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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劝服舅舅同意是一件很难的事,霍佑青磨了整整两天,舅舅才终于松了口,但严肃地说:“不能耽误下学期开学的时间,你必须在开学前回来。”
“是。”霍佑青高兴地抱住舅舅的手臂。他是舅舅舅妈带大,最亲的人也是他们。
第二日,霍佑青和戴沅坐上车去最近的港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坐游轮,却是第一次坐游轮去公海。上船后,他不禁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口外越来越远的港口。
身旁落下一个温热的身体,是戴沅。戴沅把下巴抵在霍佑青的肩膀处,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察觉出霍佑青想挣开他,先一步退开。
明明戴沅和戴亦莘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两兄弟却给人感觉完全不同,不仅是身高带来的差异。
比如此时,戴沅近乎柔软地对霍佑青笑,明明是一张过于漂亮的脸,可整个人像温绵的兔子,毫无攻击性。他眨眨眼,“哥哥你今天起这么早,要不再睡一觉,等过一会我叫你起床。”
霍佑青不置可否。
如果说刚上船那会脑海里涌现过后悔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情绪早就荡然无存。戴沅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人,有趣到他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想戴沅今天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象不到,戴沅会穿上旗袍扮女人。
“哥哥你在嫌弃我?”戴沅蹙眉。
霍佑青努力装着平静,往口里塞食物,不过没几秒,就忍不住笑出声。原因无他,戴沅的换装实在太过拙略。紫色的眼影,深红色涂出唇线的口红,以及墨绿百合花样的旗袍。
没笑几声,就见到戴沅气呼呼地把头上假发扯下来,“什么啊,我花了一个多小时化的妆的,有这么好笑吗?上次我们看音乐剧,有个演员男扮女装,你当时可没有笑。”
扯到一半,手被抓住。霍佑青放下餐具,雪白的脸上仍有笑意,“你今天也要唱音乐剧吗?不过你这个妆,实在是……算了,我来帮你。”
中学时期的元旦晚会,霍佑青每年都会被抓上去表演节目,追溯最早的时候,其实从幼儿园就开始充当壮丁,十几年看着别人给自己化妆,或多或少学了些,至少比戴沅化妆技术好。
他把戴沅脸上奇怪的妆容卸掉,从满桌的化妆品里挑出适合戴沅的。化妆时,两个人不由离得很近,气息似乎都快缠在一块。
戴沅本是沉着脸坐着,可渐渐的,表情有些变化,他不眨眼地盯着霍佑青。霍佑青毕竟是初次给人化妆,全身心都放在戴沅的妆容上,等叫人闭眼,人半天不闭时,他才有些奇怪地问对方:“你在看什么?”
戴沅忽然扭开脸,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他又把脸转回来,“感觉好奇怪,哥哥你离我好近。”
霍佑青有些无语,“闭眼,别说话。”
戴沅只听了前半句话,“哥哥,你之前给其他人化过妆吗?”
“你是我的第一只小白鼠。”霍佑青停了一下,“等练好手,也许能给我女朋友化。”
“女朋友?”戴沅猛然睁开眼,他睁得猝不及防,霍佑青手里的粉刷不慎戳进他眼睛里,被戳中的地方直接变红,像是要哭了一样。
霍佑青眉头拧起,“你睁眼做什么?眼睛疼不疼?”
戴沅根本不回答,只执拗地问:“你说什么女朋友?你怎么会有女朋友?”
这话实在是不客气,饶是霍佑青这段时间跟戴沅玩得很熟了,也有了些恼意,“以后总会有,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先小心你的眼睛,疼吗?先冲水看看吧,感觉好红。”
戴沅表情莫名又好转,甚至唇角还似有似无地翘了一下,他摇头说:“不疼,不碍事,哥哥你继续给我化。”
仰起脸,像等夸奖的小狗。
但一直等霍佑青给他化完,他那只眼睛也还是红的。他戴的假发是齐刘海卷发,这顶卷发柔和了面容,大大降低他五官虽精致可还是偏于男生的感觉。
戴沅展开手里的香风折扇,轻轻掩住自己的下巴到脖颈那一块,将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藏起来。墨绿旗袍腰肢处略有褶皱,介于猩红与水红的左眼,轻轻一眨,眼泪忽地滚落一颗。
霍佑青手里还拿着给戴沅涂唇的口红,大概对方这个样子太像个女孩,他心情遽然变得奇怪,有些慌乱地收起口红,又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拍照留念?”
“好啊。”戴沅一口答应了,然后叫霍佑青陪他一起拍。
软磨硬泡下,霍佑青换上了古着西装,胸口放有怀表。戴沅自己是摄影师,他指导好霍佑青摆好姿势,再到相机那里按下键,最后飞快地跑到霍佑青旁边。
他的假发用墨绿丝带松松绑在脑后,白皙的双臂上添了一块丝帛。他挽住霍佑青的手臂,头则是亲密地靠在霍佑青的肩膀处。霍佑青没想到戴沅拍照要做到这种地步,不由转头去看。
定时的相机正好抓拍到这一幕。
旗袍少女甜蜜地拥着身旁人,琥珀眼透亮清澈,被抱住手臂的人被西装裹住全身,他正扭头看着少女,高清镜头将他过长的睫毛都拍得清清楚楚。
也是因为睫毛太长,明明是疑惑的眼神,却在此时看上去像是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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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像上个世纪的结婚照?”戴沅脱了旗袍后,重归本相,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给霍佑青看刚刚拍的照片。霍佑青看了一眼,就伸手想将照片删掉。
戴沅躲了过去,“不删,不删!这照片我还要洗出来,每年都拿出来给你看。”
霍佑青想了想,这照片怎么看都是戴沅比较丢人,就随他去了。
到了公海,信号时有时无,今天好不容易有信号,他登上社交软件,发现舅舅在昨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叫他返程,要不然会耽误回国时间。
要返程了,可他都还没有看到虎鲸。
霍佑青想到这里,从房间走到甲床上,他盯着波澜的海面,试图找出虎鲸的踪迹,但虎鲸哪是那么容易看到的,他盯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看到。
戴沅后来才从房间出来,得知霍佑青要返程了,心情明显也开始变差。他在霍佑青旁边蹲下,“可是我们还没有看到虎鲸。”
“我听说有海洋馆养着虎鲸,实在不行,我们去海洋馆看。”霍佑青转过来安慰戴沅,但人并没有被他安慰到。戴沅那双眼仿佛变得晦暗许多,“海洋馆里的虎鲸还是虎鲸,没有自由,像个玩偶。”
他丢下这句话就站起来走了,连霍佑青在身后喊他都不理。
但等到傍晚,他又主动从房里出来,挨着霍佑青跟人撒娇道歉,说他下午是一时心情不好,又说既然要返程了,那今晚办个欢送宴,欢送他们自己返程。
戴沅是个闷不住的性子,霍佑青答应后,他立刻风风火火去筹办,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欢送宴被他弄得像模像样。
他还拿出一瓶红酒放在桌子上,偷偷跟霍佑青说:“这是我从船长的房里偷的,他准备自己喝,被我发现了,今晚我们两个喝。”
霍佑青看向正在冲船上美女主厨飞吻的船长,果断同意了。只是没喝多久,就被船长抓包。
这艘船是戴沅的,可船长一点都不怕戴沅,一手抓着一个领子,用英文骂他们:“你们两个小鬼头,毛都没长齐,学什么大人喝酒!该死的,居然喝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酒,都快喝完了,臭小鬼!!!”
说着,还要拿脚踹两人屁股,好在戴沅反应快,一把拉过霍佑青跑远了。待跑到角落处,音乐声变得若有若无后,两个人贴着墙壁,对视一眼,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是戴沅先靠近。
他抱住了霍佑青,气息凑近,声音低且柔,“佑佑,我真舍不得让你回国,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为什么假期那么短?下一个假期你会还来看我吗?”
霍佑青大脑已经快被酒精麻痹,他晕乎乎的,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他点头,说:“会。”
他没注意到对方换了称呼。
然后唇被尝住。
带着酒气、巧克力味、奶油味的唇咬住他的唇,就像咬住鱼饵的鱼。今晚晚餐的最后一道甜点是巧克力奶油夹心蛋糕,咬一口,里面的奶油都会漏出来。
霍佑青乖乖没动,等感觉到腰间的手越来越紧,才开始挣扎。亲他的人好像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是还是微微松开了手。戴沅把脸靠在霍佑青脖颈处,蹭了蹭。
两人不知不觉就地坐下,月光洒了海面,还在海面上映出自己本相。霍佑青盯着那捧月亮,迷迷瞪瞪地站起来。他将身体靠在了栏杆处,探出手,“是月亮。”
他醉了。
有人搂住他,“嗯,是月亮。”
霍佑青又探出些手,仿佛这样做,就能将月亮抱入怀里。
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等他记得的时候,他浑身是水满脸煞白地坐在甲板上,耳旁是众人的声音。
“除颤仪呢?!快拿除颤仪过来!”
“在这里!拿过来了!”
“一!”
“二!”
“三!”
他看到人群围在一块,于是他站起身,虚浮着脚走过去。
霍佑青终于看到被人群包围的中心。
是戴沅,他面色青白,身体随着除颤仪而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