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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六或许看不清这里面的道道,还巴巴的跟何广义表忠心!可你却也看不清?”
“你是锦衣卫的南镇抚,管着军纪条规!你处置贺老**情合理!”
“哎,你还别想着推脱!他跟你说的话,现在恐怕也跟别人说了!不出一天,万岁爷就会知道贺老六在淮安杀了几十号无辜的人!”
“对了,他还说什么来着?”朴无用笑着问道。
郭官僧心砰砰的跳,“他还跟贺老六说,出事了他扛着,他扛不住自有王总管扛着!”
“啧啧,你看看人家,你得学呀!”朴无用笑道,“瞎话说得跟真的似的!万岁爷龙颜大怒,他何广义用什么扛?王八耻只是拜托锦衣卫去寻人,是让锦衣卫杀人了吗?”
“而且杀了这么多人,王八耻撇清都来不及,怎么会帮着他扛?王八耻心里都要恨他不会办事,以至于连累到他王八耻!”
说到此处,朴无用放下手中的紫砂壶,
“所以,在杂家跟你说了这么多之后,你应该明白何广义的真实用意了吧?”
“卑职大概是明白了!”
~
贺老六在淮安的案子捅出来,没人帮他扛没人帮他顶。
几十号无辜的性命,必须有人负责。
而且一旦这案子被众人所知,御史言官上折子的话,无论是何广义还是王八耻都会成为御史言官们的靶子。
因为事就是因他们而起的。
一旦事情闹大,贺老六想在锦衣卫全身而退?
不可能!
他会成为罪人!
成为罪人的贺老六,你凭什么跟王大总管结亲?甚至,王总管都恨不得他贺老六早死早背锅!
心中的痴想成了别人的笑柄,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千户直接成了阶下囚。
何广义用这种方式,直接把未来最致命的威胁给按死了!
同时也告诉了手下的人,你们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我来给予。若你们想学贺老六攀高枝,他贺老六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心腹?
越是上位者的心腹,越不能够被允许,有将来会超越上位者的可能!
如果不按死贺老六,一旦他成了王总管的外甥女婿。
那贺老六就会把当初何广义所走的路,在最短的时间内走一遍.....
~
“想明白了?”朴无用看看郭官僧,“这是杂家最后一次教你!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是让你学的,不是让你当传声筒的!”
“如果你始终学不会,如何从上位者的角度出发,衡量问题。那么你注定,成长不起来!”
“记着,我们所看着的那些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手里的权利,乃至谋取更大的权利!”
“卑职还是有些不明白......”郭官僧颤声道,“何都堂这么做,就不怕万岁爷.....”
“怕什么?”朴无用叹气摇头,“万岁爷知道他贺老六是老几?”
“万岁爷让何广义做了那个位置,就给给他了驾驭手下的权利!”
“何广义不是无可取代,可贺老六跟何广义比起来,更是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缺有才干的人吗?缺的是施展才干的舞台!”
“万岁爷让何广义统领锦衣卫,何广义想抬举谁就可以抬举谁!锦衣卫十三太保?哼,那是上面抬举,不是他真的多厉害!”
“没他贺老六还有张老六李老六王八老六狗日的老六.......别说老六,就是六十六,六百六对万岁爷来说,也都是何广义的属下!”
“万岁爷为了一个人名儿,去苛责自己的臣子?”
突然,郭官僧心中一动。
是不是皇上也不愿意看到,锦衣卫中有人跟王总管结亲呢?
他很想问,可是他真的不敢问!
“那卑职斗胆请问,这事卑职要如何行事?”郭官僧沉默片刻,小心的问出这句话。
看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其实大有玄机。
既是在请示朴无用,又是在从侧面探听朴无用对此事的态度。
朴无用没有态度,他的态度一定是万岁爷的态度。
他这小心思,焉能瞒过朴无用。
后者微微一笑,“你如何行事,要看事情最终的发展!顺势而为,审时度势。而不是先把阵势拉开,硬来!”
郭官僧好似是懂了,朴无用的意思是走着瞧。
反反复复,改弦易辙,本就是做官的基本法则。
但他也有些失望,他明白了朴无用的意思,却没探听到朴无用的态度!
~~
朴无用站起身,看着郭官僧走远。
然后缓缓叹了口气,“一个何广义都能把你耍了,将来要是遇上曹国公,你不得让他玩飞边子了?”
接着他又摇摇头,而后郑重的整理下衣服,迈步走向旁边的侧殿。
侧殿的门虚掩着,有道缝隙,朴无用却不敢朝里面看。
而是躬身站在门外,低声道,“主子!”
“嗯!”
里面,传出朱允熥的声音,“走了?”
~~
朱允熥躺在竹椅上,膝盖上披着一张细腻轻盈的毛毯。
手边的方桌上,摆着一壶茶,一盘果仁。
朴无用悄悄的进来,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刻,四肢百骸乃至每个毛孔之中顿时满是不自在。
因为地上,很多果壳。
杂乱无章.........
他强忍着弯腰清扫的冲动,低声道,“主子!”
朱允熥半眯着眼睛,“贺老六?”
“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办差得当,为人忠敬。就是.....可能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此人行事很是有些草莽之风!”
“啊!”朱允熥淡淡的点头。
然后他才睁开眼睛,看着朴无用,“司礼监的差事你回头上书推了,就说忙不过来!”
“奴婢遵旨!”
不用想朴无用都知道,接认司礼监大太监的,一定是乾清宫大总管王八耻。
瞬间,他的心中已泛起无数对皇帝这个举动的猜测。
但下一秒,又被他给压下去了!
不去想,不去猜,不去问,不去说!
只有做!
“贺老六!”朱允熥忽然笑笑,“草莽之风?真的吗?”说着,站起身,“他当真不明白,成为王八耻的外甥女婿意味着什么?哪有那么傻的人呀?”
“他跟了何广义那么久,何广义什么人他不知道?”
随后,朱允熥一边超外走一边笑道,“有时候,朕看下面人这一出出的戏,不知是该烦还是该笑?”
接着就见他脚步远去,“知道你忍了半天了,收拾吧!”
“奴婢遵旨!”
朴无用大喊一声,踩着风火轮一般拿来扫帚抹布。
刷刷刷,地面的松子壳瓜子皮被扫到了一堆。
下一秒,他郑重的蹲下身子,用小拇指长长的指甲,在地砖的缝隙中一挑。
终于干净了!
朴无用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露出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