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初当众殴打陈却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两人虽同是嘉合力捧的艺人,但因陈却的家庭背景,公司对他的关注度和保护度较林淮初高出许多。现下两人出了矛盾,公司二话不说保陈却,只象征性地找人对视频限流。
苏栗没把公司的做法告诉林淮初,但他心里有底。瞒着高层,苏栗找了圈内几个朋友出手帮忙,都没能压住。
当初“层林”cp在两家粉丝里有多受欢迎,如今林淮初受到的抵制和骂声就有多大。
公司停了他手头的工作,筹备将要开拍的剧也被搁置,楼下每天蹲满了陈却的粉丝和娱记。
林淮初像没那回事一样,收拾衣服偷偷溜出小区,住进阮祺家。
阮祺的状态比上次差许多,一日三餐被林淮初盯着,倒是都有吃,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瘦下去,一度让林淮初以为,她吃下去的东西都给自己催吐出来了。
阮祺没能去成部队后,陆庭来过两趟。
第一次来阮祺不愿意见他,把自己锁在房间,等他走了才出来。
第二次来,被等在小区外的陈却家粉丝和娱记堵住,拍了照,林淮初送他走之后,吃了处分,再没能出来。
林淮初和陈却关系破裂一事,在网上愈演愈烈,风波还没降下去,又有他和阮祺疑似同居的谣言传开。那天他送陆庭离开时被人拍到照片也被娱记放出,坐实了同居传闻。
过后不久,林淮初又被接连爆出一桩桩丑闻。
先是他入圈的原因。有人挖出了他入圈之前的生活,父母曾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创始人,家境优渥,但他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曾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陵江一所著名高校,就读化学专业。后其父挪用公款,运营不当,导致公司破产,负债入狱。林淮初为了还债,才不得已中断学业,进了娱乐圈。
随后就有网友煽风点火,称这样家庭出来的人,难怪在圈内,行事乖张任性,没有情商,一点点不舒服的小事就要追究到底,心胸狭窄。
类似的言论一出,风向几乎一边倒,一些支持他为他辩解的粉丝,也纷纷被骂到退网。当初他得意时圈内评价他的心直口快,爽朗不羁,如今全都成为攻击他的利剑。
林淮初很忌讳在圈内谈及他的父母,加之先前苏栗帮她打点过,因此极少会有人问起。现在冷不丁被公之于众,还是些断章取义的片面过程,他没能忍住,在没接到公司通知之前就擅自发文,没有详讲他入圈的事,只是言辞回应颇为激烈。
这场风波还未落幕,另一场风波又开始卷来。将近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可以在网上看到他的丑闻,同性恋、双性恋、疑似患有狂躁症,各种难堪的字眼几乎都和他挂上钩。
期间他出了几趟门,每次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在周奕为保护他险些受伤,他出手打了一个娱记后,网友对他的抵制达到最高点。他不再出门,每天躲在阮祺家,白天照看阮祺,晚上熬到很晚,想竭力为自己证明一些。
可是太难了,污言秽语像沼泽一样,已经蔓延至头顶,旁观者闲他脏,愿意帮忙的有心无力,没有人能伸手拉他一把,他要怎么做,才能脱身?
他给阮祺和周奕自嘲:“我现在这名声,怕是一个路人看到了,都忍不住路转黑。”
阮祺坐在他旁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他看上去无所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她知道,他是在意的。
晚上她睡不着起来,都能看到客房里亮着灯,偷偷拧开门去看,桌上放着电脑,惨白的光打在他脸上,他在浏览那些骂他们的帖子,有时候她看到他的手放在键盘上许久,却没能打下一个字。
那种无能为力,她能感同身受。
“淮哥,对不起。”斟酌了许久,她能说出的话,也只有这么一句。
“为什么道歉?”明明心里很焦躁,对着她,林淮初还是会不自觉耐心许多。
阮祺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晃眼得很:“淮哥,事情走到这一步,背后是谁在推动,我们都清楚,不是吗?”
林淮初神色微变,“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可我不想,把所有事情都扔给你。”
“当初是我把你拉进这个圈子的,我有义务保护你,而且,我答应过陆庭,会保护好你的。”
听到陆庭的名字,阮祺的眼睛湿得更厉害,强迫自己将那个人暂时移出心里,她故作坚强地说:“义务不是这样讲的。淮哥,即便你是我亲哥,你也没有义务保护我一辈子。况且也不是你拉我进的圈子,而是有你帮我铺路,我才不至于栽跟头,如果不是你,可能我的梦想会实现得很艰难。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更不会把责任推给你,相反,我要谢谢你,替我圆梦。”
林淮初搂住她,把人往怀里带,“既然我帮你圆了梦,就让我帮你把梦圆到底。小祺,云陆庭在等你,去见见他好不好?”
阮祺的身体一僵,眼泪被勾出来,大颗大颗往掌心落。
“他和我说,他的战友们,等着他把嫂子娶进门,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阮祺哭得更凶,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好半晌,林淮初才从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里听到一个好字。
然而给她做足了心理准备,那些准备依旧敌不过一场围堵,声声辱骂。
上帝给了我们一张嘴,有些人用它描尽世间最好的话,吻尽最善的物,有些人用它吐最狠的话,诛脆弱的心。
也许有些人,生来携有铜铁般刚硬的心,但抵不过硫酸那般腐蚀性极强的流言,渐渐的,铜和铁被夺取,余下千疮百孔的心。
阮祺站在保安室,外面乌泱泱的人,像争先恐后冒出的僵尸,她的脚,甚至没有冒出的勇气。
她懦弱了,同儿时被孤儿院里的孩子欺负一样,走进他们围住的死角,也走进,自己圈出来的牢笼。
她揪住林淮初的衣角,用力到指甲泛白,“淮哥,给陆庭打电话,我的手机掉了。”
林淮初护着,掏出手机给陆庭打过去。
接通,阮祺抢过电话,没让他出声,抢先说:“陆庭,我们分手。”
没有吧,不是征求,是决定。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出去几米远,跪坐在鹅卵石铺的路上,嚎啕大哭。
嘉合停掉林淮初半年的工作,半年后如果没有复工,就意味着他被变相雪藏了。
苏栗过来通知他,他淡淡“哦”一声,情绪没有起伏,呼吸都没乱。
苏栗委婉地告诉他:“淮初,公司也没办法。”
林淮初无所谓地笑:“从我打了陈却那刻起,我就没想过公司会站在我这边。”
苏栗叹了口气,她无奈,也惋惜,她栽培他六年多,期间多少个艺人,她花在他身上的心血最多,如今,一句话的事,将他这些年的努力全部打散。
“放心栗姐,不走这条路,我也饿不死,别忘了,许霁的公司我有股份,还有一家feeling,够我挥霍几年。”
“你就不会不甘心?”
“不甘心,但我不甘心的是阮祺,所有人都在误解她,所有人都在谴责她,她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可是受伤的是她,被骂的是她,最后付出代价的,也是她。”
苏栗沉默,在这个圈子待了许多年,很多事情她都看透了,但即便看透,无能为力也是事实。
“阮祺她,可惜了。”
林淮初也沉默下来,半晌,他突然开口:“他们欠他的。”
苏栗听懂了,只是不清楚,那个他们,包括了谁。
“淮初,我被公司调离总部,去岭安那边培训新人,下周就走,这边不能时常盯着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我会赶回来。”
林淮初淡笑:“嗯,你放心过去吧,我一个大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让自己委屈到。”
两人聊完没多久,阮祺从房间出来,看到苏栗,疲惫地对她笑了笑,扭头对林淮初说:“淮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整天守着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淮初在她家住了几个月,她几次三番说过不用守着她,林淮初不听,她也就随他去。而这次似乎格外坚定,任他怎么劝都没用,说久了,她就掉眼泪,林淮初无奈,只好顺她意,跟着苏栗一道离开。
之后几天来找她,她也不愿意见他,甚至将门锁换了。
连续见不到她的第三天,陆庭给他发去一条信息,说他同意和阮祺分手,之后的时间里,希望他能照顾好她。
读完短信后,他立马给陆庭打过去电话,那边关机。
不好的预感空前高,他先是联系了开锁师傅,再一路飙车去往阮祺家,两人同时到达,开锁师傅用了二十分钟,那二十分钟,他犹在炼狱。
门一开,屋里黑漆漆的,阳台那泄出来一点光源,他双腿打颤地移过去。
阳台上有一米五高的墙,阮祺站在上面。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长发在黑夜里飘舞,美得不可方物。
“小祺,你、下来,下来,好不好?”
那是他记忆里,说过最艰难的一句话。
阮祺动了动脚,侧过半个身子去看他,“淮哥,这件裙子,是陆庭送我的第一条裙子。十岁那年在孤儿院,我的裙子被他们剪破了,他和我说,以后他会给我买很多裙子,然后要在每条裙子左胸口的位置,印上他的名字。”
“他在我心里。”
漆黑的夜被白色覆盖,让人无比向往的纯粹下,有鲜红渗出。
可惜,黑暗并没有迎来光明,它拉下两个人,为它陪葬。
那是林淮初做过最痛苦的噩梦,现实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