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姓周的,你莫非是消遣本王?!”
樊楼之上的雅间里,赵德昭两眼一瞪,脸现怒色。
他包下樊楼的一整层楼面,设宴密请大理寺卿周自明,哪知道此人到来后屁股刚挨着椅子,立刻便把赵德昭派人秘密送到府上的那份礼单退了回来。
你既然不想跟老子有什么勾搭,只要拒收礼物再谢绝宴请,老子也咬不到你不是,但你收了后再特意跑过来当面退回,这他妈是人干事?
因此,赵德昭很恼火。
“殿下莫恼,下官先前收了殿下的厚赐,是为了让殿下安心;此时把礼单退还殿下,是表明下官的诚意,说到底也还是为了让殿下安心,怎么会是有意消遣殿下呢。”
不干人事的大理寺卿周自明并没有显出半分尴尬,说话时一张胖脸上笑眯眯的。
他随即咳嗽一声,正色说道:
“这份礼单本就大可不必,想来殿下应该是被传言所误,下官其实并非贪恋财货之人。”
赵德昭冷不防听到这话,一口茶汤呛在了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此时饮茶的风俗,并非是后世流行的冲泡茶叶,而是把茶叶碾成碎未,连同茶水一起喝下,与饮用药汤无异,所以叫作“茶汤”。
赵德昭呛了这一口,感觉好些茶未黏附在喉咙里,又痒又难受,一时也咳不出来。
因为是密谈,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留,反倒是周自明表现得十分巴结,赶紧起身给倒了杯水送到赵德昭手上,又站到身后给他抚背顺气,嘴上也没停下:
“下官身为大理寺卿,向来有贪赃枉法的恶名,下官自称不贪财,殿下觉得荒谬是应该的。”
“但殿下您想想,能越过地方官府、越过开封府上送到我大理寺来的案子,有几桩不是跟亲贵勋戚、边将重臣的不法情事有关?下官区区一个大理寺卿,真有能耐定他们的罪?终归还不是要落到四个字上:揣摩圣意!”
“那些下官觉得圣上不介意按律严处的案子,涉案人等送礼再丰厚,下官即便能办也会说不能办,是决不会收受一个铜板的;反过来,那些下官觉得圣上希望抬手饶过的案子,下官是不收也得收啊,否则这大理寺卿是一天也做不下去!”
“圣上为政崇尚宽仁,使得这些年来亲贵勋戚、边将重臣们的不法之事,在大理寺按律严处的极少,高抬贵手的极多,这才成就了下官贪赃枉法的恶名。”
“其他且不论,只说那位食人国舅,生割活人,炙烤食肉,这是何等荒唐暴虐的恶行?数十位受害的婢仆满身鲜血淋漓逃出来,击朝堂鸣冤,弄得朝野哗然。结果呢?不过是夺官免职闲居三年,然后又出来任职了,比起以前还升了官!”
赵德昭慢慢止住咳嗽,微微闭眼轻叹口气,皇帝老爹对自己那帮当初有拥立之功的老兄弟与老班底们,还有那些沾亲带故的亲贵勋戚们向来宽纵,这也是他对皇帝老爹最不以为然的地方,尤其那位食人国舅,更是发誓绝对要咔嚓掉。
尽管明白周自明所言大致不差,也算得合情合理,但赵德昭可不打算听他一直絮叨一直甩锅,转过头盯着他那张胖脸冷冷道:“依照阁下的说法,万般皆是他人罪过,就数你周自明委屈无辜?敢情百万家财都是他人在享用不成?!”
周自明仿佛早就料到赵德昭会有此一问,当下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来,双手轻放到他跟前的桌子上。
“殿下,这是下官的家产清单,下官多年以来在大理寺卿任上所收受的贿赂与馈赠,几乎都在这里头了。”
“下官命人估价点算过,总价不会少于三百万贯,还请殿下笑纳。下官既然说了并不贪恋财货,自然不会是虚言诓骗殿下。”
赵德昭被他的这个出其不意的骚操作搞懵了,愕然呆愣片刻,这才黑着脸重重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喝道:“周自明,你这是何意?你把本王当什么了?你还说你不是在消遣本王!”
“殿下莫恼,下官此举还是跟退回那份礼单一样,为的是以表诚意,安一安殿下的心。此外,也是顺便提前向殿下买一条日后的活路。”
周自明的言辞越来越离谱,但神色语气还真不像是消遣人,赵德昭也就只能忍耐着听下去。
很快,周自明话锋一转,说到了要害:
“……下官斗胆妄言一句,圣上为政,还是略微有些宽纵了,对待那些亲贵勋戚、边将重臣约束太少,彼辈肆意作恶,引得朝野民间积怨不小。”
“晋王眼下虽是附和圣上,但日后若他即位,那必然是要一手翻过来的。”
“一则,晋王自有班底与党羽,与旧有的那一帮人牵扯较少,既不必看情面,也不必有顾忌,还能清出萝卜坑来安置自己人,何乐不为?二则,惩治一批肆意作恶的亲贵勋戚,那也是顺应人心,收获民望,缓解民怨,这又是一个何乐不为。有这两个何乐不为,晋王为何不做?”
赵德昭惊讶地看了周自明一眼,这个大胖子可以的啊,看来脑筋也没全用在如何长肉上!
他记得很清楚,原本的历史上,那位恶名昭彰、穷凶极恶的食人国舅,便是直到赵光义即位以后才一刀砍了的,国舅再亲也不是他本人的舅子,终究是隔了一层,能下得了手。此事可以侧面证明,周自明的预判大致不差。
周自明苦着脸继续道:“等到这些事情翻转过来,下官身为屡次包庇过这些穷凶极恶之辈的大理寺卿,是一定逃不过池鱼之殃的,一定会被抛出来以息众怨,而且那时下官必定是千夫所指,朝野唾骂,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下官说话。下官细细想过,丧命应当还不致于,但肯定少不了到南方瘴疠之地走一遭。”
赵德昭听到这里,几乎就全明白了,含笑道:“也不过是发配南方瘴疠之地走一遭罢了,值得你如此惊惧担忧,以致于要拿家产向本王预买一条日后的活路?”
“殿下啊!”周自明抬手在肉馒头似的胖脸上抹了一把汗水,苦笑一声道:“您瞧瞧下官这身板体格,眼下早春天气便是汗出浆,焉能受得了南方瘴疠之地的湿热天候?真要是给发配过去,下官一准儿活不到流放地。”
赵德昭一愕,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