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上京临潢府。
这座城池,是契丹建国初期,在本土兴建的第一座京城,很快成为草原上盛极一时的大城市,即便后来分出五京道,政治地位也是排在第一,堪称辽人真正的京师。
而这座城的结构也挺有意思,分为南北两城,相连为“日”字形。
北名皇城,呈六角形,由外城和内城组成,虽然王宫仿制了汉人规制,但内城中还有大片空地,用来搭架毡帐,供契丹贵族居住,城墙高大,设有楼橹。
南名汉城,呈正方形,内部建筑就是明显的汉人制度,当然在礼仪习俗等细节方面,也不免受到契丹的影响,可整体来说还是风格明显,墙高相对低矮,不设敌楼。
辽帝与契丹贵族住北城,汉民官员与百姓居住南城,正合了辽国最初的政治制度,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如今金军打进来的,则是南城,里面的汉民百姓统统躲在屋内不说,连将领和官员都纷纷避开,作壁上观。
这个锅要由耶律洪基背上一部分,正因为耶律洪基长期的统治下,对待两族的不公政策,导致亡国时汉民作壁上观,以致于完颜阿骨打率众长驱直入,轻而易举地打到北城墙下。
“哦?”
如此过程已经算是很顺利,更让完颜阿骨打惊喜的是,他远远就看到一杆高高的大纛,竖在城墙上,再稍稍近了些,就发现一位身穿甲胄的契丹大汉,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醒目地立于大纛下方。
这位金主仔细看了看,询问右侧的完颜杲:“此人是辽帝么?”
完颜杲谨慎地道:“从相貌来看是的,但不排除有假身诱敌,真身逃走的可能……”
“如果是假冒的,直接在王宫中等待就好,不必在城墙上惺惺作态,此人是天祚帝了!”
完颜阿骨打以惊异的语气感叹了几声,又不禁冷笑道:“真是不合时宜的勇气啊!”
临潢府毕竟很大,北城也面积不小,人口众多,如果天祚帝乔装打扮,再偷偷出城,金人还真的很难即刻抓捕。
考虑到这点,完颜阿骨打在攻城前,就令完颜宗翰带人把守在要道上,务必不能让天祚帝逃走,尤其是逃往燕军所在地。
没想到这个任由内乱爆发的昏君,胆子突然又大了起来,守在皇城中不走,这不是正中下怀么?
耶律延禧本来的打算,甚至不是坚守皇城,而是骑上踏雪千里红,出战迎敌,被萧奉先等臣子好说歹说,险些抱住大腿,才守在城墙上,看着一群骑兵如入无人之境飞奔过来,发出威严的喝问:“城下之贼,可是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排众而出,高声回应,倒是维持着几分客气:“金主完颜阿骨打,见过辽帝陛下!”
耶律延禧冷笑:“你还认朕为陛下?可敢上前?”
完颜阿古打哈哈一笑,排众而出,昂起头道:“辽帝陛下可看清了,若是弓弩瞄不准,本王可以再度上前些!”
双方唇枪舌剑,但也真的看清彼此,视线刺在一起,迸发出无形的火花。
如果按照《辽史》记载,历史上的完颜阿骨打,给天祚帝留下深刻印象,是在一场“头鱼宴”上,酒至酣处,天祚帝命诸位酋长依次起舞,其他酋长都进行了一番热舞,独有完颜阿骨打推辞说不会跳舞,再三让他跳,始终不肯听从。
这就招惹了杀身之祸,天祚帝偷偷招来枢密使萧奉先,有言“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可托以边事诛之,否则必贻后患”,萧奉先则认为,这就是一个不懂礼义的粗人,又没犯罪,无故诛杀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打击女真诸部的热情,即便真的胆敢叛逆,女真小族也不会有作为……
然后完颜阿骨打回去,三年后就成立金国,将辽国打得抱头鼠窜。
《辽史》是金人修的,里面会不会有些对金太祖的吹嘘夸大,这点不好说,毕竟类似的故事有好几篇,都是强调完颜阿骨打怎么被辽国统治者忌惮,却又最终没有被下手一样,何况但凡隐秘的对话都有详细记录的,都要打个问号。
相比起来,这个世界的双方倒有点这个意思了,耶律延禧早早觉得完颜阿骨打是祸患,却终究没有痛下杀手,此时眼神痛恨的同时,也不免涌起浓浓的后悔:“此等英杰,早该灭之!”
但他又有疑问:“完颜阿骨打,你率军奔袭我上京,是要灭我大辽国祚?”
完颜阿骨打干脆回应:“是!”
城墙上一阵骚动,辽国臣子都露出愤恨之色,耶律延禧反倒有些平静,继续喝问:“我大辽与燕定有攻守同盟,燕王若是打着为辽复仇的旗号,你们当如何?”
完颜阿骨打道:“辽帝陛下多虑了,便是没有这旗号,燕王也早早将我金国视为大敌,并无区别!”
耶律延禧道:“怎么没有区别?你们难道就不希望大辽出兵,相助攻燕么?”
完颜阿骨打声音里透出讽刺:“辽帝陛下,我金军虽不能胜燕,燕军也无法灭我,换成辽军,早就被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了……既为弱者,如何想要左右强国的战争?”
耶律延禧怔住,片刻后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从来没有真心争取过辽的支持……看来朕还是没有习惯,辽国已经变得弱小了啊!”
见天祚帝语气里饱含悲痛,身侧的萧奉先感到主辱臣死,挺身而出,朝下呵斥:“陛下仁慈宽厚,允许你们女真得高丽,立金国,你们此前还知恩图报,献粮赈灾,现在却敢以下犯上?还不速速退去!”
完颜阿骨打对于这位更加轻蔑:“可笑,放任我女真在高丽立国,根本不是仁慈,而是胆怯,你们契丹人如果有勇气,早该消灭一支仇视你们的族群,而不是养虎为患!”
萧奉先震怒:“你说什么?”
完颜阿骨打此行打定主意,屠戮契丹贵族,再用这些贵族手中的财物,收买其他族群之心,将辽国最大程度地吞并下来,壮大女真。
既然契丹是敌人,当尽力宣扬,占据大义,声音扬起,传遍四方:“难道不是这样么?这百年来,我族的勇士为契丹人采珠捉鹰,搏命犯险,极尽效忠,最终得到的,却只有剥削与凌辱!”
“骨肉之爱,人心所同,你们这些契丹贵人,从未考虑过其他族群的生死,自当举兵伐之,我女真如此,奚族如此,其他各族皆如此!”
“我金国此前赈灾,救的是各族子民,唯独没有契丹,此次灭辽,诛的也是契丹贼子,不害各族!”
话音刚落,身侧的完颜杲已经振臂一呼,金人骑兵纷纷响应:“灭契丹!!灭契丹!!”
由“灭辽”变为了“灭契丹”,无疑是聪明的,其实辽国的核心就是契丹族,灭契丹无疑就是灭辽,但这样的口号喊出,不仅在暗中聆听的汉民官员和将领松了口气,就连城墙上镇守的王宫侍卫,有些眼神都波动起来。
相比起来,迎着那一道道仇视的目光,萧奉先则是气得浑身发抖了:“一派胡言,若无我契丹人,你们还是未开化的蛮民……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这话倒也没错,当年完颜阿骨打的爷爷完颜乌古乃,积极向辽国高层靠拢,获取信任,参与政治,学习文化,建立机构和法律,才有了女真族如今的规模。
没有契丹人,女真这个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生民,指不定还真的穿着兽皮,游荡在山野之中,依旧是未开化的纯粹蛮族。
所以双方恩恩怨怨,纠缠不清……
“说这些无用的作甚,谁赢了,谁就有道理!”
直到这时,耶律延禧才继续开口:“我大辽统治的两百年来,国内发生过不少叛乱,不乏有族群不服我契丹统治,犯上作乱,那些部族别说留于后世,契丹人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女真人……你们一旦败了,也会变成这样!”
之前萧奉先的那些话,完颜阿骨打只是嘲弄,但此时听了这话,脸色倒是真的有一瞬间的变化。
如果女真失败了,确实会沦为其中之一,后世书上只会简短记下,女真部落,生于白山黑水间,反辽,灭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一个族群淹没在了历史的浪花中。
唯独反抗成功了,他们的族群才被拿出来详细研究,祖上源头是哪里,从何时开始有崛起的苗头,又有哪些出众的人物,部落精神是否值得学习等等。
谁打赢了,谁就有理,不是篡改对自己有利的历史,是历史会对胜利者有所偏向!
当城上城下的目光再度刺在一起时,金主完颜阿骨打已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攻城!灭国!”
同时辽帝耶律延禧亲自弯弓搭箭,发挥出狩猎时百步穿杨的本事,箭矢电般而出:“平叛!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