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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了身军绿色迷彩,头发略短,浑身湿透,眉峰凌厉,只是眉骨线条却意外柔和,颇具压迫感与侵略性的长相。
锐利冷清,淡漠舒然。
手指修长,倒不似她印象中的军人那般粗糙,指节甚至是清瘦白皙的,指骨修长分明。
搁在方向盘上,透着股寻常男人鲜少有的利落感。
见苏羡意在打量自己,他转头看去。
那双眼睛天生透着股懒散的勾人劲儿。
透着不羁洒脱的野,遇火则燃。
“怎么了?”他冲着苏羡意一笑。
她呼吸一沉,脸就红透了,只扯着面纸,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水渍。
“你是军人吗?”
苏羡意觉得他不像。
“你刚才不是叫我解放军叔叔?”他低笑。
“……”
叔叔?
他看着年纪并不大,想着自己方才对他的称呼,苏羡意莫名臊得慌。
在这种极端天气,能遇到好心人,苏羡意本该是高兴的,可又觉得他不像当兵的,这若是遇到坏人,那她……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男人打开一个暗格,将驾驶证递给了她,里面还夹着张身份证。
苏羡意愣了下。
“看一下。”
她点头,伸手接过,看清了证件上的照片与姓名,他叫:
陆时渊。
苏羡意觉得这东西应该不假,又看了他一眼。
“听你口音,不像是海城人。”陆时渊偏头打量她,“学生?”
“嗯,大一。”
“暑假没回家?”
“在这里兼职。”
“难怪看着就像个孩子。”
孩……孩子?
我已经成年了!
苏羡意攥紧手中的驾驶证,她是第一次和一个异性,单独待在这样密闭的空间。
外面骤雨疾风,不停敲打着车窗,也打乱了她的心。
“前面水应该很深,知道还有哪条路能去市区吗?”
“如果走景区外围的话,应该可以,那边是高速路,水应该没这么深。”苏羡意回答。
男人没作声,往后倒车,准备调转车头。
气温不算高,风雨交织,车内有些闷,他打开了空调,苏羡意的身体早已被冷风吹透,又着了冷气,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似乎是感冒了,苏羡意扯着纸巾擦鼻子,却猝不及防的,有件衣服落到了她身上。
“裹着,能暖和点。”
“会把你衣服弄湿。”
“没事。”
这是一件防风衣,很长,苏羡意将衣服盖在身上,遮着裸露在外的小腿,又偏头看他,“那个……你要去哪里?你待会儿到了市区,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行。”
陆时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指了指车内显示屏,“这个点,你让我把你放到哪里?”
苏羡意这才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
已是凌晨两点。
“海城市区已经被水淹了,停电断水,有不少人受伤,我是接到通知,从外地赶来支援的,没和大部队一起走而已。”
“支援……”
苏羡意手机关机打不开,自然不知这次台风竟如此严重。
此时他的手机震动,由于在开车,他便直接打开了免提,“喂?”
“到哪儿了?”
“在路上。”
苏羡意听着他打电话,从口袋拿出手机,上面裹了水,她用纸巾擦拭干净,试图开机,屏幕却一直是黑色,这让她有些懊恼。
“直接来市三院,走环城高架下来,那边水不深。”
“好。”
“医院里乱成一团了,没水没电,真不知要怎么弄。”
“我很快就到,车里带了些药物,希望用得上。”
“……”
苏羡意安静听着,手指摩挲着那久未放下的驾驶证,他原来是医生。
部队里的军医吗?
陆时渊打完电话,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这个举动,让苏羡意愣了下。
“记得家里电话吗?给父母打个电话保平安吧。”
“谢谢。”苏羡意接过手机。
虽然已是凌晨,当她拨通徐婕电话,还是一秒就被接通,徐婕声音都在发抖。
她只说手机被水泡了,人并没事。
“你真的没事?”凌晨才联系到人,徐婕哪儿有不着急的。
苏羡意再三保证,徐婕又说想和她视频,她推说自己手机泡了水,这是别人的手机,不太方便,她这才作罢。
**
归还手机后,更多的事,苏羡意没问。
由于没有电力供应,周围很黑,两人皆没说什么话,只有车轮涉水而过的声音。
一路走来,能看到一些外地牌照的车辆正通过高速,陆续进入海城市。
有些车上挂着横幅,写着某地救援队,亦或者是运送物资的。
进入市区后,陆时渊偏头看她,“没法送你回学校,先到医院待着吧,那边有集中安置点,你可以去领些吃的和水,待台风过去再说。”
“好。”
苏羡意点头应着。
穿过环城高架,很快就到了市三院。
陆时渊打了电话,便有人过来帮忙搬运他后排与后备箱放置的医用物资。
整个医院,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乱中有序。
苏羡意本想和陆时渊打了招呼再走,见他太忙,犹豫着,还是自己去了安置点。
陆时渊回身再找她时……
只看到了她一瘸一拐的背影,身形单薄,却仍挺着背,手中抓着自己的包和那把已被吹坏的伞。
她穿着条白裙子,纤瘦,背影倔强。
苏羡意在安置点,领了包饼干和矿泉水,便找了个角落自己待着。
从大家的对话中,她才了解这场台风有多严重。
“有人能来帮忙吗?”
有志愿者正在统计运来的各种物资,台风暴雨来得过于突然,此时又是凌晨,人手不够。
苏羡意见没人回应,便走了过去。
对方听说她是大学生,又是数学专业的,大抵也没注意到她的脚伤,便让她帮忙登记一些信息。
直至天色微亮,大家似乎都累了。
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此时也尚无需要登记的东西,苏羡意便寻了个地方,准备休息一下。
她原打算小憩一会儿,可身上被雨水浇头,冷热交织,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只听到耳畔有各种声音。
**
待她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走廊上的一张病床上。
“……徐主任,现在医院内的情况怎么样?您方便给我们透露一下吗?”不远处,似有记者才采访。
“在转移一些重症病人,有各地支援陆续赶到,情况还算稳定,就是目前一没水、二没电,所以……”
主任说着说着就红了眼,采访中断。
“你醒了?”
有声音在耳畔响起,苏羡意思绪被拽回,循声仰头……
看到了陆时渊。
他穿着白大褂,上面有血污,戴着眼镜,短发利落,眉眼轮廓深邃,透着不羁,他头发依旧是半湿未干的状态,看得出来,这一夜,他未曾合过眼。
“我……”
“伤口感染,发烧昏迷。”
此时的水下是非常脏的,苏羡意在的脚之前就被划破,在水中浸泡许久,又没及时处理,风雨侵袭,又陪着志愿者熬了一宿,便撑不住了。
“受伤了,在车里也没告诉我,逞什么能?”陆时渊垂头看她,“到了医院,也没来看病,你在想什么?”
苏羡意是觉得没什么大碍,寻常破了点皮,崴了脚,休养几天就好,便不想给人添麻烦。
她支吾着没说话。
“如果不是志愿者看你昏迷,把你送到这里,再耽误下去,你这脚……也不必再要了。”
苏羡意瞳孔微颤。
“考虑截肢吧。”
“……”
苏羡意那是才19。
一听说截肢,吓得小脸惨白。
反而是吓唬人的人,却忽得一笑,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
他的指尖依旧温热,轻柔擦过,一瞬即离。
就是徐婕在她长大后,都鲜少这般摸她头。
“嘭——”一声。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裂开,呼吸连带着心跳,急促且紊乱。
然后看到他俯身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骗你的……好好休息。”
两人的距离靠得近。
她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味儿,混杂着未散去的烟味儿,他说完就被同事叫走,而苏羡意……
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在耳边激荡,不断放大。
——
另一边
“那姑娘你认识?”
大抵是没见过陆时渊与一个小姑娘走得近,同事好奇。
“这就是我过来时,在路边捡到的小姑娘。”
“难怪。”同事笑了笑,“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你刚才对人家说什么了?我看她都要哭了。”
“不爱惜身体,我故意吓唬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小,居然差点被吓哭。”
“你对她说什么了?”
“我说她的脚,再不救治,就该考虑截肢了。”
同事语塞:
你这话,大男人听到都得吓得肝颤吧,况且是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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