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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四起,到处是断壁残垣,硝烟弥漫之地尸横遍野。
即便有幸未遭战火波及之地也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白骨森森,大秦早就不复存在满目疮痍,大厦已倾有志之士揭竿而起,造就了一茬又一茬的势力,彼此相互争夺厮杀。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留下来的都是实力强悍的,养蛊似的,实力强悍的之间又拼命厮杀,直到杀灭所有敌手,最后活着的那个人胜出。
偏于一隅的城镇未被战火波及,街道人群稀稀拉拉,酒旗飘零,饭馆旅馆茶馆禁闭门扉,人声难闻,到处是一片萧条。
杨柳长绦随风舞,隔岸朱门红墙丝竹声悦耳,荡过塘面,赢酥在柳树下静站了一会,没过多久便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了府内。
在主人家眼里他是个商人,一个武功高强的异域商人。主人家摆了宴席请了他喝酒吃饭,讲了些客套话,两人才谈了正事。
因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商人,主人家少不得在利益上有所多占盘剥,嘴上却说着仗义关照兄弟情深,赢酥心知肚明却不拆穿他,他要借这人的势,搭这人的船上路。
因而听着这人虚情假意也只是但笑不语,赢酥心情不差,心情差时他听了这样的话早就厌恶的在心中冷笑了,心情不差时听了只当耳旁风,看了只当人是跳梁小丑,无需理会。
出了城,他漫无目的,便随意沿着泥土小径慢悠悠的走,小径两旁杂草丛生,野花自然散落,茎叶淡青,如他走过千千万万遍的乡间小道。
赢酥一直往里走,直到在尽头迎面撞上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才停下脚步。他站了会,便坐在屋檐的台阶上,看着微微摇曳的芦苇,湛蓝的天色,深绿的枝叶,泥地上的碎石头······看的出神。
出神却很安静,什么也没想,心中一片澄澈,他沉浸其中享受这难得的静谧平和。
这时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的静谧,“你在这干什么?”
赢酥坐着不动,眼珠一转,毫不掩饰的冰冷眼神如毒刺般射过去,幼童瑟缩了一下,只是这轻轻一瞥就吓得急慌慌的跑了。
赢酥继续静坐,万幸这小插曲并未搅乱他的兴致。
半响,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幼童躲在拐角的墙后,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赢酥。
看了一会,察觉到赢酥不理他,便壮着胆子走过去坐到赢酥旁边,并且很聪明的隔开了一段不至于引人警惕防备的距离。
对这种小动作小聪明赢酥置之不理,只要幼童识趣的不发出声音吵到他,他在旁边做什么赢酥都不会管。
然而事与愿违,那幼童不知死活道:“哥哥,我能陪你坐一坐吗?”
这次赢酥转了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称得上是不和善的笑,还没等他掷地有声道不能,那幼童就咧开嘴角,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口齿不清道:“哥哥,你笑起来像我娘一样好看。”
只这一句软糯纯真的话,赢酥的笑和话就都硬生生卡住了。说他笑起来像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他娘,而他对娘这个字可谓是厌恶至极,赢酥戾气陡生对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幼童,生出了切实的杀意。
赢酥一言不发的起身,行至幼童身前,对着那脆弱的脖颈伸出了手。
幼童看着伸过来的手,不明所以,却腾得伸出自己的小小双手一把握住赢酥的手掌,快到赢酥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幼童捧着他的手细细地摩挲,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抽了回去。
幼童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仰着头,诚挚的望着赢酥漆黑的眼瞳,“哥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你的手和王伯的手很像,有沟沟裂裂,但是不难看,像黄了的银杏叶,掉在了地上。”
幼童说话慢吞吞的,不慌不忙,圆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碗里滚动的,又软又弹的雪白汤圆,那双倒影着景物和赢酥的双眼无比澄澈,如纯净的满月和黄灿灿的日轮,可爱至极。
然而赢酥毫无怜爱之心,他的耐心渐渐被耗尽,手伸进了袖口去摸臂上箍着的软剑。
幼童见他把手藏进了袖子,又不说话,便会错了意,“哥哥,你不喜欢银杏叶吗?”
“银杏叶很好看的,就算是落到地上沟沟裂裂,也很好看,就算是别人不喜欢,我也会喜欢,我会把它们捡起来藏在被子下面。”幼童说话容易跑偏,但他很快又将话题扯回来,说出了后面那句关键的话,“哥哥像银杏叶的手不难看,我喜欢王伯,也喜欢哥哥你。”
思维简单的幼童以为赢酥怕人家看见他的手,怕人家觉得沟沟裂裂的手不好看,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幼童的喜欢是爱屋及乌的,他喜欢银杏叶也就喜欢赢酥的手,喜欢赢酥的手就喜欢赢酥这个人。幼童虽然分辨不出美丑,却能凭感觉得知一些事,喜好厌恶也按感觉来。
见到赢酥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又很陌生。
幼童忘记了,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他认识到一个老爷爷。这个老爷爷总是一个人坐在靠椅上,他闲来无事常常会在老爷爷边上玩——捡树叶捏泥人堆石头捉小虫。
老爷爷一开始也不说话也不搭理他,但久而久之他总是对着自己笑,会和他探讨哪片树叶像什么动物,还会给他捏泥人,帮他一起用石头堆小屋子,总是陪他一起玩。
但是他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里都找不到老爷爷,娘说老爷爷去了一个漫天都是银杏叶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他很高心,高兴老爷爷能见到很多很多银杏叶,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因为老爷爷不回来了。
可幼童总是健忘的,他很快就忘记了娘说的话,时不时就跑去找老爷爷,但每一次都找不到人,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跑出去,虽忘记他是来找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但还是时不时的来这个破旧的小屋,一个人玩,能玩个小半天。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来了,却看到赢酥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他先是没来由的欢喜,可看着赢酥孑然一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胸口有点闷,他不知道这叫难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不说话的,孤零零的人,他忽然就很想亲近这个人,想抱住他的双膝,想拉他的手,想和他一起玩,一起说话。
简单纯粹的幼童不知道这叫什么,他的世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东西,譬如他喜欢王伯,喜欢娘,喜欢银杏叶,不喜欢外面乱糟糟的世界,不喜欢眼泪,不喜欢饿肚子······
年幼的他其实都理解不了什么是真的喜欢和不喜欢,又是因为什么才喜欢才不喜欢。
更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赢酥停住了出剑的手。幼童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把手缩进袖子后又把手伸了出来。幼童顿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一把扑向赢酥,抱住了他的双腿,重申道:“哥哥我喜欢你。”
闻言,赢酥的眼神仅仅是闪烁了一瞬,神色仍旧冷漠。
一个幼童对一个陌生的人,不加思考似是而非的喜欢,像柳絮一样轻飘飘,不值得人放在心上,赢酥虽是这么想,可他却没有推开紧紧抱住自己的幼童,连自己的眉目什么时候变得缓和,也没意识到。
幼童抱着抱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开了赢酥,从自己腰间挎着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银杏叶,很大方的递给了赢酥。
看得出来这一叠银杏叶是他精挑细选所选出的最好看的叶子,赢酥第一眼是这么认为的,可鬼使神差接过之后,才发现那漂亮的叶子间夹杂着沟沟裂裂的叶子。
竟真是沟沟裂裂的也喜欢,也会捡起来。
赢酥脸上神情变幻了一瞬,转身离开了此地。幼童只觉一晃神,人就消失在了眼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走得这样急,心想大概是他娘喊他回家吃饭罢。
深夜山中起了浓重的雾,冷气袭来风渐发寒,漆黑的夜色不见高悬的银月,黑黝黝的林间山道有野物出没,密不透风的枝叶荆棘间时不时晃过两只绿幽幽的灯笼,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蛰伏在暗处的动物有许多,钻入鸟巢的毒蛇,时不时转动眼珠弹出舌尖卷食虫的蟾蜍,冤魂鸟的啼鸣凄厉而深长,在静谧的夜显得诡异可怖。
赢酥闭目仰躺,浸在冰冷刺骨的泉水中,只露出半个头来。
他那漆黑霜白泾渭分明的长发一半漂浮在水面,一半沉入水下,苍翠湖蓝相间的衣裳,衣裳上绣着大片大片的金菊吐蕊纹,冷泉上浮着绛红和深紫的艳丽长带,而晦暗不明的天色将一切浸染的深沉,使得衣着面貌颇有异域风的赢酥,看起来就像是民间怪传中堕神的魅灵。
赢酥借冷泉冷却心中起伏不止的心绪。
他不喜欢心智不全,不经世事,不明事理的幼童,甚至是厌弃。幼童易恃宠而骄,不合心意时极易无理取闹,做错了事抑或做了坏事,他们是不自知的。
没有是非善恶观,以自我为中心的幼童即便作了恶也不会有一丁点负罪感。
小小的婴儿更是为了活下去,饿了便不管不顾的哭闹,贪婪的吸吮着乳汁或迫不及待的进食,不管抚养他的人处于如何艰难的境地,也仍然只顾自己。
好像没有什么能抵抗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想到这,赢酥好不容易冷却的心又如海波狂涌起来,而这时一头野狼倏地跳入冷泉一口咬住了赢酥的手臂,紧接着林中蛰伏已久的野狼群齐涌而出。
无数双眼瞳冒着绿油油的可怖光芒,露出尖锐的獠牙贪婪的盯着赢酥,转眼间高高跃起直扑向赢酥。
刚一咬住人类手臂的那匹野狼呜咽一声飞了出去,赢酥睁开眼,眼瞳倒映着能令人寒毛倒竖,魂飞魄散的场景。
倘若是从前赢酥会吓得面无人色,一时间手足无措,但此刻他很冷静,冷静到他怀疑从前那些惧怕是假的,因为他连当时惧怕的感觉都一点儿想不起来了。
只是一眨眼,群狼来不及嚎叫就成了一具具鲜血淋淋的尸体。狼尸一具具漂浮在冷泉,皮开肉绽的伤口不断冒着血,鲜红的血如薄雾在冷泉晕染开,赢酥若无其事,进行方才他被打断的举动。
他整个人沉入水中,寒凉的水灌入他的鼻耳,鼻腔阵阵刺灼痛,耳道被水压迫声音骤然失了真,胸腔中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他憋得很难受,呼吸越来越急促。
为缓解窒息感他不可抑制的张开了口,血腥味灌满了口腔,他呛得咽了几口,但还是纹丝不动的沉在水底,像是坚持要把自己溺死。
良久,赢酥浮出了水面,躺在岸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不知是该先喘气还是该先吸气,喉咙发出沙哑的嘶嘶声,像是临死之人破了的肺脏灌着风。
赢酥的脸色极其难看,如同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一口气迟迟缓不上来,随时都可能咽气。
哗啦一声,他猛得咳出了呛入气管的液体,终是缓了过来没窒息而亡。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赢酥缓了一瞬,体察到了一种无上的愉悦感,他知道这是劫后余生的身体松开束缚而产生的轻快,嘴角扬起一丝揶揄的笑,像个局外人一样道:“难以用意志克服的求生本能可真丑陋。”
不知是赢酥将自己折腾的太狠了,过于劳累从而无比疲倦,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暂且碾碎了如附骨之蛆的烦躁——赢酥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五年以来他入睡最快的一觉。
但他睡得不安稳,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做着大同小异,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中的他总是被追赶,或被猛虎追,或被歹徒追,或被狼群追,或被什么看不见,听不见,不可名状的东西追赶,或被所听闻的民间怪传中的怪物追······
而他总是满心惶恐的四处逃窜,即便在现实中他早就不怕什么歹人猛虎狼群,可在梦中他仍旧惊惧不已,只能拼命逃窜,甚至很多时候越怕便越跑不快,虽心急如焚,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无论如何也挪不动。
也偶尔做些被掐脖子,腹中被深深捅住,难受至极,喘不过气来的梦,这种梦具现到身体的感受一丝一毫都真实无比,那种被深深遏制的难受往往会残留到梦醒之后。
梦是不讲理由的,所以他的惧怕也是不讲道理的。这种不讲道理令赢酥很无力很痛苦,他好像又被拉回了糟糕的,不愿面对的境遇。
在那样的境遇中他被各种不幸,各种挫折死死压迫,丝毫无还手之力,不仅如此为求得某件东西,明明痛苦,他还是要极力的去迎合去追逐,最后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般他被挤下去,半点无转圜的余地,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
更讽刺的是,他至今还会做被他娘谩骂诋毁的噩梦,他在梦中和记忆中的现实不一样,他竟然会毫不留情的反驳斥责他娘,而他们往往会吵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
各种梦虽毫无逻辑,光怪陆离带来的痛苦挣扎却无比真实,极其的耗费心神,梦醒之后会庆幸这是梦,之后便是深深的疲倦,仿佛灵魂被抽干。
即便噩梦是这样的痛苦,赢酥在做梦时仍旧安安静静,连眉都不皱一下,看上去只是熟睡了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赢酥睁开了眼,原本微微涣散的眼瞳猝然复了神。
一条粗长的巨蟒正在他不远处,吞食着狼尸体,赢酥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冷汗,不知是做噩梦惊的,还是被巨蟒惊得。
巨蟒不知吞食了多少具狼尸,腹中鼓起了一大团,金黄的蟒蛇鳞片随着腹部的蠕动而移转,细密如手掌大的鳞片动起来极其的骇人,赢酥只觉得无比恶心,他握住软剑渐渐朝着巨蟒走近。
这时巨蟒像是感知到了有人靠近,猛然转头朝着赢酥张开了血盆大口,如长龙的巨蟒来势汹汹一动惊得地面都在颤抖,赢酥虽有预料却还是被打乱了节奏,他一个打滚避开巨蟒的攻击,巨蟒蛇头扑了个口,长尾一扫,朝着赢酥拍去。
赢酥灵活的避开,他身旁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飞溅的碎石片划伤了赢酥的手背,巨蟒一击不成,便弓了身再次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比人手臂长的獠牙朝着赢酥扑过去,同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长尾渐渐收拢,意图将赢酥困住生生绞死。
赢酥双脚踩上了巨蟒的身体,一剑刺了下去,然而巨蟒的鳞片坚硬如铁石,这威力不小的一剑砍下去,只听一声刺耳的响声,那剑只划伤了它的浅层皮肉。
反倒是赢酥的虎口被震得裂了一道口子,巨蟒转动蜿蜒扭曲的身躯,赢酥脚下的鳞片蠕动的极快,赢酥站得极稳,蛇尾狠狠的扫过他的腿,赢酥的腿受了一击,他却没躲,看着巨蟒开口袭来的黑窟窿,竟朝着那窟窿伸出手,仿佛自动入虎口的羊羔!
然而下一瞬他握住了巨蟒的獠牙,同时一剑刺穿了巨蟒的上颌,竟贯穿了巨蟒的头颅!
巨蟒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刺,痛的蛇身剧烈扭曲翻滚,遂而震怒的朝着赢酥而去,气势汹汹,赢酥扯下头发箍着的软剑,一个错身绕到巨蟒身侧,剑尖斜斜上挑,对准巨蟒的下颌刺去。
赢酥挑的是它的柔软部位,这一刺就刺穿了它的下颌。
赢酥不管那疯狂摆动,四处冲击的蛇尾,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上刺,很快这一剑连着下颌往上刺穿了它的上颌,巨蟒的口被剑死死的封住了,流出腥臭无比的鲜血。
鲜血溅到了赢酥的双唇旁,赢酥愠怒,伸出手对准还在挣扎巨蟒的眼瞳,呱咕唧啦,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赢酥挖出了巨蟒的眼睛。
瞬间,赢酥的手中多了一颗含血混肉,的圆鼓鼓的眼球,离了血供的眼球迅速变得浑浊,赢酥放在掌心打量了一会,觉得无趣,而一旁巨蟒挣扎不断间蓦地僵直了一瞬,而后倒了下去,巨大的蛇身砸裂了硬邦邦的地面。
次日,赢酥将那巨蟒的尸体囫囵的丢,不,送进了朱门大户,正是昨日拜访的那家。
那主人家先是被这骤然入眼的巨蟒唬了一跳,白眼一翻险些厥死过去,还没缓过来就看到了满面春风的赢酥,说为感谢他的慷慨,按他们那边的风俗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一番大力夸赞。
在他恍惚间还胡乱用了什么典故,说了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觉得这位异域公子典故学得差用得真是差,但没办法谁叫他是异族人士,学问差点也办法。
可得知这巨蟒是这位异族公子亲手所杀的,尤其看到那巨蟒似乎被挖去了眼睛,没来由得背后生寒,却不忘抵抗恐惧的本能,眉飞色舞的夸赞赢酥勇猛。
等赢酥走了,重重松了口气,捏着鼻子收下了这礼——转手就高价卖给了药铺。
怕归怕,这样大的巨蟒,那些个蛇鳞蛇皮蛇舌蛇肉蛇胆可是稀贵的药材。
以后即便是要坑赢酥,也决定坑少一点,收敛一点。
赢酥没打算威慑他,不会料到会有这样意外的益处,他单纯就是想吓吓人。
不是商人逐利,而是这世间无人不逐利。他不会因为商人再正常不过的逐利行为而觉愤恨,就不会威慑一介商人对他作出让步。
孤身一人的他不怎么求钱财,赚钱是随便赚赚,对金钱没什么野心。
恶作剧之后,赢酥发觉自己举动很有些少年气,虽然他的确还算是个少年,但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自认为稳重的性情。
过去很多时候他都认为自己虽年纪轻轻,内里却早已经老了,如行将就木,暮气沉沉,腐朽的死气一直缠绕不去。
直到他杀了人放了火,那灼热的滚烫的,冰寒的刺骨的,奔腾的激烈的明明确确,真真实实的迸发而出,像是积郁已久的火山忽然爆发,尽管这爆发会带来毁灭,但这种鲜明刻骨的,燃烧生命的活力还是唤起了他本该有的东西。
少年人的纯粹,玩性,烂漫。
仿佛压抑的天性得到释放,赢酥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点少年气,他竟不知不觉又踏上了昨日那条通往破屋的小道。
微风渡过,白花花的芦苇船似的荡漾。
赢酥刚一跨出芦苇丛,就有一幼童抱住了他的双腿,抬起那双比日月更闪耀,比湖镜更澄澈的眼,天真无邪道:“哥哥,哥哥陪我玩。”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赢酥真的就陪他玩了起来。
挖泥巴,在平铺的细沙小坑丘找虫子,一个小沙坑准能找出一只小虫来,折草茎编什么也不是的东西,捡石头叠高高······
很简单的玩法,赢酥却玩得很认真,真真正正的沉浸其中,别无二心,和他身旁的幼童一样。
赢酥过去是从来没玩过这些的,此刻的他成了发现新奇之物的幼童,填补着过去的空缺。
可即便再是沉浸其中忘却一切,随着天色渐沉,也会猛然回神,面对侵袭而来的黑沉沉。
不知什么时候,赢酥静静伫立在摇曳的光影中,逆着光盯着眼下的幼童,眼神晦暗不明。
幼童无所觉察,还在专心致志的挖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