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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碗口粗的棒子没有,杀威棒没挨过,总听过吧?”
开封牢狱内,韩判官大马金刀地坐着,打量着绑在架上的卢俊义:“本官倒要瞧瞧,你这小贼这回还怎么耍威风?”
“狗官……”
卢俊义想到周侗的关照,将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双目却依旧圆瞪,几乎要喷出火来,双臂绷紧,气血鼓荡,一块块线条刚硬的肌肉,如同石匠雕刻出来,透出豪勇之感。
这副威风凛凛的姿态,令周遭的衙役都面露惧怕,韩判官看着少年眼中的恨意,也升起一股恐惧,大怒道:“怎么?你还想杀官?”
卢俊义恶狠狠瞪着他,但最终还是哼了一声,歪过头去。
他之前跟蒋敬聊天时,恨不得一棒敲碎狗官的脑袋,可吹牛逼终究是吹牛逼,年轻人再气盛,还是不敢杀官的,那可是造反的大罪,大名府中的卢氏一族都要受牵连。
见卢俊义避开眼神,韩判官这才得意起来,眼珠子转了转道:“瞧你这身筋骨,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郎君,从大名府到汴京来,难道就举目无亲?”
“实话告诉你,我乃是相州韩氏之人,叔公乃是忠献魏国公,叔父则是门下侍郎韩仪公,你若在汴京内有些亲友,不妨说出几个名字来,说不定彼此间还有关系,省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换成平日里,这副口吻无疑是索要贿赂,但这回韩判官却是想要多作牵连,将其亲人抓了来,看着对方彻底痛哭流涕的姿态,方才罢休。
然而卢俊义只是冷哼一声,却是根本不屑于托关系求饶。
韩判官见对方不中套,脸彻底沉下:“上杀威棒,给本官狠狠地打,不怕这贼子不交代!”
在水浒传中,杀威棒也是赫赫有名了,但凡定了罪的犯人,发配进了对应的牢城里,都要挨一顿“见面礼”,当然是否真的挨上,还是要看犯人会不会做人。
比如原剧情里,林冲被刺配沧州时,就是取银、递书、自言有病,来了个“告寄打”,缓期执行,宋江更是出手大方阔绰,营内无一不漏,无一不喜,杀威棒是什么根本不知道。
唯独武松与众不同,问他要钱,他回答“半文也无”,问他是否害病,他回答“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最后干脆就是“要打便打毒些,不要人情棒儿”。
只不过说这些话的时候,武松倒是没挨打,被施恩保下,但后来他被污蔑后,一通杀威棒毒打下来,连这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没扛住,终究还是屈打成招了。
而此时卢俊义更是连罪都没定,也被七八個人按倒在地,狱卒将碗口大的棒子高高举起,狠狠地落了下来。
砰!砰!砰——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空气里微尘飞扬,可见打得有多么重,多么狠。
然而趴在地上的卢俊义无动于衷,连身躯都未颤动一下。
足足打了三十多棒,反倒是狱吏受不了了,手臂都颤抖起来,韩判官见了厉声道:“换人!”
这就严重触犯律法了,从汉朝开始,行刑时的执法人员,就“毋得更人”,狱吏一个打累了,换人接着打,那任何犯人都挨不了。
而现在韩判官一声令下,第二个孔武有力的狱卒接过杀威棒,再打了近三十下,卢俊义的身体终于轻轻颤抖了起来。
这已经让众人瞳孔收缩,惊为天人。
换成他们,别说挨上六十棒,刚刚那力道,二十棒就能置于死地,这少年整个人就像是铁石铸就,简直是真正的铜筋铁骨。
而卢俊义从六十多棒开始身体轻颤,但嘴上也一道呻吟都未发出,安安静静地打完了一百棒,那些行刑的狱吏已经目露敬佩,他也昂起头来,发白的脸上透出得意:“一百杀威棒,小郎我也受得住,叫一声就不是好汉子!”
韩判官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冷笑道:“好!好啊!人在屋檐下,你还敢不低头,给本官打,再打一百棒!两百不够,就打三百棒,打到他求饶为止!!”
狱吏们面面相觑,却是不敢违抗,继续开始打,手中的力道倒下意识地收了几分。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行刑是血肉之躯都受不了的,卢俊义额头上很快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韩判官听得舒服了,嘿然笑道:“本官还以为你真不会痛呢,不还是撑不住了?打!用点劲,今日打死了也无所谓!”
正在这时,有亲信快步走入牢狱,来到耳边禀告:“公孙判官回来了,在打听这犯人的事情。”
韩判官不惊反喜:“让他过来,本官正要与其正面理论一番!我开封府衙可不是徇私情的地方,岂能因为好汉义气,而放弃职责?”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吏胥纷纷感慨,就这颠倒黑白的嘴脸,那么老实的公孙判官,怎么也不是这位的对手啊!
韩判官确实期待起来,他抓卢俊义,正是因为之前在御拳馆,被公孙昭当众落了面子,这是令他万万不可忍受的。
相比起公孙昭只是个小地方出来的田舍汉,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相州韩氏子弟,且不说“相三朝,立二帝”的韩琦,叔父韩忠彦已经可以称一声相公,这层虎皮套在身上,有几个人敢不给他面子?
所以盘剥御拳馆的失败,反倒不如那时颜面无存的羞恼,韩判官一定要让公孙昭也体会到这份耻辱。
砰!砰!砰——
在卢俊义的挨揍声中,韩判官将一沓案卷取出,上面全是郡王府周围见过卢俊义的证词,这些证词虽然不能代表什么,但把水搅浑已经足够。
毕竟往日里判官推官审案子,从来就是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哪像公孙昭注重证据,简直可笑。
不料卢俊义真的挨了近三百棒,严正以待的韩判官左等右等,却没有看到公孙昭出现,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
心腹手下识趣地问道:“判官何故大笑?”
韩判官乐不可支:“我笑那公孙昭虚有其名,平日里号称秉公断案,不惧权贵,今日一见本官,不还是乖乖退缩?”
心腹手下齐齐道:“判官英明!”
韩判官再看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只有喘息劲的卢俊义,更是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却依旧不准备放过卢俊义:“去取案录来,看看今日京内有什么案子,给他画押!”
差役上前,却发现卢俊义的手还紧紧握住,居然还有力气反抗,咬着牙才能缓缓扳开。
正当一站一趴的两人僵持之际,外面传来动静,然后是接连的问好声:“范直阁!公孙判官!”
韩判官一愣:“范直阁?他为什么来这里?”
来不及思索了,一袭紫袍老者已经出现在视线中,身后跟着的正是公孙昭,还有一位宫中的内官。
看到这三个人的组合,韩判官心头一沉,猛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范纯礼欣赏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看来韩判官果然缉拿了嫌犯,正在审讯,太后已经知晓,招韩判官入宫!”
那位内官也客气地笑道:“韩判官若是要准备案录,奴可以等一等,一切以缉拿凶徒为头等大事!”
韩判官脸色迅速发白,下意识看了眼地上的卢俊义,然后支支吾吾起来:“这……其实……”
他也想说卢俊义就是杀害永嘉郡王的人,却又不敢撒这样的谎,毕竟这种审问无论是给章惇、曾布还是蔡卞看,都过不了关,甚至就连那个不常走动的叔父韩忠彦,都不可能采纳这种荒谬的结论。
所以韩判官的原意,是找一件这两日发生的其他案子,扣在卢俊义头上,缉拿的原因,是因为卢俊义在郡王府外徘徊,但审讯之后,却查出了其他要案,犯人也已经画押,就可以定罪。
破案他不在行,这种诬陷却是熟门熟路,但万万没想到,太后居然知道自己抓了嫌犯?
猛然间,韩判官看向公孙昭,这个厌恶到了极点的同僚。
公孙昭回视过来,眼神里带着九分一贯的冰冷与一分罕见的戏谑:“韩判官,你是三司部中,第一个拿住嫌犯的,朝野上下皆是关注不已,赶快进宫向太后禀明案情吧!”
韩判官身躯一震,只觉得天旋地转,脱口而出:“公孙昭,你敢害我?”
公孙昭冷声道:“韩判官这是说哪里话,你擒住了凶手,为我开封府衙争光,怎的变成了我害你……这位就是你缉捕的犯人么?”
他大踏步来到卢俊义面前,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臀与背,眼中露出厉色:“你们打了他多少棒?”
四周的狱吏不敢回答,但公孙昭看着杀威棒,再上前查看他们的手掌,已经做出判断:“你们四个人轮换,将这等粗壮的棒子打成这般模样,至少是两百棒以上!为什么抓他?审问出了什么?说!!”
这声包含着怒意的冰冷质问响彻牢狱,韩判官麾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范纯礼脸上的笑容则彻底没了。
他的脾气算是很好的了,这一刻看着韩判官,都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蠢物给掐死,咬牙切齿道:“韩判官,关系到郡王被害的大案,你居然敢随意抓人,屈打成招?”
内官也意识到了不对,尖声道:“太后已经知晓,韩判官,你到底有没有抓到犯人?”
韩判官身体颤抖的幅度,已经比起卢俊义都要严重,呻吟道:“这小贼……昨日……昨日在郡王府外……徘徊……图谋……图谋不轨……”
内官听不下去了:“不必多言,随奴入宫,你向太后解释吧!”
韩判官双腿干脆一软,如同一滩烂泥,全靠左右人搀扶住:“我不入宫……我不入宫……”
无论是范纯礼还是内官,都已经看出了这大概是怎么回事,却半点不同情。
且不说此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著名的老实人反击,你是有多蠢?
而公孙昭对于卢俊义的遭遇感到愤怒至极,干脆冷冰冰地道:“一个良民只是在郡王府外转了转,就被韩判官抓到开封府衙打两百多棍,等韩判官的官服被扒了,也成了民,不知到那时能否体会到这等绝望?”
这话让韩判官破防了,凄厉地尖叫起来:“叔父救我!叔父救我!”
内官已经等不及了,拂袖道:“拖出去!随奴入宫!”
凄厉的声音远去,地上的卢俊义迷迷糊糊之间,恢复了一些神智,又听一人走了进来,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差役立刻恭敬行礼:“林郎君!”
“林郎君……是不是我要拜见的……那个及时施救,还不图名的汴京林冲?”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十七岁的卢俊义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娘的!
在英雄面前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