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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辞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合上。
这间房和陆今此时安然入睡的温馨卧室相比,完完全全是个山洞。
水泥墙水泥地乌漆墨黑,只有一张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看上去硬邦邦一点儿都不舒服的木床。
要说和陆今的房间唯一的相似点,那就是如此简陋冰冷的地方,墙角和床边也放置了不少生机勃勃的鲜花,同样的,大多都是纤嫩可爱的花毛茛。
将小宿带回来的木盒子放置在桌面上,打开时,指尖被她自己烧伤的伤口猛地一痛。
朝辞面无表情地停下了动作,闭了闭眼,没再用手,一阵带着热意的风平地而起,如一阵风刀斜着削过来,“啪”地一声利落地将木盒盖子掀开。
木盒还在原地摆动,盒内的寒气便卷了上来,在极短的一瞬将朝辞还带着些许水汽的发梢冻上了一层冰。
盒中是一块极寒且坚硬的冥川寒冰。
寒冰之中有一只透明的小虫,身形如蝌蚪,大小也形似,乍一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那小虫被冰封在盒底,死了一般,完全不会动弹。
朝辞眼睫微颤,从她的瞳孔倒映出一阵烈火,轰然一声将那寒冰融得一干二净。
透明小虫软在一滩雪水里,依旧毫无生机。
朝辞拇指指尖划破了中指的指腹,将自己的血滴在小虫的身体上。
三滴血依次滴落,霎时被小虫吸收得一干二净。小虫像被朝辞的血唤醒,颤抖着慢慢扬起了上半截身子,发出微弱的、沙哑的虫鸣。
这么一动弹能够看清,小虫整个身子宛若只有一副巨大的口器,半张启的口里藏着森森的尖牙。
朝辞将指尖探到小虫的嘴前,小虫的口器顶端有两个小孔一张一合,嗅到了她的气味,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敢下口,反而慌张地往后蜷缩。
朝辞有些不满:“这么胆小,你真的是四界唯一的一只噬心蛊吗?”
朝辞将噬心蛊捻起放在手背上,将所有的气息都敛了,只等它咬开自己的肌肤,潜入体内。
噬心蛊依旧瑟瑟缩缩不敢下嘴,但看上去它对朝辞的血味还是很渴望。
“看来血还不够多。”
朝辞手沿着自己的后腰往上一掀,划出一道短且锋利的火色圆弧,那圆弧凭空凝成了一把刀,落进了朝辞的手里。
朝辞左手拿刀,右手解开了睡衣的腰带,很快,没有腰带约束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敞开了怀,露出一片雪白。
她随手结了个阵,将噬心蛊结结实实地困在桌面上,随后把刀刃贴于自己心口的位置,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割了进去。
利刃一寸寸地切开朝辞的肌肤,罪魁祸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鲜血沿着刀刃和她的手背陆陆续续滴了满桌,噬心蛊也浸在了一片血汪之内。浓郁的血味让它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原本透明的身体很快被染成了血色。
刀刃割进心口一寸有余,形成了一处清晰创伤之后,朝辞才将刀刃随手一挥,在空中变作一片轻砂,随即消失不见。
朝辞眼眸略略低垂,沾满血的指尖微不可见地一抬,噬心蛊便被风团卷起,落到了她的掌心里。
大量的血驱散了噬心蛊怯懦的理智,它开始不安分地扭动。
朝辞终于露出了略带满意的笑,把噬心蛊贴在了心口的伤处。
噬心蛊大概是从来没有想到此生能够喝到朝辞这样的血,被纵容之下发狂,眨眼间就撕开了她的血肉,钻进她的心窍。
朝辞平静带笑的表情总算了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过,要不是因为午夜的卧室实在太安静,太过微弱的痛苦喘息声也未必能让她自己以外的人听见。
等噬心蛊彻底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将冰冷的掌心贴在温热的心口,一会儿,伤口处形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结界,封住了噬心蛊离开的路线。
肌肤和血肉之下,噬心蛊疯狂地啃食了一顿,将沉睡多年的饥饿感填满之后,似乎进入到了短暂的沉睡状态,等待下一次特殊情况到来时被又一次被唤醒。
噬心蛊睡了,朝辞看着满是血的手和睡袍,以及一桌子刺眼的猩红,本来想要用一点儿小术法将一切碍眼的赃物清扫,但到底精力有些不济了。
没办法,看来得借助最古老的清洗方式。
浸入浴缸的热水中,朝辞暗红色的长发散在浴缸边缘,浓密的长发和此时的她一样,充满了无力的垂坠感。
无论多少次,当她靠近陆今的时候依旧会失控,幸运的是,总算还有让自己持续保持清醒的方法。
今世的情况实在特殊,以后还会有很多和陆今密切接触的机会。
朝辞闭上发冷的眼——希望噬心蛊真的有用。
从浴缸里出来,洗去了所有的血和灰,将身体每一寸都恢复了稍微满意的洁净度之后,她缓慢地从浴缸里支起身,宛若一只沉睡千年的尸体,魂魄经历了六道轮回后,在极度疲惫中终于回到了没有一丝人气儿的皮囊里。
朝辞呼出一口冷气,肌肤上满是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
轻轻地抽动腰带,昨晚未来得及拉上窗帘的窗外透出了冬日清晨的第一缕白光。
看看时间,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今今就要醒了。
朝辞索性没去睡觉,戴上手套拿了一枚小巧的金色镊子,去书房里又将那本书捧了出来,坐在书房靠近阳台的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书页,逐字阅读。
无论任何时候,饥渴的感觉都如影随形,只有在真正睡着的时候才能所有缓解——即便因为过度饥渴,几千年来朝辞基本上没睡过几个好觉。
除了睡觉之外,在和饥渴对抗的漫长岁月里,她早就研究出了一套有效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比如高强度的运动,比如极其刺激的气味,甚至是极端的疼痛。
进行一场全情投入的阅读比那些伤害自己的行为稍微温和一些,也比较适合此时此刻早就透支的朝辞。
看了几页,难得的走神。
几个小时前从陆今身边离开的时候,朝辞一如既往用食指的指骨在陆今的眉心轻敲两下。
无论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陆今对周围到底有没有感知,朝辞都用自己谨慎的办法,消除不该留存在她脑子里的记忆。
桂宫会所里的部分记忆是不能要的。
被她从水中抱起来的这一部分也不可以留。
等明天醒来时,陆今会觉得是自己从浴缸里起身,走到床上的。
朝辞曾无数次这么做过,可这一次竟有些意料之外的不同。
当时,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陆今突然勾住了她的小指。
“朝辞……”
听到陆今喊她的名字,朝辞有些惊讶地回头,却发现陆今根本没醒。
她还在做梦,而梦里的人竟是……我么?
被陆今勾着小指,朝辞没办法就这么撇下她离开。
朝辞坐在床边陪着陆今,直到浮躁的梦出现了短暂的间隙,陆今先松开了她,她才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陆今的脑袋,起身离去。
每一世有每一世的麻烦,这一世,恐怕会更多一些了。
朝辞难得放任自己的思绪浸在回忆中,忽地,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远处闯入了她的识海,耳朵微微变了方向,轻轻颤动,手里的镊子也停了下来。
今今醒了。
醒得这么早,朝辞有点担心,也不知道睡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