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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 陈骁还是在挂电话之前认真地和路楠道歉:“……但是我真的没有让王哥去打探这些。”
这一点路楠是信的,只是陈骁和王兴龙聊天时说起她次日中午有约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就不一定了。
路楠是真没想到陈骁居然会做出这种‘很不陈骁’的事情。
她倒不至于生气,但是确实觉得陈骁这种行为有些不成熟:“是吧,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哦。”
刚结束的半年度会议里川省籍贯的人很多,为了不那么生硬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想法,路楠选择半开玩笑地带着一点点川味口音说出这句话。
话语再轻描淡写,陈骁依旧听明白了其中的不虞。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了一次:“抱歉。”
他好像差点搞砸了事情。
“没关系。”
……
有时候, 路楠觉得真应该把这些年轻的括弧不成熟的男人放出去体验体验一下人生的艰苦、感受一下社会的磨砺!
譬如说那一位——“你是说, 章礼回来了?”
林燕点头:“就在路经理你去沪市开会的期间……好像是前天回来的。今天上午我去四方建筑的时候, 听见范秘书和我说, 周六的时候,小章总和章总大吵一架, 摔门而去。”
【这是出国一趟, 胆子肥了呀。】
路楠接着问:“知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发生的争执?”
“应该还是原先那批业务员薪资调整的事情吧, 好像还开除了一个人。”林燕不太确定地说,“我去核对本月应报费用清单的时候听财务说, 小章总说想要自立门户。”
路楠挑眉:自立门户……呵,章礼要是敢乱来,恐怕他哥就要清理门户了。
“财务说, 今天一大早,小章总就去了公司,想把酒水子公司账面的钱都转走。不过没转成,财务没有章总的通知是不会办款的。”
“这是肯定的,四方建筑虽然有两位章总,但是掌权的始终只是一人而已。”这一点根本就毋庸置疑, “然后呢?”
然后,林燕皱着眉:“听说小章总在财务室叫嚣,他手里有客户资源,要去和别的酒厂签经销合同。”
“啧!”尽管早就知道章礼这个人浑了,可路楠依旧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
“路经理,如果小章总真的——我是说万一,万一他真的和令扬或者什么别的酒签了经销合同。那么我们之前一起拜访过的客户、维护的客情怎么办?”林燕有点担心,她们前两个月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路楠伸手点了点桌面:“先别急,我去找章总聊聊。”
林燕听到路经理说这话,心里头的不安顿时就散了:“好,那我先去忙了。”
章祺接电话的速度倒是不慢,但确实是个大忙人。
“章总,我刚开完半年度会议回来。倒是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章祺说:“路经理,我现在还在乌城,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回华安。明早飞机去辽省是之前就安排好的,不便改签,所以如果你要说的事比较紧急,可能我只有今晚才有空。”
“没问题,今晚十点,我在‘道一茶室’等您。”道一茶室是华安市区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楼,路楠认为,在那里约谈事情比较合适。
路楠的提议正合章祺的意,他答应下来:“好的,那就辛苦路经理了。我这边会尽快结束,出发前告知你一声。”
……
章祺抵达华安市的时间比他下午所说的要早一些,晚上九点半左右,路楠所在的包厢门就被敲响了。
这一家是道一茶室的总店,占地极广,进门就能听见咿咿呀呀的丝竹与唱曲声,路楠是近来才发现这个好去处的。
既是茶室,自然提供各式各样的茶水,路楠之前就为自己点了熟普洱,章祺进来之后对服务员说:“铁观音,谢谢。”
茶水茶点上齐之后,路楠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冒昧约您,主要是想问一问,小章总那边是什么情况。”
章祺了然地点点头:“舍弟确实和我产生了一些小矛盾,我原本打算从辽省回来之后再和路经理谈谈这件事的。”
【看来事情不太严重。】
所以,范秘书和财务才会和林燕说这些——都将两位章总吵架的内容说给林燕听了,当然不是单纯地分享八卦。
“舍弟这个人,一直都不太成熟,且极容易受别人的影响。我之前让他出去玩一阵子,就是想借此机会整顿一下酒水子公司业务员们懒散的工作态度,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居然还怪我做事不讲情面。”章祺嗤笑一声,“如果路经理手下有损公肥私的人,会怎么处理呢。”
因为摸不准章祺的想法,所以路楠中规中矩地回答:“那得视情节严重程度才能做决断吧。”
章祺点头:“的确,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平时手下人偷个懒或者有那么点小私心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如果某个人的行为触及我的底线,那么——这种害群之马还是赶走比较好。”
路楠想了想,问到:“您开除的人是刘阳?”
“是的。”章祺伸手将桂花糕推向路楠:“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刘阳从源川离职之前做过什么。考虑到路经理那时候才来华安市不久,所以那些不干不净的事肯定和你没有关系,这也是我愿意继续和源川、和路经理你合作的原因之一。”
显然,和聪明人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装糊涂,路楠老实承认:“我来到华安市之后确实发现一些端倪,并且立刻就让刘阳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我那个傻弟弟会突然让刘阳过来上班,以及为什么刘阳对路经理你总是有所忌惮。”章祺给自己添了茶水,面无表情地说,“可是路经理你之前的行为显然也有些不妥当。既然你发现了刘阳有违背职业操守的行为,就应当告知我公司。”
如果路楠心理素质不强,现在可能就已经被章祺唬住了。
【这是要翻旧账?不,不对。】
【刘阳他们贪走的费用顶天了就只有七八万,章祺所在意的,肯定不是这笔钱,不然当时就可以发作出来,何必等到现在。】
【那是什么?那是为什么?是……因为刘阳现在对章礼的影响力!】
【所以章祺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他做什么?让我去总部告发老刘和刘阳,还是想要让我出手彻底打发掉刘阳?】
【毕竟在人家亲哥眼里,小章总只是不成熟和耳根子软而已,章总刚才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章礼做的所有糊涂事,都是别人撺掇他的。】
【章祺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帮亲不帮理嘛。但是我既不认同他的观点,也不能按照他的设想去当那杆木仓。】
【章礼明显就是长歪了,二十七八的人了,还将做错事的原因归咎于别人,他是巨婴吗?】
【虽然我不认同刘阳的三观和行为,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傻子才干。】
【可四方建筑又是华安市最大的经销商……】
说实话,路楠现在有些为难。
她刚调到华安市的时候,华安市办可以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一片萧条。
为了一个‘稳’字——即平稳交接、稳定市场,路楠对老刘和刘阳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现在她也不能因为经销商的施压而反口。
向总部告发自己前一任同级别经理的行为会让同事都很忌惮路楠。
告密者,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这个是非对错无关,因为现在源川上下的城市经理、省办总经理,能有几个屁股下头是干净的?哪怕不是偷经销商费用,虚报一些活动费用的行为简直是一抓一个准。除非路楠能够保证自己的告密无人知晓,不然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
除此之外,核查费用是总部监察部的职责,今年年初已经封存了去年的账目,这代表监察部抽查地方费用落实情况的时候既然没查出华安市的不对劲。路楠捅出去,让总部监察部的人面子往哪里搁?
一边听章祺说话,一边在飞快转动脑筋的路楠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突破点——感谢章礼!
她状似苦恼地说:“身为上司,我当然还是想要给下属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只是没料到刘阳随即辞职,并且转头就到贵司上班。这令我很为难……”
章祺听懂了。
路楠意思是说,刘阳在事情败露之后无缝衔接到四方建筑上班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她在源川就职期间伙同经销商,骗取厂家的费用。
这从逻辑上是能说通的。
路楠微微皱眉:“毕竟我公司明文规定,一切费用的核报都需要经销商盖章。”
【你现在想要追责,说我不检举揭发刘阳,但是就章礼先前的行为足以表明他是知情的。我们源川的核报都有规定,想要钻空子并不容易,如果没有经销商的人配合(或者出纰漏),对接的业务怎么拿到盖了经销商公章的空白费用单?】
章祺停下把玩茶杯的动作,此刻他在心底给那个败家玩意儿又记上一笔,当然,他顺便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对这一两百万的生意太不上心,随章礼胡搞八搞,让他现在对着厂家的人失去了天然的优势。
不过章祺显然不会因此而恼怒,他不甚在意地笑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公司方面也确实有疏漏。”
既然并不能从先前的事情上要到什么好处,那么章祺便将话题说回今日重点:“路经理今天找我,是想说什么?如果说是担心舍弟真的成为别家酒厂的经销商,那么大可不必。他能动的钱只有几十万而已,即便真的签约,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这和路楠判断的差不多,因为章礼一看就是那种存不住钱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气急败坏地想要转走酒水子公司公账上的钱了。
章礼想要签百万级,除非卖车卖房=除非真的不想要腿了。
但是路楠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毕竟这种心智不太成熟的人行事往往是难以预料的,或许人家为了争个面子争口气,就是愿意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所以路楠正色说:“话虽如此,但是如果小章总真的一意孤行,把先前我们双方费力谈下的客户资源交给别的厂家,恐怕四方建筑会成为华安市酒水行业中的谈资。”更直白一点,是笑柄。
源川的华安市办固然丢脸,但是更没面子的人是章祺。
章祺琢磨了一下自家弟弟的狗脾气,觉得路楠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么,路经理有什么建议?”
关起来或者打断腿这种就不用说了,家有长辈劝阻,无法下狠手。
而且章祺自己必须承认,他对这个弟弟有时候也是过于纵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