的马越好,越是对林水月不易。
有好事者在一旁开了赌局,许多人都压林水月今日要输。
不想,在那汪辉翻身上马前,林水月叫了停。
汪辉停下脚步,面上带着抹嘲弄:“怎么,林二小姐这是怕了?也是,这么多人面前若是丢了人,这名声倒也不好听。”
林水月连看都没看她,回身对红缨道:“拿我的令牌,去钱庄,取一千两银子来。”
这个时候要银子?她这是何意?
“另再去仁和堂,请个大夫过来。”
汪辉沉下脸:“林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箭矢无眼。”林水月神色平静:“事先约定好,若汪公子今日在这马场之中受了伤,这一千两银子,便算作是我的赔偿。”
静。
“哈哈哈。”范恒之放下茶盏,冷笑道:“林二小姐好大的口气!”
“她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瞧着是荒唐之语,你看那汪辉的脸色,说不定真让她激怒了,情急之下出些什么慌乱也是可能的。”
“兄台多虑了,依我看,此事绝无可能。”
他们都觉得林水月在痴人说梦,唯有汪辉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他怒声道:“林二,你不必用这等不入流的方式激怒我,今日我话就撂这了,若今日我真被你射中了,不需要你给什么赔偿!”
“但若是我赢了,你不仅要将这丫鬟送给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阴沉可怕:“我还要你亲自来我府中提亲!”
“汪辉!”容京忍无可忍:“你在说什么胡话?林二小姐尚是未出阁的女子,且是你执意要娶她的丫鬟为妾,竟让她去提亲?”
若林水月那个是激怒,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林二小姐不是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吗?我就算是提再过分的要求,也该应下才对,反正也不会成真。”
他阴恻恻地笑:“林二,你意下如何?”
“一言为定。”
林水月话音刚落,汪辉便翻身上了马,策马前行,到了离她极远的位置。
“嘶,这是打量好了怕林二反悔呢!”
“按我说,无论什么要求,那都是林二自找的,谁让她自视甚高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只可惜那个丫鬟咯。”
叫衰声不断,红缨就站在林水月身后,却也未太紧张。
“林二小姐,开始吧。既已应下,可没有反悔的道理。”范恒之还在此时出来火上浇油。
“事是约定好的,可汪公子一下便策马走出这么远,对水月不太公平吧。”
众人循声看去,便瞧见了面色阴沉的林淮尹领着林瑾钰,缓步行来。
“哟,来得正好。”范恒之轻佻地看向红缨:“你这丫鬟颜面可不小,不仅是一朝飞上枝头,而且还有着这么多的娘家人在此处。”
“可真是大排场啊!”
他说话极为难听,林淮尹克制了瞬,才没有直接将拳头挥到了他的脸上。
“水月。”他垂眸看向林水月:“此事事关林府声誉,你可以不履行约定,完事有我。”
旁边的林瑾钰却道:“是啊,你便是想要表现自己,也不能拿阖府上下的声誉来开玩笑!”
“瑾钰!”林淮尹眉头紧皱,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话这么尖锐。
“几位,容我提醒你们一下,这里可不是你们府中,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定下的约定,若说反悔就反悔,岂不是儿戏。”
范恒之打断了他们的话,冷声道:“林大人就是这么教导几位儿女的?”
林淮尹正欲反驳,不想林水月径直接过了旁边小厮递过来的弓箭。
“水月!”
范恒之却满意地笑了:“约定已成,林大公子还是省省心吧。”
那边,早已经跑到了远处的汪辉,在看见林水月开弓搭箭时,兴奋地扬起了唇角。
他挥动马鞭,大声喝道:“驾!”
纵马跑起来,竟成了道虚影!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他马术了得,皆是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水月。”事已至此,林淮尹还是想劝下林水月。
“行了,她存了心想要出尽风头,兄长何苦在此苦苦劝阻。”林瑾钰讥笑了声。
林淮尹无奈,加之身边不少人劝阻,只得坐下。
然而马场上的人,却是越跑越快,不光如此,汪辉身子起伏不定,他竟是能在马背上晃动身子,甚至整个人悬挂于侧边。
靠着不断的变幻动作,来模糊林水月的视线。
眼看着他动作越来越快,马儿也越跑越快。
“哒、哒、哒!”马蹄踩在沙场上的声音,宛若鼓点般,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林水月已将弓箭拉满,屏气凝神。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汇聚在了她的箭矢上。
风拂过,吹起了她额前的发,冬日的风凌冽,刮在了脸上生疼。
也不同于夏日秋日的风那般温和,而是直接卷起了她黑色的袍角,露出了她里面纯白的衣裙。
她眉眼如画,目光却深邃若海。
细嫩的手腕仿若藕节一般,拉动着弓弦。
这个时候吹起风,对林水月而言简直就是场灾难。
若箭矢射出去,被风卷走,亦或者只需要稍稍改变了箭矢的方向,便能让汪辉彻底躲过去。
因而几乎在同时,所有人都觉得,林水月这一箭,是不可能射中的了。
范恒之却在此时开口:“林二小姐还不放箭?这是打算叫所有的人陪你耗着……”
他有意出声打断林水月的判断,不少人虽觉得他这行为是无赖了些,却也无人出声替林水月说话。
然而本以为林水月还是会将他的话无视了去,不想在他话音刚落,她便放出了那道箭矢。
“刺啦——”箭矢发出了恐怖的破空声,引得所有的人皆是抬头侧目,往那汪辉的方向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