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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中断,管家突然醒悟过来,立即躬身将她请入府内,提着灯笼去主屋叫醒已入寝的萧云醒。
主屋烛火燃起,萧云醒披着大麾,赤脚踏过雪地,见曲夜春此番狼狈,脚步忽地顿住。
他立在庭院中,神色惊慌,“夜春,你……”
“萧郎。”曲夜春抿紧着下唇,才没让哭声溢出。她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管家的外衣,又惊又恐,如一朵被夜风打落的花朵,枯萎伴生。
萧云醒疾步向前,将身上大麾脱下,披在她肩上,又细细替她拢好衣裳。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眼柔和。
曲夜春倚在他肩头,此心安稳。顿时嚎啕大哭,又惊又恐:“我怀了你的孩子,那个疯子他知道了。”
两件事情如惊雷劈下,打得萧云醒浑身不得动弹。一是他竟有了子嗣,二是这孩子的母亲如今是他的嫂嫂。
他喉结滚动,嗓子里直发痒。
兹事体大,此乃欺君之罪,事关镇南王府和曲家兴衰。如今他六神无主,实在无法抉择。
踱步半晌,最终对管家说:“先去请舅舅。”
阮绥冒着风雪而来,鹿皮大麾抖落一地的雪渍。
三人坐在屋中,他饮尽杯中热茶,神色严肃,坚定道:“王爷,这个孩子不能留,曲小姐更不能留下。”
闻言,曲夜春身子僵硬,神色空白半晌。她几乎是乞求着看向萧云醒,孩子的父亲。
萧云醒震惊地看向阮绥,喃喃自语:“舅舅,这可是我的亲生骨肉。”
阮绥知他重情重义,两人青梅竹马,原是最般配的佳偶。可如今这般情况下,若他敢留下曲夜春和此孩子,必然生出大乱。
他沉吟一声,缓缓开口:“云醒,你无法改变这个局面。萧霁安生性残忍,绝对不会放过私自对他下药的曲小姐。更何况她是他的妃子,肚中的孩子是欺君之罪的铁证。你收留她,便是将自己往局中送,拿把柄让他握啊!”
“可……”萧云醒眼神闪烁,依旧犹疑,抿唇后看向心上人,她已经有些崩溃了,那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手上。
曲夜春不断摇着头,哽咽道:“云醒,你不会的对吗,你留下我吧。我出去,会死掉的,外面好冷。我肚中是你的孩子啊!你不会的,对吗?”
眼中饱含着希冀,只是泪眼朦胧,模糊了那真挚的信任。
他脊背颓弯,如倾倒的玉山般落寞,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只是垂眼,任由泪落,薄唇哆嗦着,不敢看她一眼,这几乎熄灭了她心中最后一束亮光。
曲夜春慢慢噤声,哭到眼眶发红,绝望无助。
忽地笑了,残忍讽刺:“你负我,你送我去死。”
天寒地冻,更深夜冷。
她被请出了王府,依旧穿着来时的衣裳,昔日的恋人,山盟海誓的最后,他竟连一件衣服都不肯给她。
留下便是把柄,她直想笑。
雪越下越大,她瞧着那王府风光的四字牌匾——镇南王府。
“一群傻子,呵呵。”
静谧无声的夜晚,留在地面的只有一串脚印,最后雪一层层覆盖上去,什么也没留下。
……
梦中,乌黑的海水翻涌着,波涛汹涌。尽头弥漫着茫茫大雾,其间模糊不清,只有隐约嘈杂的人声在窸窣中交谈着什么。
中州。
此词在她脑中反复重现,如刻在骨血中一般深刻。意识越来越清晰,她似乎随风直起,望见迷雾彼岸,楼阁林立。
可中州到底是什么?
重漪猛地睁开眼,额头细汗密布。她喘着粗气,脑中仍在思索这此二字,记忆却紊乱如麻,交织缠绕在一起,让她无法提取任何有关于此的片段。
毫无头绪,重漪叹气,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床柔软的锦被。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这巨大无比的床铺,不就是她在池子里日思夜想的龙床?
继而恍然大悟,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
她……不是条鱼吗,鱼为什么会睡在床上,鱼为什么不在池中?
如此自我三连问,让她恍惚起来,开始怀疑鱼生。
难不成是阎王爷听到她的愿望,把她从鱼变成了人?
“嗯?”
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重漪身体僵硬一瞬,侧身便看见萧霁安双目紧闭,呼吸匀长。
下一秒,暴君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睛。
萧霁安从床上坐起,左膝屈着,神态倦怠,如缎长发从肩膀滑落,在身前交缠。他微掀眼皮,眸色颓懒。
长臂挥起,丝质中衣从手腕滑落。五指分开,插入发间,撩起额前的碎发。眸色沉沉如墨,殷红薄唇微张,低嗤道:“早上好,蠢鱼。”
声音中还透着些许沙哑。他抬眼,便撞进她呆呆的神情中,杏眸水润,双眼放空,整条鱼透着彻头彻尾的傻气。
眯了眯眼,神色莫测,眼神危险。
重漪被他吓得发蔫,卷着被子就往后撤。
啪嗒一声,连人带被一起滚落在地。锦被四散开,露出藏在裙摆之下的纤长的小腿。
这,这是她的腿?重漪震惊至极,随即反应过来,捋起宽大的裤腿,手指从脚腕处向上摸起。
肌肤寸寸柔润如玉,丝滑似锦。
有温度,柔软……是真的腿!重漪大喜过望,忍不住想要叫出声。
她终于不是只不良于行的废鱼啦!
“发现了?”
萧霁安单手支着下巴,神色似笑非笑,那双冷冽的眼睛中不知何时,已悄然生出些许温情。
重漪微怔,随即才明白。
他是在说她笨!
臭暴君!重漪忍下怒意,气鼓鼓地转过头不理他。她想要尝试着从锦被中爬起,腿部肌肉发力,艰难地站直身子。
可还未立稳脚跟,便感到双腿一软,再次栽进被中。
再顾不得和他赌气。她抬起头,水润的杏眸可怜巴巴地望向暴君,尝试出声:“啊啊,啊。”
萧霁安失笑,来到床边,将她连人带被从地上捞起。神情微变,方才反应过来她出口不再是咕咕。
将少女重新放在床上,问她:“会说话了?”
重漪在心中惊呼,声音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她冲着萧霁安眨了眨眼,尝试念出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发音还有些生涩:“萧、霁、安。”
言毕,便咧着嘴笑了。贝齿整齐,笑容甜美无辜,就是如何都透着些傻。
萧霁安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瞳深邃,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傻鱼。”
洗漱之后,萧霁安便离开了临华殿。
云销雪霁之后,腊梅冷香弥漫在空气中,清新凌冽,沁人心脾。
重漪被碧荷裹成了球,下半张圆脸尽数埋在大麾白色的狐毛中。她还是站不稳,只能左靠着碧荷,右扶廊壁,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动着。
廊下,一支红梅探进,枝条被冰壳包裹着,连含苞欲放的花朵也被冻在其中。冰壳晶莹,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柱。
重漪指尖触上那冰下的花朵,坚冰便化成柔水摊在她掌心。
她拧眉细细瞅了半天,出声:“我,我想去看更多的花。”
碧荷便应道:“那奴婢带贵妃去堪折园。那是宫中的花房,此时的梅开得正艳。”
重漪眼睛一亮,放开那枝条。继而故作老成地点头,让碧荷带她去。
这双腿毕竟是新生的,腿脚还不甚灵巧。即使堪折园离临华殿不远,两人也走了良久。
太阳初升,温度升高,冰雪化作一滩滩水积在地面上。碧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处处提醒,生怕她脚底打滑。
堪折园前,她提起裙摆迈过门槛,突然听到。
“你是那条幼鲛。”
重漪停下步子,回眸望向出声的人。
萧云醒头带白玉冠,朝服玄黑,其上用金丝绣着五爪蛟龙。身姿挺立,如松如竹,鼻尖泛红,表情诧异不已。
一路走来,靴子上沾了点点泥尘。
男主角?重漪抓着门框,下意识后退一步,神情警觉。
她可还未忘记,当日便是此人跪在汤泉宫中,求萧霁安赐死她,还要取了她的血。
原先他是主角,她身在书外,觉得他少年正气,君子凌然。
可如今她亦在局中,所谓的主角打着天下苍生的名头,一次次加害于她。也许依旧是为了天下的正义,可她的命便不是命了?她堪堪一条鱼,活着也是种罪过?
书中萧云醒帝王大业成功的背后,究竟有多少枯骨,又有多少人“被牺牲”。如今想来,只觉脊背发寒,连骨血都冷透了。
重漪咬紧下唇,避开他的目光,快速转身,想要逃离此处。
却不想,萧云醒连仪态都顾不上,大步上前拽住她的衣袖,焦急问道:“你明明是条鱼,怎的变成了人?”
触碰她的瞬间,重漪突然感受到一股冷冽的力量直直冲入她体内,左冲右撞,将她的神志搅得混乱不堪。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连面色都苍白了几分。咬紧了牙齿才费力说出那三个字:“放,放开我。”
幼鲛声音细小,又刚学会说话,含糊不清的三个字,萧云醒并未听懂。
“什么?”
他皱起剑眉。见她神色痛苦不已,怔愣一秒后,松开她。但仍是挡在她身前,不折不挠地追问:“你明明是鲛人,为何变成了人?”
虽然依旧心中急躁,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面对这么个娇贵的美人,他还是不由自主放缓了语调。
重漪抿唇,侧头避开他。敛眸时,结巴着叫碧荷:“我、我不看了,回临华殿。”
言毕,主仆二人撞开他,急匆匆离去。
仓皇中,重漪踩住自己的裙摆,摔了个人仰马翻,正好栽在一滩雪水中。
“贵妃!”
碧荷还未追上她,只能在后面担心地喊。
膝盖疼得钻心,裙子也沾满了污渍。
重漪紧蹙着眉头,憋极了才没让泪水涌出,只是委屈着在眼眶里打转。
“蠢鱼。”
泪眼朦胧中,入眼的是一双玄色的靴子。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