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天近破晓,陆知衍起的比以往都早。不多时一顿丰盛的佳肴,被一一摆上餐桌。
秦奉用过早饭后,就骑了马往木莲府的方向去。
还未到就在半路看见了邓通,两人心照不宣的往巷子里拐,出了城门一路往东走。直至龙首山断桥的屋子,才停下。
屋里的老伯听到了马蹄声,不慌不忙地从床上起来开门。
屋外一公子他昨日才见过,正疑惑,旁边那位公子就上前解释道:“老伯,我是常青的好友,秦奉。”“常青走之前托我时常关照您,我只差人来过,一直未能亲自拜访。”
老伯点了点头,“都进来吧。”
一进去,秦奉便开门见山道:“常青失了音讯,我想老伯可能知道点什么。”
老伯听了心中了然,缓缓走进卧房。放在柜子里的信整齐安静的躺着,等着送出打开的那一刻。
不一会老伯从屋里边取出一封未拆开的略泛黄的信件递给秦奉。
老伯看了看他,“薛小子倒是来得勤快,昨日也问起,但薛家和朝廷走得近,常青身份敏感。”“有些事情不好与他牵扯上。”
“我知道了。”秦奉展开信纸,端正的字迹映入眼帘。
秦兄,见字如见吾。替吾向岑安问好。茫茫人海如戈壁滩的沙硕,能相遇相知,减了吾的孤独。
遇见各位,三生有幸。
可有一件事,是吾心甘情愿,莫要为吾惋惜。
人终有一死,于吾而言,人世间皆是虚妄。
秦奉看着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有些酸涩。
最后替吾把信送到彼时朱虚侯刘章手中。汝可看也可不看,随汝心意。信封里有两张纸,他看了上面的一张就没有再看。
单是那寥寥几笔,生与死,仿佛就轻如羽毛薄如烟雾。
温雅公子的风轻云淡真是残酷······秦奉一时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就像是重温了什么苦楚,心往下沉了沉。
“秦小,这孩子可在信上说了什么?”
“老伯,常青怕是遭遇不测了。”
老伯久久未说话,凝视着那封信,似乎在追忆什么人。“罢了,世事无常,我这个老头也快要入土了。”
回过神来,他目送两人策马跨过断桥,桥下的河流清澈见底,水波粼粼,青山倒影,雾霭浓重寒气逼人无处藏身。
满头花白的老人,在山脚孤零零的屋子前静静的站着,形单影只。他在断桥屋守了十几年,还是没能习惯一个人。
曾经,常青说那是他心有挂碍徒生忧怖。
傍晚两人寻了客栈入住。邓通忽然道:“秦奉,我此去是为上次刺客一事,你若同我一起,易遭不测。”
秦奉脱口而出,“上次未能帮上你,你受了伤我心有愧。”又沉吟道:“你是我难能可贵的好友,这点危险算不了什么。”
“况且常青的事,我不能不管,自然是要去会一会城阳王的。”“即如此就避免不了危险。”
十几天后两人行了一半的路程,夜色深了,风刀霜剑割的脸颊生疼。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客栈,只能寻了一处破败的房屋住下。屋内只有几块废弃的木板和零零散散的秸秆,门窗嘎吱作响,半掉不掉的挂着。
屋外朔风凛冽,林寒涧肃,漫天飞雪把一切染成了烁目的银白,屋檐外层层叠叠挂了许多冰柱。天气寒冷潮湿,加上一路颠簸,邓通的双手已经被冻的没了知觉,右肩却痛的厉害。
两人拾了些茅草秸秆铺在木板上当床,生起了火。他们都疲惫不堪,秦奉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沉吟半响,“邓通,你为什么要入宫?”
夹杂着风呼啸声,让他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
“我原在京城外当船夫,后应召入宫。”
“你被威胁了?”秦奉迟疑道。
屋内未有应答,屋外的寒风愈加凛冽了。
须臾,邓通清冷的声音响起,清晰悦耳,未被呼啸声掩盖,如同珠玉落入光洁的玉盘。“皇上让我和他做戏,我便成了他拿来遮掩的幌子。”
火焰的红光映着俊秀的脸,眉目间平和专注,秦奉拨弄着火堆,“邓通,无论旁人怎么说你,你在我心里不变。”
闻言,邓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神色变幻莫测。
自相逢以来,秦奉在他面前规规矩矩,敛去不羁风流。此刻,见邓通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内心有些奇怪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慌乱。
摸了摸脸,确定自己脸上没有沾上什么东西后目光坦荡,面带微笑,“你生的这般好看,总是这么盯着我,若我是个姑娘就该招架不住了。”
闻言,邓通低眉,往墙角挪了挪。
分明是寒玉冰山的脸,这低眉敛目的模样,却如同犯了错罚墙角的稚子,这种反差令人忍俊不禁。秦奉忍住嘴角的笑,学着陆知衍平日里说话的语气,“二哥还真是秀色可餐,美不自知。”
言语间一双狐狸眼,眉目流转,顾盼间是恰到好处的风流多情。
似乎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奉,他呆住了定定的看着微笑的人。
得逞后,秦奉又是低低的笑,“怎么,吓着了?”
“没有。”邓通闷闷道,旋即闭上眼睛假寐。
片刻后,秦奉感觉眼皮有些沉,疏拢了秸秆往上一靠也睡了。
火光照亮了四周,飞起的烟尘细微可见,从屋外的冰天雪地看去是一处祥和的静谧。
过了一个时辰邓通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卸下了忍耐,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嘴唇不停的颤动,看起来尤为不适。
秦奉半跪在他旁边伸出手,用手背触碰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犹豫片刻,捧着他冰冷的双手,往他手上哈热气。又把外衣脱下罩在他身上,紧紧的贴着身下的人,试图去减少身上的寒意。
邓通在梦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的温度,就不自觉的往边上靠,身旁的人无奈翻了个身把他抱住。
许是稍稍有所缓解,他松下牙关一声闷哼从他齿间跑了出去。
无意间撞进了有心人的耳朵,如同石子掷出了涟漪。
半夜醒来邓通一睁眼,就瞧见秦奉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上还盖了他的外衣,他轻轻地抬起手,犹豫一会又放了下去。
快马加鞭骑行了二十天后两人终于到了城阳首都,莒县。
黑云压城,天色昏暗。
城阳王府,刘章一袭黑色缕金百蝶祥瑞长袍,头发被丝带束起马尾斜着蓬散在左肩,挡住了绣在肩上瑞兽的半个身子,散漫却贵气,威严俊逸的眉目间透着一股缠绵的病气。
他似是晾了人许久才出来,尽管掩饰了面上的疲惫,还是能让人从他略微凹陷的眼窝,看出憔悴和心不在焉。
刘章居高临下看着座下的人,“邓大人千里迢迢来我城阳所为何事?”“莫非是皇上让你来的?”
“城王殿下,失礼,是我不请自来。”邓通作揖道。
“有一件事我想请殿下帮忙。”“我想调查泠东客栈我被刺客刺杀一事,前些日子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到城阳却断了线索。”他神色淡漠,如霜如雪。
“殿下是城阳王,所以我想请殿下帮忙。”虽是请求,语气却未见求人的意味。
刘章不满,“你就认定我会帮你”
他淡淡道:“殿下若不帮我,我查起来就会困难许多,但还是得查的。”
“哦,这般有魄力?”刘章挑眉眼里倏然闪过一丝杀意。
秦奉不动声色地坐在他旁桌,察觉到那抹杀意后登时眉头轻蹙。
刘章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语气冷淡,“我去京城时听了不少关于大人的闲言碎语,那些百姓皆说你是皇上的嬖臣,奴颜媚骨,不学无术只会使些鬼蜮伎俩,曲意逢迎,以身侍君。”
秦奉道:“王爷,人言可畏。”
“你说,我若帮了你,那些朝臣和百姓会怎么看我。”刘章对秦奉的话置若罔闻,他忽然出手捏住邓通的下巴,看着那张清冷俊雅的脸,似乎是想到了谁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目光忽然一冷。
邓通忍住了心底的厌恶,秦奉却是按捺不住,举起手掌一劈。
掌风厉厉,刘章余光一瞥,放开邓通出手接招。
两人一瞬间就过了几招,刘章神色恹恹,“罢了。”
刘章停手,秦奉也没有打下去的道理。
刘章看了看秦奉,又看了看邓通,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移动,忽然轻蔑道:“没想到,邓大人,魅力不浅啊。”
“还能有护花使者。”
话语间羞辱之意不甚明显。
“殿下不必和我置气,以免失了身份。”邓通面不改色道。
秦奉对刘章的嘲讽置若罔闻,“城阳王,可认得吕常青。”
“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
秦奉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道:“吕常青和诸吕,虽有所瓜葛,却不是吕氏的族人,并未参与谋反,只是柳全当铺的一个小小店主。”
“几个月前他离开柳全当铺后就杳无音讯,后来我得到消息,据说常青和城阳王有干系。”“莫非城阳王杀了他?”
门外忽然狂风大作,吹的树枝哗哗作响,飞叶卷尘,厅里的蜡烛跟着灭了一片。始终漫不经心的人听到后面几个字,脸色骤变。
“我来之前,得了一封信,那是常青写的,城阳王想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吗?”秦奉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封,目光如炬。
刘章透过窗外,看着那棵庭前的银杏树,沉默不语。
庭前银杏已有一千年的岁月,银杏的底部分出了几根粗壮的树干,像伞一样从土里展开,树枝密密麻麻的的从树干里生长出,古木参天,金黄色的叶子未全部脱落,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挂着。
风一过就扬起树下无数的落叶,如同金黄的蝴蝶起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他忽然想起常青的笑容和舞剑的身姿。
秦奉也不着急,静静观察着刘章的面色,等着他回答。
“常青还在时,只要我去京城我就会去寻他,我们时常在一起品茶下棋,比剑。”他木然地看着秦奉,“也是我杀了他。“
闻言,秦奉脸色变了变,拿出一封信,“这是常青给你的信。”
视线落到那封信上,刘章愣了愣,茫然疑惑半响才目光沉沉,双手接过,又犹豫片刻,终是打开信封,看着信上的内容。
信上写道:刘章,吾常听汝畅谈大好江山。汝有壮志未酬,而吾心无挂碍。吾不过借尔成己,汝勿念勿伤。望汝得偿所愿,无愧于心。
刘章看完怔了半响,“好一个心无挂碍,勿念勿伤。”他嗤笑,眉头紧锁,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痛苦又深沉。
见他这副样子,秦奉忍不住怒火中烧,疾言厉色,“你告诉我,常青到底怎么了?”
“他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
“可平叛当日,他没死,你把他藏起来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他最后还不是死了!”刘章冲冠眦裂,身前的方木桌应声裂成两半。
说完,也不再看两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徒留秦奉在原地发愣。
“秦奉。”邓通念着他的名字,带着温柔的安抚。
“我知道的,可未亲眼所见,······如今他是没了。”秦奉喃喃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未在王府住下,而是在一家离的近的客栈安顿。
浴池水汽氤氲,秦奉露出半个身子,肤色白皙,如瀑的黑发刻意掩住了纤瘦的身形。
邓通的后背光洁白皙,乌黑的头发散开,他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秦奉,两截漂亮的锁骨格外显眼,虽精瘦却是肌肉紧实,孔武有力。
“你好些了吗?”
秦奉笑了笑,“我没事,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了。”“我好歹是个奔走了世间各地的人,也算是见了大千世界,该明白常青所说的虚妄。”
邓通看着他,眼神似乎带着微微的不赞同。
——
偌大的城阳王府零零散散挂着灯笼,围着檐墙投下一道红光,唯独有密室的南院漆黑一片。
刘章躺在密室中的冰玉棺,寒气窜入四肢百骸,血液都要凝住。他感觉很冷很冷,席卷全身的冷意让他不住地蜷缩着身体。
显然,他在用身体上的痛苦,去消解些许内心的痛苦。
过往如潮水般席卷着心滩,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沉痛,逝去的东西愈是美好,疼痛就愈是持久且深刻。
“先生,我来了。”一个英姿勃勃的男子,高高的发髻套入银冠,面上神采奕奕,他脚步轻盈的走来,掀开身前青长的柳条看着坐在树下的男子,“明日我要去皇宫赴宴,可留在京城几天。”
“你来的巧,我近日新得了茶叶,我给你泡一杯。”那人的声音温柔婉转。
“这香味,一闻便知品质上乘。”
坐在方桌对面的人,笑而不语。
“先生,陪我下一盘围棋如何。”说完也不等人回答驾轻就熟的进了里屋拿起两个小罐和棋盘。
青柳轻扬,散落下倩影,两人相对而坐,下着棋。一人白皙纤长的手执棋即轻又雅,落棋不紧不慢,另一人稍稍有些迟疑。
“先生,太后一向把我当儿子抚养,但我父亲是先皇的第一个儿子,因非婚生,就无嫡长子的名分,这也就算了如今太后专权,她把吕家的男子皆安排进朝堂为官,还把吕家的女子皆嫁给王侯将相。”
“那上将军吕禄的女儿就被太后硬是塞给我,当了我的妻子,狼子野心,分明妄想借此控制我,遑论我是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人。”刘章语气冰冷,却带着犹豫,似乎有所顾忌。“昨日,我担任酒吏,借着酒令在宴席上杀了吕氏一人。”
“酒令?”那人疑惑。刘章解释道:“深耕溉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这明摆着是讽刺诸吕染指刘氏江山,应当铲除了。“先生觉得,我错了吗?”
那人沉默了一瞬,不答反问:“你可知人君南面术?”
“那是什么?”
“帝王以坐北朝南为尊,所谓人君南面术,即为治国之道。”“治国之道,纵横捭阖,是权谋术。”“权谋天然不受一切仁义道德、公平正义的约束;它无任何原则可言,唯一要遵从的原则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权谋的合理性取决于权谋的结果,即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暗,“也就是说,赢了便是对,输了就是错。”
“先生是如何得知?”
“有个奇人在我当铺当了这么一本书,看了之后我认为它的价值不可估量。”“他指名要换一颗世间稀罕的夜明珠。”
“先生,那本书真有那么厉害吗?”
那人微笑,“你若要,就拿去。”
他摇了摇头,把一条腿架起又横在椅子上,百无聊赖道:“我倒是对帝王术不感兴趣,只是我认为兄长理应坐上那个位置。”
“兄长不仅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孙,还有勇有谋,卓尔不群。”
“你就这般崇拜你兄长?”那人微笑不改。“既如此,就送给你兄长如何?”
刘章望着眼前的人,一身白项银细花纹底锦衣,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一根白细丝束着一半以上的乌黑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两边鬓角的碎发略微挡住了眉下黑色的眼瞳,明光照进眼里折射出来的是化不开的沉静温柔。
他忽然叹息,心道,这样一个人谁看了不喜欢呢?
过了些时日,刘章依言去一处小宅寻人。还未走近就在墙外远远听到柔和悦耳的琴音,入了清雅别致的后院,果然在那棵柳树下见着那抹俊雅的身影,“先生,你会抚琴?”
“我闲来无事学的。”“先生真是不仅学识渊博,还德才兼备。”他看着眼前的人佯装不经意,“倘若先生是女子,我定会娶先生为妻。”
那人面色不改,依旧温润,“不可胡言。”
茵茵草绿,翠鸟鸣啼,蝉声四起,天色是万里无云的湛蓝。
“先生,这江山如画,地大物博,竟被那些鼠辈把持,实在是让人气愤。”“吕产那狗贼竟怂恿太后削我封地,哥哥今日呈上的折子也被他驳回,现在的皇上根本就是一个无用的傀儡。”
坐在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无奈,却还是温声细语,“你谨慎些,不要以为太后真的不会拿你怎么样。”
刘章语气带了撒娇之意,“我知道,我也就在这和你抱怨。”他呷了口茶,“先生,你怕被我牵连吗?”
“你觉得我怕吗?”
“先生连帝王之术的书都敢读,想必是不怕的。”
雕刻的铜莲花,铸了一层细光,交相辉映,似折射不入淡然无物的眼瞳。“大千世界不过弹指之间,人又是何其渺小,生死也是刹那间。”“一忧一喜皆心火,一荣一枯皆眼尘。”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超脱物外的人,“先生,我才疏学浅,不懂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我要抓住我眼前的。”可在先生眼里,我也只是草芥么。
“你不懂也罢,我或许也不是真的懂。”眼前的人着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似乎并未瞧见那近乎执拗贪婪,又痛苦无措的眼神。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的笑是那么残酷。
再后来,形势突变,作为诸侯王他不能随意离开封地。
但他给常青写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先生,我得知吕氏要谋反,过些时日我会来京城,我不想杀人的,可为了平乱还有应该得的东西,我不得不杀人。
你莫要怪我。
你要记得这段时间远离丞相府和皇宫,刀剑无眼,先生小心。
他早知道常青和诸吕有瓜葛,虽不清楚其中关系,但他相信他。
长安城暗中的争斗一触即发,那日的丞相府不安宁。
可他没想到常青会出现,看着他缓缓走过来时,他心急如焚,然而常青却道:“侯爷,动手吧。”
刘章当时想问:常青你是在怪我吗?
可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刘章心道:“对不起,你忍耐一会,我不会让你死的。”
剑锋挥下后,刘章就立马把士兵支开了,眼疾手快的接住即将坠地的吕常青,紧紧横抱在怀里,却不敢看他的脸,只兀自呢喃道:“先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刘章抱起人,趁着月黑风高,去了大雁塔。
门扉发出巨响,强行闯入后,终于忍不住去看怀中的人,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一边往里奔,一边寻找着什么,直到瞥见一个身影,看都没看清就道:“快,帮他的伤口止血。”
塔中的人随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子抱着满身是血的人飞奔而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场景,这人却面色冰冷沉寂,未有一丝波澜。
见状,刘章扑通跪在地上,哑声道:“我知道你是谁,薛凝······薛神医只要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是朱虚侯刘章,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我······。”
刘章语无伦次,还想说什么却剎住了口,他没有时间再多费口舌,只道:“快。”
薛凝没看惊慌失措的刘章,而是看了一眼他怀中血淋淋的人,没多作犹豫,利落动身,伸手扪了面无血色的人脖子的动脉搏动,姿态稳健,又徒手把人的衣服扯开,定睛一看,言简意赅,“有些深。”
伤口在胸膛的右侧,鲜血汩汩而出,看样子避开了心脏,可胸膜腔被刺破,即便缺口不算大,也够凶险。
观其胸膛起伏能听到气体从胸壁随意进出肺脏的嘶嘶声,如此心脏受波及摇摆不定,随时可能殒命。
“你先把他的伤口紧紧捏住,不要放手。”
薛凝起身离开,却没告知刘章自己是取东西。
跪着的刘章忙听他的话去捏那血淋淋的伤处,余光却瞥到他离开的身影,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将人拿下,想着就是威逼也要让他治伤,可理智告诉刘章以他方才的举动来看,他不会不管。
虽如此,他还是依言捏住常青的伤口,眼前却直直盯着拐角,目不转睛又望眼欲穿,生怕薛凝会逃走,恨不得一个人变作两个人,去把薛凝架过来。
没过一会,薛凝提着一个箱子出现在了刘章的视线。
薛凝一点不知这短短的时间,刘章的异常煎熬,他几步走到人眼前,嘭得一声将箱子丢到地面,看也不看刘章,蹲下徒手捏住伤患的破口,不由分说道:“把箱子打开。”
话音未落,一直候在一旁,异常紧绷的刘章,扑上去,手虽颤抖却在一瞬间打开了嵌合极紧的箱子。
薛凝聚精会神的观察着眼下人的伤口,听到咔叽的响声,头也没回,命令道:“我唤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
刻意嘱咐了一句,“你取物,万不可触碰包布内面。”
刘章当然没有异议,他恨不得把整箱东西都摆到薛凝眼前,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去做。
一会递剪刀,一会递铁夹,一会递长管······。大部分的器械都是刘章从未见过,一无所知的,但还是能在薛凝报出名字的下一瞬,凭借字意和形状将响应的东西递过去。
薛凝则惜字如金,并不打算和刘章解释他是在什么,那些怪异的器械都是做什么用的。
半响,只是道一句:“他的肺被刺破了。”言毕,捏着针线缝着破开的血口。
闻言,刘章神色剧变,想抓住薛凝衣襟,质问他能不能治好,却因见到他的镇静,和他手上异常熟练的动作忍住了,他不能冲动。
薛凝处理伤口的动作极其敏捷迅速,如此严重的伤口,竟然没半个时辰就缝好了。
“把草药递给我。”
话未落,草药就出现在了薛凝眼前。
接过草药后,把黑乎乎散发这药草奇异香气的靡状物往伤口上抹,涂完起身,自己从药箱的暗层取出两粒药丸。
“让他服下。”
眼看常青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了,刘章没来及感激薛凝,从薛凝手中取过药丸,动作迅速的跟抢似的。
对刘章种种出色举动所透露出来的关切担忧,和超乎寻常的情意,薛凝一点不受触动,语气毫无起伏,“你来的及时,倘若再晚一点,他就没命了。”
话间,刘章不知从哪里取了杯水,将药丸喂给了怀中的人,虽是小心翼翼,动作却极快。
薛凝道:“但勿心存侥幸,他的肺膜已破,也流了不少的血,能不能活也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还有我救人,并非是要你的东西,只是看他顺眼。”薛凝居高临下的瞟了刘章一眼,眉目间是如冰刀的冷傲,说罢转身离去。没问来人为什么知道他的行踪,也没责怪他擅自闯入。
刘章抱起常青,一言不发,愧疚和不安几乎要将他湮灭,仅仅是一瞬间,他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