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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宋承认自己最受不了路蕴卿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
但是这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
殷宋望着他,语气危险,他抓住了自己所以为的重点:“所以,你真的养了小情人?”
路蕴卿解释的那一句是指那两人在他家留宿的事,他存了避重就轻的心思,想让殷宋被他带偏。
但是就殷宋这一问看来,失败了。
“没有!怎么可能?”路蕴卿急忙否认。
殷宋仿佛回到了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那时他也是这样不由自主撩人改不了本性。
这真就是当他不在了呗?
他侧身,回头斜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含义很明显。
装,继续装。
路蕴卿一时语塞。
“知道你为什么还能看到我吗?”
殷宋收回对着路蕴卿的目光,双脚微动,在水面上荡出层层涟漪。
他蹲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水面,长发乖顺地散在他周围,被一阵阵无形的风吹起。
这一切像是梦,却是噩梦。
“你应该猜到了。”
“对,我已经死了,我是鬼。”
殷宋拨弄湖水的手指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我原本是为了报仇才来杀你。”
“但是你刚刚说了凶手是南引,那我这个报仇的说法就不成立。”
“所以,”殷宋又笑了,“我找到了新的理由杀你——负,心,汉。”
路蕴卿:……
“那……杀了我你能解气吗?”路蕴卿声音略哑。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哭过的泪痕。
殷宋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看他一眼:“能。”
套路见多了,自然就形成免疫力了。
路蕴卿:“……”
完了,这种套路不管用了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不知道殷宋说杀了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必须要活着,只有活着……
路蕴卿目光落在了殷宋左耳挂着的若隐若现的青色耳坠上。
才能找回真正的他。
“殷宋。”
路蕴卿难得正经一回的语气让殷宋回头,好整以暇看着他。
“害怕吗?”路蕴卿认真地问。
他似乎不准备为之前的那些话做出解释,脸上的神情严肃而认真,看得殷宋有一瞬间出神。
他能怕什么?
但是路蕴卿又将之前的话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你害怕吗?”
路蕴卿在问什么?
殷宋看向湖水,但是湖水一片污浊,映不出他现在的样子。
“……”
他突然懂了。
“我怎么可能害怕?”殷宋皱眉。
“没有人会什么都不怕。”路蕴卿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道。
“我会救你的,”路蕴卿道,“虽然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是变成这样肯定不是你的本意。你不告诉我这一切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
殷宋沉默了。
“不需要。”
半晌,他听见自己说道。
他不想把路蕴卿拉入这些残酷的事。
*
你去过死亡空间里,最黑最暗的深渊吗?
那里有粘稠的永不干涸的鲜血,
有汹涌的如同实质的黑暗,
有沉没于地底倒立的永恒高塔,
有十八层被无数锁链囚住的恶魔……
不要妄想逃离,这里寸步难行;深渊中的沼泽会将你在痛苦的折磨中拉入绝望的深潭。
要想存活,必须成为同类,你没有权利拒绝。
当仇恨与恶意一起涌入殷宋的灵魂,他注定无法后悔。
他早已沉进了潭底。
“不需要。”他又重复了一遍。
“昨天晚上,我梦到有一只小白龙缠着我说,不让我走。”路蕴卿说。
“我在想,他为什么不让我走……”
“那不是我。”殷宋打断他。
“我知道那不是你,我只是在想,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殷宋抬眼,面无表情道:“你该死了。”
不管他经历过什么,都不想让路蕴卿知道,也不想把他牵连进来。
这场对话结束于殷宋的突然出手,他不想再听路蕴卿说话,这样会动摇自己杀他的决心。
至于为什么杀他殷宋也说不清楚,这就像是一种他特别想要完成的执念,就算情感上已经原谅了他,但是理智还是想杀了他。
滚滚黑雾从殷宋身上爆发,裹挟着空气向前,转眼便包裹住了路蕴卿。
路蕴卿自知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便没有动,任由黑雾上身。他的脸色逐渐苍白,嘴唇紧抿,双眼却坚定地看着殷宋。
但路蕴卿的确快被自己掐死了。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介入了他的身体,殷宋闷哼一声,灵魂的疼痛迫使他想起了一些本不该被他遗忘的东西。
包裹着路蕴卿的黑雾逐渐消散,连带着幻境也支离破碎。
草!他忘了,这个副本规则不允许主动杀人!
殷宋的身形在他之前消失的地方浮现。
与此同时,路蕴卿眉头皱了皱,似是要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亮了,但是太阳没有如约而至。
今天是阴天。
司陵风和江栋还在昏睡着,但是幻境消失,两人也会很快醒来。
殷宋忍住身上传来的余痛,踱步到江栋身边,想要取走那个装着众鬼的袋子。
然而不论他怎么使力,那袋子就是拿不下来,就像黏在了江栋手上似的。
殷宋:……
他余光中看到路蕴卿眼皮似乎动了动,当机立断放弃这些小鬼,迅速溜到了那个卧室。
路蕴卿只来得及看到殷宋的碧蓝色发尾。
殷宋急忙化成黑雾,一股脑向床底的阴影涌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路蕴卿刚醒来,知觉没有完全恢复,全身使不上力气。他用尽全力爬起来,来不及思考自己晕倒后的姿势为什么那么奇怪,直接就朝卧室方向冲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空无一人。
等到回了自己房间,殷宋想起一个问题。
自己逃什么?
或许是不想被路蕴卿看到自己这幅堕落的样子。
他容貌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似乎堕落一词也看不出来。
那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害怕吗?”路蕴卿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
殷宋一怔,随即轻声回答,尽管并没有人听到。
“怎么会不怕?”
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只来了十二人。
殷宋化成了黑发的青年模样,他从花园旁的侧道走进,只引起了两三人的注意。
但是有个目光自殷宋进入起就黏在了他身上,殷宋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路蕴卿。
这种带着温柔的注视殷宋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享受。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还有两个人呢?”司陵风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十二人,问道。
“不知道,”有人说,“好像都是七号公寓的。”
住在七号公寓的是曲贤和于故。
突然,一道张皇失措的人声闯了进来。
“不好了!曲贤,曲贤死了!”
殷宋回头一看,是于故,他跑进花园,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想必是废了不少力气。
司陵风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第二天,这些人又都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副本的中级玩家,怎么第二天就死了?
赵浅垂眸打量着自己手上的红指甲,冷不丁回一句:“每个副本不都有这种自己作死的愣头青吗?”
司陵风看她一眼,没有发表评论。
他转而望向于故:“仔细讲一下。”
“就,就是我们昨晚约好今天早上一起出发,然后今天早上敲他门敲了半天都没人,我就直接进去了,最后在,在冰箱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于故可能是被吓到了,嘴唇颤抖,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头就在那上面放着,眼球凸出来,像在看着我一样……”
“带我去看看,”司陵风严肃道,“有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赵浅道。
“我也不去。”沈申宝转身就走。
然后还有几个人表示自己不去,仔细一问原因,才知道他们昨天又遇到了那个老人。
他们跟踪那个老人,偷听到老人似乎要在今天早上做什么,还发现她住在八号公寓,于是准备今天一起去看看。
“那就分成两队吧,”司陵风也没生气,仍是平静地派分任务,“一队去曲贤房间,一队去找那个老人。”
殷宋不想见那个老太婆,自然而然就选择了去曲贤房间。
路蕴卿当然是跟着殷宋一起。
殷宋跟在这支六人的队伍之后,他不想走最前面,也不想挤在中间,于是就落到了最后。
理所当然的,路蕴卿也落到了最后。
“简松银。”路蕴卿试探性喊道。
“……”殷宋不想理他。
“银银?”见殷宋没反应,路蕴卿继续喊。
“……”殷宋加快了步伐。
“小松松?”路蕴卿急忙跟上,锲而不舍地喊。
“……”殷宋终于停下来,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他。
“你终于理我了。”路蕴卿开心道。
“你好烦。”殷宋评价。
“只烦你。”路蕴卿讨好地接上。
“……”殷宋转身就走。
路蕴卿继续在那里亦步亦趋地跟着。
怎么说,幻境里杀人失败后,他好似丧失了继续杀他的勇气。
从早晨醒来到集合这段时间里,路蕴卿想了很多。
比如殷宋为什么会在这个副本,简松银到底是什么身份,昨晚的幻境到底是不是真的,殷宋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曾对殷宋说过,当你感觉害怕的时候,戴上这枚耳坠,我就能感应到。
殷宋非常认真地为这个“感应”功能特别做了一次测试,然后告诉他这是假的……
路蕴卿只能哭笑不得地解释这只是他的一番心意,然后这耳坠就再也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殷宋不信玄学。
当时路蕴卿有点想笑,殷宋自己就是玄学生物,他是怎么说出自己不信玄学的?
而现在,他在殷宋的耳上重新见到它。
变成鬼需要强烈的怨气,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路蕴卿黑亮的眼睛里藏着不灭的斗志,其中涌起的光漂亮得仿佛璀璨烟华。
不管你曾经经历了什么,殷宋,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