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来了!”
杭州城外,郭弘经和王世宁翘首以盼,耳中听到那清音玄曲的时候,立刻知道等的人到了,但脱口而出的声音里,不仅有欣喜,还透出浓浓的紧张。
果不其然,数十个呼吸后,先是一声清悦的鹤鸣,然后一物从半空中降下,体态修长,顾盼生威,周身荡漾着一圈圈乳白色的波纹,正是陶仲文座下的灵鹤。
而灵鹤上面端坐着一位年轻道人,羽衣星冠,手搭拂尘,五官其实很普通,但这般扮相一出,那自是有几分仙风道骨,出尘之气。
此人正是陶仲文的嫡子,也是近来被越来越多的道门弟子恭称的“小天师”陶世恩。
郭弘经和王世宁迎上,稽首行礼,也不敢称呼师弟,直接是以尊敬的语气道:“小天师!”
陶世恩看着这两位被朝廷敕封为“高士”,平日里应付权贵也由他们出马,此次却在东南出了大丑的师兄,哼了哼:“你们让父亲很失望,知道么?”
郭弘经和王世宁脸色发白,那模样险些都要跪下了:“还望小天师为我们美言!”
陶世恩微微摇头,继续冷冷地道:“此事太大了,我劝不住父亲,你们想要免受责罚,唯有将功赎罪!”
郭弘经立刻道:“我们愿意将功折罪!愿意将功折罪!”
陶世恩完全是以上下级的口气:“既如此,那个李时珍,你们了解得怎么样了?”
两位道士愣了愣:“李时珍?不是龙王复苏之事么?”
陶世恩皱起眉头:“你们被土地邪灵抓住,不是李时珍放你们出来的?”
郭弘经赶忙道:“当时是猝不及防,地上又太滑,来不及施展道法,否则那地行术并不能奈何我们!”
王世宁则:“李时珍就是一个医师,还是靠我的寻魂诀,才知道了土地神有异,他只是运气较好罢了……”
陶世恩看着这两个师兄,叹了口气:“看来真如父亲所言,你们平日里只知糊弄那些……变得越来越没有警惕心了,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威胁是谁,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啊!”
郭弘经脸色变了:“小天师之意,我们被土地偷袭,是李时珍算计的?”
陶世恩淡淡地道:“这不无可能,此人就是冲着我族的天师之位来的,惺惺作态,弄出什么道医,这等把戏骗不过父亲,威胁却着实不小……”
他如今已经到了杭州,临行前陶仲文凝重的叮嘱还言犹在耳。
内阁最多可以有七位阁老,正常是五人,司礼监则惯有五位大太监,朝堂文武更是各位职位,权能多有重叠冲突。
但这种冲突,往往会以利益交换结束,并不需要争得头破血流,可以达成双赢。
唯独陶仲文这种掌握实权的天师之位,是独一无二的,有我没他,不存在双赢。
当年天师邵元节,如果不是身体不行,自己的传人又不争气,不会将好友陶仲文推荐给嘉靖,继承天师之位。
陶仲文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嘉靖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邵元节,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整个家族都鸡犬得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在这种情况下,陶仲文自然不会如邵元节那般,选择一位异姓的传人,更希望自己的儿子陶世恩,能够子承父业,将这一脉发扬光大。
为了保住道门魁首的位置,明争暗斗的激烈程度已经远超外人想象,更别提还要传给儿子,全家人费尽心机,共同努力,包括所收的弟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前陶氏最为忌惮的,是一位出身崂山上清宫的道人,名叫蓝道行。
结果蓝道行现在还没能在嘉靖面前真正崭露头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个李时珍,说是医生,所做的事情比道士都要出色……
经过陶仲文的分析,这人就是个道士,用医术作为掩饰,又弄出治疗神祇的噱头,拿住了嘉靖的命脉,如此心机深沉之辈,自然要用浑身解数去对付!
再盘问了几句,确定郭弘经和王世宁在杭州这段时间算是白费了,陶世恩不再理会,刚要驾鹤离去,突然眉头一扬,露出一丝期待来。
“你们先去吧!”
对着郭弘经和王世宁摆摆手,示意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赶紧滚蛋,陶世恩整了整衣衫,又拍了拍灵鹤。
灵鹤没理。
无奈之下,陶世恩取出一粒丹药,刚刚摊开手,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
就见灵鹤仰起脖子,咕噜一下一粒圆圆的丹药滑下食道,吧唧吧唧嘴,有些不满意,但还是依言顺服了这位小主人,双翼扇动,灵性的波纹荡漾开来,为他挣足了脸面。
陶世恩站在灵鹤面前,拂尘一摆,长身而立,自忖气清神秀,有谪仙之表。
很快,两行人以小腾云法,来到上空。
一朵云彩上,清一色的道士,蓝白道袍,身背长剑或剑匣,为首者正是朝天宫弟子罗万象。
另一朵云彩上,清一色的女冠,道袍以青白居多,为首者身姿高挑,纱巾遮面,正是神乐观弟子龚可佩。
此处已经快到杭州城,本来就要落下祥云,再加上下方如此明显的造型,自然吸引了注意力,两批人纷纷落下,定睛一看,这才恍然。
罗万象嘴角微咧,竖掌见礼:“我说是谁这般照耀,原来是陶师弟……我等有礼了!”
陶世恩脸色微僵,他在京师所见的道门中人,没有敢这么称呼的,但也知道南京的这两座皇家道观,一向与自己的父亲不太对付,甚至不怎么看得上自己的父亲,倒也不客气,竖掌还礼:“罗师弟见笑了,听闻你不久前被一妖邪掳走,不知伤势恢复得如何?”
双方互为师弟,罗万象也不恼,淡淡地道:“贫道确实被一蛇妖掳走,幸得师父救回,伤势倒是无碍,只是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陶世恩哼了声,有些得意,然后就听悦耳动听的声音响起,正是龚可佩开口:“师兄降妖除魔,奋不顾己,师父说了,单就这份英勇气概,已值得我等向罗师兄多多学习!”
罗万象苦笑:“师妹谬赞!”
陶世恩则语气放柔:“龚师妹所言不无道理,此番东南平倭,正要我等英勇退敌,大展宏图!”
天师也是可以成亲的,他就觉得这位神乐观女弟子,作为道侣相当不错,关键是修行者天赋继承,以后自己的儿子修行有成,继续当天师,正如大明皇室分封诸子,他陶氏也代代传承,永不断绝。
陶世恩心中连自己儿子的表字都想好了,发出邀请:“我在杭州城内已有居所,诸位师弟师妹何不来同住,一起参谋大事?”
“不了!”
龚可佩拒绝得干脆了当,连个理由都没有:“告辞!”
罗万象也竖掌行礼:“告辞!”
“诸位慢行!”
陶世恩不急,稽首一礼,风度翩翩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他确实早就在杭州置办好了宅院,还有大量的神霄派弟子即将汇聚此地,准备好好谋划,如何在神道复苏中独占鳌头,不仅将李时珍彻底挤走,朝天宫和神乐观也休想跟他们抗衡。
然而抵达宅院,道童远远迎上,脸色有些难看:“小天师,外面有一人,信誓旦旦,自称是小天师的哥哥……”
陶世恩怔住:“我哥哥?”
他并非嫡长子,前面确实还有两位哥哥,但那两位哥哥没有修道的天赋,只能当凡人,得陶仲文的权势,一位成了太常丞,一个成了太常博士,都是单拿俸禄不干活的官。
不仅是子辈,陶仲文的孙子都有官职,当那些贫寒子弟还要十年寒窗,苦苦博取科举的出路时,他们已经是官宦阶层,延续三代富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天师身份,自要拼命维持。
道童其实说了一半,后一半不想说,却不得不说:“外面还有一群百姓,有言那是抗倭英雄,支持抗倭英雄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陶世恩立刻明白来者是谁了,怒极反笑:“那野种还敢找上门来?放肆!放肆!!”
他心头本就有火气,正好有这送上来的出气筒,将灵鹤安置好,立刻大袖飘飘,往前院走去。
然而出了院门,陶世恩定睛一看,面色却是剧变。
因为陶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女子,正是赤炼,不知怎么办到的,隐蔽了妖气,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掩饰。
母子俩人几乎将不怀好意刻在了脸上,瞪大眼睛看过来,身后不远处还是凑热闹的人群:“陶义侠!!陶义侠!!”
“该死……”
如果只是陶隐,陶世恩有的是法子让其知难而退,比如南京的魏国公徐鹏举之死,但赤炼光明正大地出现,打乱了计划,深吸一口气:“让他们进来……”
陶隐带着娘亲,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四处环视,目光突然落在灵鹤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呦,弟弟你还有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