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雾岭中一片黑暗。
浓稠黑云遮挡住山岭中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陡峭的山坡旁伫立着雪山,顶端积雪皑皑, 微弱反光隐约照亮了前路。
三道长袍身影并肩而行。
从雾岭进入盐湖是一道仿佛苦行般的上坡路,因法阵中消耗的灵气比平常更甚,无论选择步行还是御剑,到盐湖附近一定精疲力竭,毫无动手之力。荣枯道便这样保护他们的盐湖。
越临走在及腰深的道中,风声盖过了他的脚步。一边走,他一边仔细打量周围。进来后他发觉在雾岭后掳走童男女的危险性果然大大提升,周围深不可测,还没有回头路。
晨阳说:“照这么走, 走到天亮也到不了驿所,这道山背后有一条缆道,可以坐缆车上去。”
白孤并没应下来, 而是问:“缆道危险, 如果被困在途中,跋前疐后, 可就毫无办法。”
“没错, 虽然危险, 但看守的人有限。这是山脚往山顶盐湖运送物资用的,在下先前担任风柳城镇守修士, 负责提供盐湖驻守处的物资,才知道这个来历。山顶到山底的距离太长,运送一趟物资十分有限, 有时候深夜也在运输, 只要我们躲进了装物资的箱子中, 他们中途不会翻看,危险便从一百降低到了一,绝不会出问题。”
白孤沉思片刻道:“好。”
他们踏向了另一条路。
越临正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声音轰隆,将地面的尘埃高高扬起,几道身影夹着车马,从马道飞奔而来。
晨阳猛声道:“躲起来!”
三个人立刻转到一条沟渠之中,藏匿住身形。
越临远远看去,雾气中只有翻飞的白袍,能在雾岭中堂而皇之纵马,显然是荣枯道应允的人。
越临也藏匿身形。
骏马狂奔,一只玉白的手指勒住绳索,漆黑发缕迎风飘散,月色中白衣瞩目,露出一张清冷绝尘的脸,赫然是楚寒今!
他怎么到雾岭来了?!
越临再看清他身后的人。
除了远山道制服,还有荣枯道的修士。
回归远山道了?
越临没想出所以然,转瞬之间,马车已向山顶狂奔而去,只留下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还在思索,三人灰头土脸从沟中爬出来整理衣冠,晨阳拍了拍手,忍不住道:“月照君真神仙姿也!”
白孤但笑不语,宋书却摇了摇头:“你知道的真少。”
他们向山的背后走。
晨阳:“怎么叫知道的少?”
“你只看到他穿上衣服光风霁月,不知道他脱了衣服香艳旖旎,虽是神仙身,可逃不过凡人心。”宋书说。
晨阳不是八卦的人,可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真和魔君有勾结?”
白孤说:“勾结谈不上,算是阴差阳错,如果不是他跟那个死的碰上,互相救了性命,天葬坑时我就得偿所愿了。”他摇头,“真是该死。”
天葬坑一事,晨阳也有耳闻,拱手:“有一句话在下不知道该不该问。”
白孤:“你说。”
“当时,为先生提供援手的,到底是谁?”
平缓的一句话,却宛如惊雷霹雳,让越临下意识攥紧剑柄。
六宗,除了晨阳,果然还有人与他勾结。
白孤笑道:“一会儿上山你就能看见他了。”
晨阳:“原来如此。”
他们继续向缆道的方向走去。
迷雾之中,只留下越临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上。
与白孤勾结的人此刻在山上,真相唾手可得,可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鲜美的肥肉前一定布满了缀着钢刺的捕兽夹。
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越临摩挲着剑柄,保持镇定思考。
他本来目的是想确认白孤与晨阳勾结,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没想到本想诈出对方一个小技,却逼得对方放了大招。
与白孤联络的人在山上,只要跟着就能确定那人是谁。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隐约间,越临脑子里有了阴谋的轮廓,皱了一下眉头……
但他很快点了点头,眼底雾气消散,沿着几人的身影跟了上来。
正前方,白孤察觉到了背后的风声。
他知道越临又跟上来了。
之前一直无声无息,现在反而泻出了若有若无的脚步,不符合越临的行事作风。
他和晨阳碰了下视线,晨阳面露欣喜。
不过白孤心情却十分沉重。
越临是故意的。
他这脚步声光明正大地宣战表示:你想演戏我就陪你,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白孤轻轻叹了声气,心想:他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越临不死,他就永远不能有尊严地活着,活得风光,活得体面,活得出彩,只能当一条谄媚恶心的狗。
正前方的悬崖边有一片竹篱,修筑着仓库,转道后是块平整的土地台面,台面上放了个巨大的黑色木箱,正有人往里一箱箱地放着油盐酱醋、香火纸巾、米面粮食。
“知道法阵咒印的人越少越好,因此这缆车房的值房修士人数也极少。哪怕最近来的人变多,也加不了几个修士,小心就好,不会被发现。”晨阳提醒。
果然没什么人,管教极宽松,趁着那人回仓库搬东西,三人迅速贴墙而行,藏匿到漆黑的缆车木箱之内。
一箱一箱的物资搬来,将他们遮掩住,等缆车即将填满,越临如法炮制藏入木箱之后,“咔嚓”响起落锁的声音。
缆车开始徐徐上升。
漆黑的木箱内,隔着薄薄的几箱物资,彼此看不见,但几乎可以闻到呼吸声。
“有这条缆道很好,我正愁不知怎么把人带出来,上去后你们助我迷晕那群童男女,再将人偷偷搬来这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引起荣枯道修士的戒备,否则我们就有去无回了。”白孤再三叮嘱。
“明白。”晨阳道。
宋书也应声:“遵命。”
-
马匹停在驿所,许多马匹,果然不出所料,现在这盐湖底下可是热闹得很。
楚寒今翻身下马,衣袖被风吹得波澜起伏,旁边有人通报“月照君来了!”,但未听到声音传远,楚寒今白衣便拂进了议事堂。
大堂内端坐数人,姿态紧绷,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何人无礼——”
话说到一半便顿住。
慕敛春站了起身:“师弟。”
楚寒今:“师兄。”
行江信掀开眼皮看他一眼:“月照君。”虽然客客气气,但声音却有轻慢之感,不悦道,“此次围剿本不打算通知你,不过慕宗主再三请求,说你有急事要奏。可以说来。”
他天葬坑被毁坏的傀儡此时站在他背后,断肢都用钢铁混铸,成了个铁皮巨兽,看着阴沉恐怖。
楚寒今道:“不知诸位想围剿什么?”
行江信哼了一声。
“是这样的。”
负阴君脾气好,在他身旁,难得他道侣抱阳君也来了,只是眉峰沉峻,并不对楚寒今点头致意,而是冷冰冰地坐着,恐怕是为上次负阴君受伤的事情生气。
“月照君,你赶路来累了,先坐下喝口茶吧。”负阴君合拢扇子,往左手旁的座位一敲,“晨阳向咱们招了,说他鬼迷心窍,为了习那越临魔君的禁术,曾答应帮他掳走荣枯道此届的童男女作为习得禁术的报酬。我们想了一下,不如用这个事当诱饵,在此处设网,将他抓起来。”
这局和楚寒今设想的一致。
但他摇头:“事情并非这样。”
“那是怎样?”
楚寒今启唇,他背后,慕敛春咳嗽了一声,不轻不重地道:“师弟,有些事情你理清楚了再说,不要说些空口无凭的事,徒增大家的困扰。”
“并非空口无凭,”
楚寒今岂能不知道慕敛春是提醒他?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本就饱受怀疑,如今在六宗面前回话,一字不慎就会引来千夫所指!
但楚寒今一字一句,却毫无犹豫:“和晨阳勾结的不是越临,那则禁术的主人,也同样不是越临。”
“!!!!”
满座哗然!
这等于完全推翻了他们的猜想。
行江信眼神压抑,流明尊摇头皱眉,流离道宗主闭眼不语,抱阳君赤红的眼睛也转向了他。他们满脸写着几个字——
冥顽不化!
气氛僵硬,负阴君左右看了看,又问:“好吧,你怎敢如此确定?”
他和抱阳君也是当年战役后的遗孤,与楚寒今同年,在避难所又是同窗,更与慕敛春交好,不由得偏向楚寒今。
他此时此刻顶着众人的压力,在给楚寒今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
楚寒今道:“因为——”
慕敛春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闭眼,不轻不重地打断他:“师弟,我来说吧。”
楚寒今蹿起一股怒火:“师兄——”
慕敛春站到他跟前:“诸位,我师弟失踪这段时间,正是在调查天葬坑咒印一事的来龙去脉。他深入漠北,与那魔君越临有了交集,才打探到这些事。”
很明显,慕敛春隐去了楚寒今与越临的感情。
行江信一抬眼,道:“哦?不知是怎么调查的?所谓真凶不是魔君越临,难道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楚寒今道:“并非他亲口说,而是我自己的推测——”
“够了!”
行江信明显忍无可忍,一掌拍向茶几:“楚寒今,我来问你!当时在天葬坑,六宗众人俱互相支撑,对抗琴魔,唯独你与那个魔头进了石屋,不知所踪,出来后还毫发无损!”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值得怀疑。”
“再后来!有人看见他与你交游,频繁出入门禁,到漠北你俩更是横行无忌!那青楼的妓子都知指控你俩为姘头,睡在一张床上!而你现在空口无凭,为他说话,是把我们所有人当傻子吗?!楚寒今,你别忘了,荣枯道还是我行江信的地盘,你们干了些什么我心里门儿清!”
这一番话,简直活生生将人的脸皮撕下!
堂内窃窃私语,惊疑不定。
“还有这件事?”
“不可能吧?”
“月照君怎么会跟那种人……”
慕敛春脸色苍白,想替楚寒今辩解,但证据确凿,他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在他们眼中,一向与尘埃无涉的楚寒今,单手按着剑柄,并不反驳如此污秽指摘,面不改色道:“我与他关系亲密,但我有自己的判断。这两次的凶手确实不是他,而是在他死后继位的傀儡魔君,白孤。”
负阴君提醒:“月照君,可这相亲的人,话不能信……”
楚寒今点头,正要说话,行江信不耐烦道:“他已经鬼迷心窍,执迷不悟!时间不多,别耽误我们缉拿魔头,来人,先将他押起来问审——”
听到这句话,慕敛春终于忍不住了。
他往前一步,道:“行宗主,月照君是六宗议出的尊号,既有尊号,那就有议事的权力、否决的权力,更有受到六宗尊荣的权力!可不是你想拿就拿,想押就押得了的!”
堂内沉默了片刻,又屡屡点头。
“是啊!”
“是啊是啊……”
有这个规定,楚寒今承袭父族,父母享有的殊荣全在他身,考虑到族系的威望,慕敛春怎么敢拿他?
太膨胀了。
这隐约也能透露出,行江信妄图一人掌权的野心。他是恨碧之战后唯一的父辈系掌权者,这些年来仗着年龄大资格老,将其他宗主当作小辈,颐指气使,张扬跋扈,还弄些小动作,侵占边界,权压六宗之心图穷而匕见,只是其他人顾念着情面,并未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冠绝六宗,打击势族,这也是他逮住楚寒今的命门、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咄咄逼人的原因。
“……”
楚寒今叹了声气。
……正是因六宗表面风光,背地也满是龃龉,他当初便认为自己不能受理,转而将职位请给师兄。
这种争吵无时不在发生。
楚寒今单手仗剑,按住冷光一般锋利的剑刃:“六宗合议,是结盟关系,平等且互相尊重。行宗主这些年霸道惯了,如今,连话都不让我说完了。”
“咳咳。”
“咳咳咳……”
堂内起了咳嗽的声音。
这算是所有人的心声。
眼见场面尴尬,其他人也不傻,负阴君长袖善舞,和缓地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好好听月照君讲一讲来龙去脉。”
终于能平静地议论这件事了。
可楚寒今还没说几句,门外便有人来报——
“禀告宗主,后堂寝房有了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