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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朱色大门徐徐大开,铜钉在阳光下划出数道金光,两匹黑炭般的骏马拉着一辆金彩辉煌的马车从中驶出。
马蹄声一阵哒哒急响,瞬间朝东消失在阳光明亮的大街上。
云珠脸色雪白,眼神茫然地投向东边,好像魂都飞走了一般。
信信见了,心里微微一沉,哪里那么容易就见着人家的世子爷呢?也不叫云珠,目光盯着侯府的大门,暗暗思忖。
就见门走出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子,身穿栗色直缀,脸色倨傲地朝她们扫了一眼,随手拉了个小厮,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那小厮便朝她们走近,冲两人微微一礼,语气倒还客气,道:“刚才就见两位姑娘站在此处,不知可有何事?”
信信见他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单眼皮,高鼻梁,垂着眉眼,并没贼眉鼠眼乱打量,便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忙暗暗拉了云珠一把。
云珠这才回神,看清眼前站的是侯府守门的小厮,这才双眼亮晶晶道:“我来找我表姐。她叫陈燕儿,在侯府当差的。”
那小厮愣了愣,走回去跟那管事说了几句,就听那管事的大声呵斥道:“家泉,你今儿才进府当差?还不赶紧让她们上东边角门上去问?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家泉被骂,缩了缩脖子,便一脸自认倒霉的模样又走回来:“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便自顾自朝东走去。
信信和云珠忙不迭地跟上,就听得身后一声咔哒,回头一看,朱漆大门已经紧闭,十来个小厮仍又原地站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信信便紧跟几步,对那小厮道:“家泉哥哥,辛苦你了。回头找到她表姐,我们一定好好谢谢您。”
那家泉本正莫名受累,挨了骂,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又糯又甜,钻入耳中好像大夏天喝了碗井水般舒服,忍不住止了脚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巴掌大的雪白面孔,眉目楚楚,阳光仿佛突然间明亮了许多,晃得他眯了眯眼睛。
由不得放软了声音问道:“她表姐年纪几岁?在哪处当差?燕儿是在家里的名字还是进府后改的名?”
云珠忙几步跑上前,大声道:“我表姐今年十六,说是给个老太太当差的。在家就叫燕儿,别的她也没跟我细说。”
家泉听了倒有些唬住,道:“老太太跟前的姐姐?我怎么没听说有叫燕儿的?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我们想进你们府里做丫头。”云珠兴冲冲抢着回答。
家泉却是一愣,嘴里回着云珠的话,目光却看向信信:“这事怕是不成的。府里向来不从外头买人,怕来路不明。”
“那我表姐怎么进来的?”云珠驳道。
“咦?你表姐不是我们府里家生的?!那怎么可能到老太太处当差?”家泉失声道。
信信心里一抽,觉得有点不妙,沉默着。
云珠却瞪圆了眼,嘟着小嘴嚷:“可我表姐确定是在府上当差呀。还说府里的世子爷最是财大气粗,有人求上门来,就没有不肯帮的。”
家泉也不理她,反退后了一步,看着信信有些不忍,摇头道:“我们世子爷的名头倒是满京都知道的。只是这买人的事,不归他管。若是你们有缘见着他,肯定少不了赏你们几两银子。不过我看啊也不易,他成日在外交游,便是府里能见着他的人也不多呢。”
信信微微颤抖起来。阳光把她投射到墙面上,只留下一道浅淡的影子,好像预示着她之前满满的希望不过是一道泡影。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两银子救得了急,却救不了穷。不管怎样,也是能过一关是一关。
她默默跟着又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发现看似连成一片的青砖院墙之间竟然有一条青石窄巷,像是硬从大宅子里劈出来的一条缝。
家泉道指了指东面青瓦绵延的院落道:“侯府宽厚,家里又都是世仆,便划了这一块出来给大家住,从东门进出也方便。”
又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才见西面墙上开了一道黑漆小门,门边有四五个做小买卖的人在卖线卖糖卖蜜饯果子。
有人东西两边进进出出,穿金戴银的倒是多数,举止也都规规矩矩。
虽是下人,看着倒比她们桑园县大户人家的主子还气派。
家泉便带着她们到门口,把事情对守门的白胖婆子一说,那婆子便撇了嘴笑道:“你们这可真是叫人骗了。我们府上别说老太太那里,就是别处也没半个外头来的。”
果然被骗了!信信站在原地,只觉得嗓子被鱼骨头卡住了一般,半句话也说不出。
云珠却一跳老高,鸭蛋脸涨得通红:“我表姐怎么会骗我?她骗我有什么好处!您帮着找找呀!她叫燕儿!陈燕儿!”
那婆子嘴角撇得更厉害:“你叫什么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吵,几板子打断你的腿。”
信信眼光撇去,就见进出的婆子丫头小厮都住了脚,围着指指点点在看热闹。心里忍不住有些着急,这可不是村里,撒起泼来,别人就会退让几分。别人没找着,倒给打一顿。
她双手一张,使劲抱住云珠的腰,低声喝道:“你冷静点儿!让我来问。”
云珠素来听她的,此时倒也回过神来,便强忍着不再出声,只委屈得滚滚落下泪来。
信信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求饶地说了半箩筐好话,连家泉也帮她劝那婆子。
那婆子脸色才稍微好转:“说破天,府里也没这个人!倒是……”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一指信信身后:“你们是不是找她?”
信信倏然回头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嘴巴也是丰厚的小圆唇,梳着单垂环的发髻,一身锦秀走了过来。
“表姐!”信信只觉得耳朵边好像响了一根炮仗,就见云珠朝那女子窜了出去。
信信心里微松,眼圈一热。
老天保佑,这一次来京真的是事事顺遂呀!还以为没指望了,陈燕儿却自己冒了出来。
谁知那陈燕儿看见云珠,先是一怔,随即若见鬼怪,转身飞跑。
信信大惊。
云珠却一边飞跑,嘴里大叫:“陈燕儿,你别跑!是我!云珠!”
不想没跑两步,整个人身子一晃,脚步蹒跚,飞扑摔出。
她“哎哟”痛叫一声,捶地大喊:“信信,把她追回来呀!”
信信这才如梦初醒,双足一蹭,甩掉脚上的破鞋子,飞跑起来。
她是河里山上打滚惯了的,那鞋旧得稀烂,穿着反而碍事。
追了几步,她便发现陈燕儿年纪虽比她大,可脚力不成,还慌慌张张地一直回头看她。
她便信心十足,拿出在村里追兔子的速度,脚下生风,追了过去。
一时出了巷口,陈燕儿在宽阔的大街上没命逃窜。
她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却听得身后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有人大声呼喝:“快快闪开。”
电光雷火之间,她往斜刺里一窜,朝墙根飞闪避开。这街上都是达官贵人,撞死她还不白撞。
她气喘吁吁,刚站稳,抬眼就见黑马银车,呼啸而过。
两匹黑骏喷着热气眼看就要撞到陈燕儿,那立在车头的马车夫却猛力拉扯缰绳,两马嘶叫一声,前蹄腾空。
再看陈燕儿,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
那银彩辉煌的马车几乎车尾着地,“哐当”一声,里头响起几个不同的声音。
“哎哟!”
“妈呀!”
“世子!”
信信这才回过神来,世子竟然去而复返?!
总算那两匹马儿嘶嘶数声,停了下来,离陈燕儿躺下之地不过两尺。
就听有人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叫你闪开还不闪开!竟敢来撞世子的马车?伤着了世子,把你皮剥了你也担不起!”
一时从车厢中跳下一个小厮,大约十五六岁,头扎青绸逍遥巾,面目俊秀,与那赶车的商议几句,上前查看陈燕儿是否受伤。可能顾忌是个女子,两人商议片刻,都没上前动手动脚。
信信看得清楚,思量片刻,“哒哒哒”跑上前去,大声道:“她是自己吓晕倒的。马并没撞到她。”
两人闻言全都诧异地打量她,目光最后不约而同停在她的脚丫上。
信信顺着他们的目光,就见自己一双小脚丫白得好像水萝卜,指甲粉圆,边上渗出些许红丝,十分可爱可怜。
她在乡里赤脚惯了的,倒也不觉得害羞,反睁大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可有受伤?”车中有人问。淡淡的,好像五月的风吹过青青的麦苗,带着几分介乎少年与青年间的沙哑。
“回世子爷,应是没伤。只是吓晕了。”那俊秀小厮忙回道。
“那就抬路边去,赏她二两银子。”
信信双眼圆睁,二两又是二两,早知如此,她也该扑倒在地。正自惋惜不已,却听那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也给她二两,叫她去买双鞋穿。”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信信双眼发光,冲到车边,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我叫信信,多谢世子爷赏赐!”
里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那头车夫便弯下腰,架住陈燕儿的胳膊拖到墙跟下头。
那俊秀小厮从襟下翻出两个做工精细,蓝锦绣银色玫瑰的荷包来,扔给信信,嘟哝道,”好好的在大街上打什么架!亏得是遇到我们爷,不然撞死你们也白撞!”
说着一跳上了马车,马车嘚嘚开跑,信信身不由己追了两步,就见那华丽非凡的马车迅速拐进了昌烈侯府的大门。
信信呆呆地捏着手里那袋银子,沉甸甸的。想到那世子说的让她去买双鞋的话,心里又好像照进了这四月的阳光。
当下心里有了计较,便往地上一坐,等陈燕儿醒来。
陈燕儿还没醒过来,家泉却扶着云珠走了过来,见状,家泉惊得单眼皮成了双:“你……你把她打晕了?”
信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汗湿的黑发贴着雪白的额头,两颊粉嫩得好像桃花骨朵,嘴角弯出可爱的弧度,露出几粒小白米牙来,仿佛连阳光都暗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