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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黄女士会知道她前夫那边也知道了呢?嗯, 这话有点儿拗口。
当然是因为她上午发完‘关于儿子在中考取得一定成绩,我感到很欣慰,还是希望他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的感想之后,没几个小时, 她前大姑子给她打电话了。
btw, 黄女士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刚才那八个字, 上次路楠上央视晚间新闻,她也是这么说的——还假托是路楠她大舅之口呢。
电话那头, 路楠大姑开口就是恭喜:“路杨考得真好啊。我就说, 你是有福气的人,把他们教育得这么好, 以后能够享儿女福的。”
这是他们的心里话,不管是老路家还是老黄家,那些亲戚们当年见证路父和黄女士婚变,那个闹得呀,报警都报过两次。他们曾暗暗担心两个孩子要是钻牛角尖,走了歪路该怎么办——他们带着一定的偏见,觉得离异家庭的孩子,肯定会特别脆弱敏感,说不定还会有点心理问题。
没想到这七八年过去了, 路楠和路杨不仅没有走歪路, 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姐姐大学才毕业两三年, 据说年薪二三十万,今年调到京市去了, 那年薪还不得四五十万?(大雾);弟弟现在中考又考得这么好。真叫人羡慕并且隐隐有点儿嫉妒。
她们两人在电话里寒暄了一通,路楠大姑开始从中说和:“你看啊,杨杨这次考得这么好, 必须得让他爸爸表示一下。”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让路杨父亲来摆这场升学宴。
当然啦,大姑说话很有技巧:“这些年你劳心劳力的,摆酒席的钱一定要他出的!”
不得不说,大姑真是把黄女士的脾气拿捏得死死的。
黄女士之前隔三差五就闹腾是为了什么?除了心中咽不下去的恶气之外,就是为了钱。
儿子的夏令营、女儿的买车钱,都是动辄五六位数大笔头的支出,她那个时候又没有收入,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就算是出力了,那么前夫自然该出钱。再者说,他的钱不花在路楠路杨的身上,难道要便宜别人?
作为女人,作为年纪比黄女士还要年长一些的女人,作为上了年纪且受教育水平有限的女人,大姑的人品真不坏。
她只是见识有限而已,从黄女士夫妻闹离婚开始,大姑也是劝黄女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想要以长姐身份让路父写下保证书和外面断掉的最积极的人。只可惜,没人按照她的意思做。她往年的劝说对黄女士而言,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如果不是因为黄女士这两年已经有了更广阔的天地,现在应该很容易就被前大姑子说服了。
可是现在,黄女士只是呵呵一声:“没必要。他摆酒席,我兄弟姐妹都不方便过去,我也不想看他假惺惺的样子。所以这顿升学宴,我还是自己摆了。大姐你要是想来,我是欢迎的。”
她补充了一句:“不过他要是想再摆一场,大姐你告诉他,我是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反对的。就让他自己去和路杨商量时间。不过大姐你提醒他一句,路杨暑假比较忙,过两天要去京市,然后出国玩一趟,回来之后还要去补习班。”
“行,那我跟他说一说。”电话那头的大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前弟媳妇现在自己做生意,说话没有之前那么难听,但内里却更强势了。这好好的一家子,真是自己弟弟作死作成这样子的!
了解黄女士有多执拗的大姑清楚,说不动前弟媳妇了,只好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暑假带路杨去国外玩啊?”那是真的赚到钱了吧,母子两人出国一趟,就算跟旅行团去距离近的国家,好像起码得一两万。
“哦,昨天路楠回来了,她说的。说等到路杨下半年读高中,学习压力更大、空闲时间更少,不如趁这个暑假出去玩一趟,长长见识。”黄女士轻描淡写地说,“她说她刚好要出差,可以一起来回。哪些国家?还没想好。这个季节去泰国、狮城、玛莱可能太热了;去米国的话倒是不错,我有客户在那边,还是我们华国人,认识好几年了,如果去了不和他们说那太见外了,如果和人家说一声,到时候人家特意招待我们,又给人家添麻烦;路楠想一出是一出的,又说这个季节去俄国更好,避暑。反正明早上先带路杨去办护照吧,加加急,过几天就能拿到了。”
【炫!炫!我就默默看你炫!】
午睡刚醒的路楠脸上还带着竹枕套那淡淡的、一条条的印子,闻言,冲着老弟嘶嘶一声:千变万变,老妈好面子不变。小子哎,你出国旅游的事儿有着落了。
路杨听了一个囫囵,偷偷地笑了笑。
黄女士注意到儿女的动静,冲他们一瞪眼,又摆摆手,意思是别偷听长辈打电话。
路楠比着ok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拎着老弟回他房间去了。
进了房间,打开空调并关好门。
路楠才轻声问:“刚才老妈的提议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现在说的不是旅游,而是升学宴的事。
小伙子点点头:“我以为老妈……”
他以为黄女士要么就像以前一样,尽管接受大姑的提议,可是挂了电话之后就会开始阴阳怪气,并冲着自己和老姐发无名之火;要么就是一口回绝,并会把这场升学宴摆得尽可能地热闹,让对方看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妈创业快三年啦,心境和以往不同才正常。”
【不然我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路楠搓了老弟的头一把:“这事儿,你先别和父亲说,让大姑去说吧……”
路杨点点头。
虽然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跟着路父回去拜年、扫墓;一年到头见不到路父几次面;几乎每一年过年的红包都是老姐转交的。但是他其实和父亲一直保持着联系,南极小萌物上,每次聊完天就删干净的那种。
这事,路杨从来都没有瞒着路楠。
“老姐,那如果他真的要摆酒席,我去吗?”
路楠十分随意地说:“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吧,那边的叔叔伯伯姑姑还得给你一轮红包,不要白不要。”
路楠说红包,当然是玩笑话。
她会这么建议,只是因为她能看出来,老弟对父亲,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情的,虽然这种情感很复杂,可他们毕竟是父子,不是陌路。
路杨有些迷茫地说:“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老妈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每次回家都喘不过气来。听说她要去海临市做生意,我好开心啊。我知道,大姨说了、小舅妈说了、就连大姑也说了,我们家人会分开,是他的犯错。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和他有深入的接触,所以我不知道他除了那个错之外,是不是真的像老妈说的那样,完全不管我们了——好像不是,因为他会问问我最近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零花钱够不够……而且,他好像从来不发脾气,说话一直是慢条斯理的,我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就挨骂,和他聊天感觉更轻松。”
“我这样,是不是很没有良心?”这个问题困扰小伙子很久了。
他只敢和他姐说心里话。
路楠摸了摸老弟的头,十分包容地笑着说:“怎么会呢?他们吵闹、离婚的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也很正常。现在你才初中毕业,可能还不知道,人啊,是很复杂的生物。不论从血缘还是亲缘的角度来说,他们两个和我们有剪不断的联系,千万不要被‘我要站队’、‘只能选择一方’的想法给束缚住了。你只要记得,我们无论跟哪一方更亲近,都是基于情感的等价交换,是因为你感受到了对方对你的重视和付出。”
“好听的话人人都会说。所以,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路楠给今天的姐弟谈心做了个总结,“你不要想太多,等你再大一点,见识了更多人和事之后,自然会有判断的。”
路杨无奈地说:“老姐,你居然也会说‘等你再大一点’这种话。”
【因为有些事只有拥有更丰富的阅历之后,才能看明白、想明白。】路楠抿了抿嘴,老气横秋地说:“小伙子,知足吧,你可比我幸运多啦。”
【至少当年一闹腾你就被带到隔壁房间去,而我啊,只能听他们一遍一遍地吵闹,还要被迫站队。】
……
大舅他们说要回来,第二天上午就到了。
黄女士早安排好啦,这天傍晚在望湖宾馆摆了一桌。
望湖宾馆是当地老牌子饭店,听名字就很有上世纪九十年代那味儿了,及至如今,这边其实也不是没有更高级的酒店。
只是……路楠垂眼想:十年前我的中学升学宴,就是在这里摆的。老妈关于公平二字,还是有她自己的倔强啊。
十年过去,望湖宾馆翻新过一次,所以看起来倒也算气派体面。
酒水肯定是路楠带的,小舅是顽童一样的性格,依旧试图让路杨喝一杯。
不出意外又被家中其他长辈训了几句。
最后,路楠去点了甜酒酿:“让路杨酒酿代酒好了。”
稍微有些喝‘高’的小舅才满意。
黄女士基于‘不蒸馒头争口气’已经在前大姑子那边说了要带路杨出国玩的事了,那自然要说到做到。今早上她带着路杨和阿婆去办了签证,等到今晚晚宴的时候,都不需要黄女士‘不经意’地提这事儿,阿婆就说啦:“今天去拍照片了,办什么东西……楠楠要带我出国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