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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穿薄荷绿的花素绫衣裙,头上除一根姆指粗细的碧玉簪再无它饰,面容清秀爽利。
手上还牵着个小姑娘,七八岁大小,脸色圆圆胖胖,头上黑鸦鸦扎着两个胖揪揪。
小姑娘看见她,眼睛亮晶晶地一弯,叫道:“信信姐姐。”
洛嬷嬷牵着叶儿一时走近了,也站在树荫下。
胡媚儿脸色僵了一僵,冲她勉强行了一礼。
信信便也上前向洛嬷嬷行礼问安,就见叶儿鬼头鬼脑地冲自己眨眼睛。只可惜身边人太多,不好问。
只道:“嬷嬷这是要去哪里?”
洛嬷嬷便笑道:“我正要去银鞍院,只不知道,好端端地,紫烟怎么要叫了你去?”
信信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洛嬷嬷此时出现,又要去银鞍院,万事不会这般凑巧,便笑道:“我也正想问呢。”
“才刚老太太指了信信进银鞍院服侍,紫烟姐姐……”胡媚儿冷声道,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惊叫打断了。
“啊……太好了!你要去银鞍院了!”
信信只觉得双臂落入了魔爪一般,叫人攥得死紧。再看云珠杏眼圆睁,脸颊红晕,比她这个当事人激动了百倍。她不禁觉得有些窝心。虽然在她看来,进银鞍院危险重重,可云珠一根直肠子,却是认定了能进银鞍院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这是在真心替她高兴。
她没好气地笑着挣扎了两下,道,“云珠,这里事情一时完不了,你能不能替我往家里去一趟,就说我下一旬休日再回去?”
云珠果然听话地立刻放了手,忙咧着嘴傻笑点头,拉着在一旁脸色发白呆呆发怔的家泉一起跑了。
洛嬷嬷却转头道:“原来你打算家去的?媚儿,紫烟若有急事,你不如带了叶儿去,她虽小,也还伶俐,也该跟着紫烟学起来了。”
几个人站在路边树荫下,早有来来往往的仆妇不住眼地往这边好奇打量。
胡媚儿此时拉下脸来,道:“嬷嬷这话却是好没道理。信信是老太太才指了进银鞍院的人,叶儿虽是您的女儿,可却不是府里正经的丫头,紫烟姐姐哪里敢指派她做什么事?”
洛嬷嬷便露出一脸诧异来,道:“我怎么听说是姚姑娘分院子,身边缺丫头,要找了信信去?什么时候老太太竟指了信信进银鞍院?”
听了这话,信信想起叶儿刚才的鬼脸,心头一跳,洛嬷嬷此时出现,又说要去银鞍院,万事不会这般凑巧吧?难道……
就见胡媚儿气青了一张脸,怒道:“嬷嬷可真是会为难我。老太太指派谁难不成还要跟咱们做下人的报备不成!信信,我只问你,你倒是去也不去?”
这么会儿工夫,信信心里早有了打算,便行了一礼,淡淡一笑道:“老太太虽是指了我,却没说从何时起可以进内院去。我当初进府,因不知道府里规矩,焦嬷嬷还费着心先教导了半个月。如今到世子身边去,是何等大事,想来也要先学上十天半月的规矩才叫进去的。”
胡媚儿气得满脸通红。
话音未落,就听“啪啪”两声,洛嬷嬷竟是拍起了巴掌。就听洛嬷嬷道:“可见老太太眼光再没有半点错处。你果然是个伶俐的。媚儿,你只管回去,就说信信我得带着她先去学些规矩。等瞧着差不多了,再进银鞍院去。”
胡媚儿到底不过是个三等小丫头,别不过洛嬷嬷这条大腿,脸上又怒又恨,跺着脚转身走了。
就见洛嬷嬷长吁一口气,掏出松花色平素绢手帕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笑道:“你若想回家,便赶紧跑一趟,等回来,先去芦香榭。”
信信听她这口气,便知道自己料得不错。洛嬷嬷怕是特意在此等她,早有打算。
只是她不明白,洛嬷嬷明明人在外院,怎么里头老太太这才指了自己,她便得了消息来解围?
这侯府可真是瞧着风平浪静,却处处暗流涌动,深浅难测。
不禁心里越发警惕。
一时回到家中,只见阳光耀目,那湿了绿色被褥早晒得喧腾白亮。
竟有些不知刚才一切是否在梦中。
正站在玉兰树下发呆,就见云珠手里提了个小包袱走出门来,见她回来,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说说,今儿怎么回事?”
说着立刻跑过来,扯着她就要坐下。
家泉却抢在前头,把石桌椅上积的雨水用竹笤帚扫了扫,还放了草编的垫子。
信信谢过坐下,也不等两人开口,先捡要紧的把今日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老太太嘴里夸着二爷,却突然把我指到银鞍院去了。你们什么也别问我。这事我比你们还糊涂。”
家泉低着头嘴唇嗫嚅,没作声。
云珠却托着腮,满眼羡慕:“管它呢。真是羡慕你,一点劲儿不费,就去了府里最好的地方。春花她们回头见了你,还不得把你供在头顶上。”
信信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可想着下午还得去芦香榭,又怕家里等得担心,便收拾了收拾,拿了两个编好的果盘,别了家泉云珠两个自己出门坐了车回家去了。
因这事实在莫名其妙,又不知祸福,她也不敢跟罗氏和守义提。
看着家中无事,便帮着罗氏把被子衣裳都搬出来晒着,吃过中饭便匆匆回了府。
芦香榭她是知道所在的。
在濯浪池东侧,用嶙峋大石做地基,半建在池水上。
周围都是堆雪积云般的芦苇,是世子爷在外院的书房。
平素都是洛嬷嬷带着几个小厮并婆子们在此伺候着。
到了门上,守门的小厮一见,便冲她深深一揖,口中客气称她姑娘。
信信一时倒有些讷讷地不知如何应答。
进了门,自有婆子引了去一处小小厅房。
此时正是午后,轩窗大开,正对着后面池上一倾碧波。
绵延芦苇绿色苍翠,阵阵风来,簌簌作声,芦香清幽扑面而来。
明明正是一年中最暑热的天气,这一处却是凉爽宜人,滴汗不生。
信信吹了片刻风,落了落暑气,才转头打量室内。
就见上头摆着古拙宽大的几案座椅,案后挂着丈宽的山水画,还有一副对联,她只认得“天地”二字。
靠窗边放着竹榻,金丝藤的小几。
几上放着一块花梨木棋盘,黑子白子放了一角,纠结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内侧僻荫处,一面墙上齐梁落地全是书。一面墙上却全是兵器,刀剑都在或青或黑各色鞘中,只觉得古朴好看。倒有一杆□□,枪杆素银雕花,枪尖雪亮,看着又漂亮又瘆人。
屋中虽有椅有小杌子,她也不敢擅自坐下。
这时便有婆子送上茶来。
黑漆盘子上,瓷杯雪白透亮,仿佛玉雕,茶汤清润如翡翠,冒着丝丝白色水气,飘着一缕清芬。
不用入嘴也知是好茶。
一时听得后头脚步响,她一回头,就见叶儿在紫竹帘子缝里探着小脑袋。
她忙上前迎接,叶儿已经滑进帘子,笑道:“我娘叫老太太捉去问话了,一时不得回来。说姐姐若先来了,叫我先过来陪着。”
进来见着那茶水,却是皱了下眉头,才人小鬼大往藤机旁的榻上大大方方一坐,道:“这大热的天,怎么倒给姐姐上热茶。我叫她们给姐姐拿个冰碗来,姐姐喜欢吃什么?”
信信小时候跟着爹爹进城时,倒也吃过一两回冰碗。小小一碗,就要几十文钱。
虽然侯府富贵,但也不是她这种三等丫头也能有的享受。
她便伸手拉住叶儿的手,道:“我素来怕寒,这热茶就很好。如今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上回你说过我站在紫烟跟前怎么怎么气她的话。可是从那时,世子爷便有打算要叫我进银鞍院?”
不是她聪明,也不是她多心。
她是真不相信云珠说的,一点劲儿不费她就能进银鞍院。她没费劲,必是别人替她费了劲。
想来想去,怕也没别人,除了他。
叶儿甩着小胖脚,抬起白胖胖的小手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咕咕笑起来:“姐姐真是太聪明了。原是我早早就说漏了嘴,姐姐可别跟我娘说,看她打我。”
信信略略苦笑。若她真是个聪明的,那时便该明白了,何至于后来又贸然答应了二爷要去秋树斋。
看向后头一片清幽平静景色,心道,府里这会子各处怕早就翻了天。
“府里的好丫头要多少有多少,我才进府,什么也不会,世子爷怎么就想着要要了我去?我也不会伺候呀,这可怎么好?”
她满脸愁容走过去,挤在叶儿身边坐下。
叶儿觑觑左右,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瞧着一个个的都是好人,可谁知都是谁的人。你是不知道,自打紫烟姐姐到了银鞍院,没两年工夫,凡不顺她意的,一个个全找了由头发落了出去。如今世子爷跟前,个个都是她的人。哪日哪怕多说了一个不妥当的字,也能传到寿岂堂去。”
老太太多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以其让她在外头乱混着,不如直接搁到紫烟手里,挑着错处,打发了去。
她心里却顿时像放飞了十几只没头没脑的麻雀一般,乱成一团,脑子却飞快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