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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门旁栽了几棵青竹,紫菟攀附而上。南嫣又一次无视了一路上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直达吕台的厢房。
房内清雅简朴,古朴的书桌上放着笔墨砚台,临桌一张木色靠椅,青灰帘帐下一张长半丈横放的雕花矮凳。青石地板,镂花木床,白圆纸窗,嵌架方格墙。
进来房门,南嫣微笑,“郦公子。”话音刚落,一只手迅速推上了房门,她忽然被眼前的的人按在门上。
眼前的人双目沉冷,如一柄冰冷的利剑,他默了一瞬,极力压制心底的怒气,“姑娘,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去那种地方?”
这次她身上可没有任何脂粉味,反应过来,她愣住了一瞬,目光微凝,“你派人监视我?”
他一开始就不信她,这样也对,她只是个来路不明的潜入者。不对,她应该反思的是自己为什么如此松懈,被监视了还不知道。
吕台冷声道:“南越国长公主,南嫣,醉梦楼花魁,花无常。”
她目光闪了闪,微笑道:“你知道了。”
见她满不在意的模样,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我一再忍耐,南嫣你真是口无遮拦,你说我是你的如意郎君,你说我去哪你就去哪。”
他深深的看着臂弯下的人,“你待在我身边就是利用对吗?”
南嫣始终挂着笑意的脸变得凝重,“对不起,郦公子。”说完就突然劈开桎梏,她打不赢,但能逃。
门关了,那便从窗户中出去。惊慌下是前所未有的的迅速,心中一片混乱她想这回真的是要命了。
飞快攀上了屋檐翻上屋顶,踩着瓦片,又是飞一般的逃亡。
醉梦不能回,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寻妹妹。除此之外,她最熟悉的只有那片紫色花海。
她出了吕府,走的是狭窄小巷,隐秘之处。上次和周云偷马赏花之后,她就把马匹拴在一棵树上,那个地方挡风挡雨的周围又有足够的草料。
一路遮遮掩掩,终于取了马匹前往郊外。
京城也许是回不去了,但妹妹还在京城,看来她要换一张新的面皮了。
快马骑了一个时辰不到,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海状一出现在眼前,恍若隔世。停下,把马藏在沟壑的枝繁叶茂处,独自前往。
虽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暴露,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得寻一处隐秘难行,让人意想不到之处,藏起来。
不怪她杯弓蛇影,她隐隐窥得他的反常,那眼里的掠夺残暴之意,实在不能让她放松警惕。
半个时辰后,她穿过一片两人高的荆棘丛,抹去一路上留下的足迹。
荆棘丛中有一块空地,约莫勉强能躺下三个人,她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明日再想办法混进城。
她躺下,看着逐渐被夜色浸染的天空,可惜荆棘丛挡住了生长在旁的南庭芥,不然该是像那日一般,枕着美好的光景入眠。
天气尚暖,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冷。
忽然想起了那日周云把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嘴角不自觉扬起,轻声念道:“周云。”
话音刚落,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人从荆棘丛中出来,立在她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那人低沉冷凝的声音在这片寂寥之地响起,显得有些诡异。
“周云?你就那么喜欢他?”“上次你带他来这里了对不对?”
她瞥了一眼下坡的一处缺口,不动声色的撑起了手肘,准备顺着坡度滚下去,虽然周围都是荆棘,幽暗的坡道也许会有滚石,往下不免危险,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忽然开口,“郦公子,如意郎君是真的,不骗你。”
他愣住了。
就是现在,南嫣瞄准时机地点,闭上眼睛就往下滚。
砰!没有她想象中的刺痛,睁开眼是宽大的胸膛。
她张了张嘴,正要问他有没有受伤,一道暴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又骗我,南嫣,你真是突破了我的忍耐!”
“你为了逃离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这回换南嫣愣住了,眼里爬满血丝的他看起来太像是一只咆哮的野兽。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竟不是他一般。这种巨大的反差几乎让她以为,她从来不曾认识过他。
也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惊愕,他忽然换成了温柔的语气,“你真傻,你本来应该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让我找不到,又或者去一个很多人的地方,兴许我就不敢抓你了。”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她的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从头到尾看着自己遮遮掩掩的,谨小慎微的来到这个地方的举动,像是猫在捕食老鼠前,观赏着躲在墙角,无处可逃却自以为安全的猎物。
她听的毛骨悚然,这绝对很不对劲。她平复下内心的惊惧,尽量温和道:“郦公子,你冷静一点。”
他忽然把南嫣压在身下,深深的看着身下的人,猛地覆身吻住了她的唇,强势地攻略城池。
南嫣被吻地喘不过气来,忽然唇上一轻,胸膛窜进一股空气,她猛地咳了咳,“郦公子,你听我说……”
看着她的嘴唇,眼前的人像是忽然被激怒了一样,裂帛声响起,他撕开了她的衣物,动作疯狂粗野。
他脖子上被荆棘划破了一道口子,正流着血,他却恍若未觉。
血滴在南嫣脸上,一瞬间她仿佛脱了力似的,麻木的接受,没有再挣扎。
愤怒、悲伤、疯狂、爱恨交织、排山倒海、厚积薄发的感情蒙蔽了他的心智,他没有注意到身下人的突然的温顺。
一阵撕裂般的刺痛,痛的眼泪从眼眶流出,她颤抖地念着他的名字。他顿住了,似乎终于被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怔愣间,一颗药丸硬塞进了南嫣口中。夜色之下,南嫣身上裹着衣物被抱着离开了花海,眼前的视线因药力逐渐变得模糊。
山脚处的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宅外,有几个人守在外面,木门被锁,四周的木窗紧闭。她在床榻醒来,牵起嘴角僵硬的笑了笑,神色复杂。
她骗了他,他也伤害了她。
如同萌生出的嫩芽,将来也许会在雨露彩虹下开出艳丽的花,却因为一场疾风骤雨把它从土里连根拔起。
原本向往骄阳的温暖,却让人硬生生感到了顿挫的痛楚。
她是漂浮着的,不知何时会殒命的胁迫让她始终在红尘中安不下心,也就失了常人实在且激烈的心绪,即便是悲痛也短暂且悬浮。
世事无常,花无常。她不需要在短暂的生命,在已经发生的事情里去纠结无意义的东西。
正午,一人用锁开了宅门,稳当的端着一个方木食盘,碗碟上盛了一碗白米饭还有几个卖相尚可的荤素搭配的菜。
不消片刻,推开了房门,把方盘放在桌上,半字未语便离开。
“你叫什么?”那人充耳不闻,离开的脚步却更快了。
她不自觉叹了口气,她就这一个无害的问题坚持不懈地问了十七天,十七天一百遍,来人从未回答过一个字,只留一个同情和不得已的眼神。
十七天她被软禁了十七天,每一天她都试图离开这座宅子,期间多次与守卫交手,使尽全力,未成。
他们不伤害她,除了每个时辰进屋查看外,也不入内,更是一句话也不同她说,她若开口便万分戒备。
第十八日夜晚,在守卫又一次例行每时辰确定她安好在屋内,又拨弄了几下铜灯走后,她去了废弃的仓库在隐秘的角落翻开杂物,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凿具,凿具上隐约有泥土的气息。
她将凿具藏于衣下,坦坦荡荡的去了茅厕。
茅厕有一个黑色的恭桶,相对南角七尺处,几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旧布堆放着,倘若不仔细看几乎没人会留意边上细微、翻新的土色,看见了也不会多留意,或是心血来潮、毫不嫌弃的用手掀开。
浓郁的夜色下,茅厕内一片昏暗。她敛下气息掀开破布,眼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往下一探,是虚空的。她跳入洞内,用携带的凿具挖了一炷香的时间。
墙土已经不厚了,没个几凿便塌空下去,爬出洞口后是一片细密杂乱的黑影,是灌木。折腾下来,虽只剩半个时辰,但已足够。
天还蒙蒙亮,客栈的厢房内,站着一个神色憔悴的瘦弱的中年男子,一瞧面色蜡黄,眼窝凹陷,双目无神,一身打了补丁的破旧衣裳,上面还沾了细碎的牛粪,活像随时要背过气的掏粪夫。
若不是他翻窗进来,手脚比常人都要利索不少,麻溜不少,南湘险些就要认不出来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蹙眉,似乎是闻不得眼前人身上的牛骚味。
冷冽的声音在雅致的屋内响起,“你什么时候品味变得如此清奇?”
眼前的人讪讪笑着,“这个,我就是偶尔体验一下掏粪工的生活,哈哈。”
南湘冷不丁道:“你找我做什么?”
眼前的人嚅嗫了几句,忽然正色,眼里是南湘从未见过的坚定。
“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了,不管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认同的。”“我们来离开足足一年,他都未派人来寻。”
南嫣观察着妹妹的面色,半哄道:“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离开那些令人失望疲惫的东西。”
心中盘算着,京城是留不得了,如果南湘不答应就打晕她,把她送走。
见南湘忽然呆住,有些不忍,“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很努力,但······”
话还未完,南湘目光冰冷,语气带了怒意,“姐姐,你还真是自以为是。”
长大之后,南湘几乎很少这么亲昵的喊她,这次确是这么难言的情形。
她神色复杂往前走前几步,还想再劝。
南湘也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晨光半明,屋内光线有些黯淡,不时从窗外飘拂进清新的幽香。
她双目狭长,眼尾上挑,眼角带钩,透着无端凌厉。螓首扬眉,朱唇玉面,端得是花容月貌。
直直看着眼前人时,却带了冰冻三尺的寒意,“你常与旁人道你是南越最受宠爱的公主,你端得是没心没肺,满不在意,却不知听得人已然放在了心上,你以为我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南湘年幼,却也知道她和姐姐无阿娘的庇护处境艰难。
父皇后宫女人无数,所诞子女无数,她们姐妹无母族庇护,在皇宫里地位几近与无,若不是皇后所诞,拥有嫡公主的虚名,不然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们已然死了千遍万遍。
她们在南越无立足之地,仰人鼻息,但姐姐总是对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心存期望。
她不想看见姐姐眼里的失落和哀伤,于是她将自己变成一个冷酷坚硬的人,去争,让他看到姐姐,哪怕父皇只是象征性给出零星半点回应。
屋内一片死寂,南嫣神情变幻莫测,那双刻意易容的空洞眼神被原来的双目破开了,那是一双澄澈的双目,此刻却如凝渊。
她来了京城其实就没怎么想回去,她想在远离故土的京城,尽力为妹妹搏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南嫣自知身带顽疾,妹妹尚且年幼,妹妹还没有知晓姐姐未来的短命。
于是她成了那个活蹦乱跳,满心期许的姐姐,希望能笑着陪着她直到最后。
又伪装成不经世事、天真烂漫的少女,暗自护着妹妹那分纯真。她错的是低估了妹妹,她以为妹妹固执的想要得到父皇的认可,妹妹却同样这么认为。
瞧瞧这些年她们都做了些什么?
这算怎么回事?她忽然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是感到荒诞。
没人知道,她放荡不羁,信马由缰的外表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哀伤。
对于她来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那种无法抗争的不确定,让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悬浮状态,于是她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那是悲观无奈的。
但她还有妹妹,是妹妹拽住了她,以至于她没法真的沉沦下去。
她们为了彼此都默默的作出了努力,但都误解了彼此。
南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出了京城,往西南行九百里,严道县内有个白鹭乡,白鹭乡的后山有一座山岩钻出的洞,可隐居。”“你先走,一切尘埃落定后我来寻你。”“我们离开是非之地,自由自在的度过余生。”
南湘定定的看着眼前人,毫不犹豫道:“一起走。”坚定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焦躁。
“我有个小徒弟还得再教她半年,我还是醉梦的花魁······”
她蹙眉,“你惹事了?”
“啊,我潜入吕府的事被发现了,因此还得清扫痕迹,较难脱身,你若在我会分心也会受牵制。”她今日好歹有了点良知,没直白了当。
虽如此,这话就跟你是个累赘是一样的。
但南湘不得不承认,无论她怎么努力,姐姐的易容术和武功都比她强。她的脸顿时青白交织,她这些年的努力就像是笑话。心中有气,却什么都没说,算是答应了。
临行前,她语气冰冷却满是怒意,“姐姐,你若是敢不来找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南嫣被话里强烈的执着惊了一下,像是短暂的意识到了自己漫不经心的消极。
她原本在想自己活不活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